梅姐是公司的元老,十年前就是公司美容部的总经理。她把蓝砚招进公司,毫无保留地帮助她,培养她,结果,蓝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入职才两年,就成为美容事业部下属的市场营销部总监。又过了不到三年,成为市场策划部这一合并后的大部的总监。又过了不到三年,公司也是像现在这样,举办中高层管理人员竞职竞岗大会,蓝砚以压过包括梅姐在内的其他高级和同级所有人的票数与分数,顺利竞得美容事业部总经理一职,一跃成为公司高级管理人员。
在那次竞职演说中,蓝砚不仅谈到了自己的设想,还谈到了公司现存的一些弊端。那些所谓“弊端”,在外人看来,就是针对梅姐的。但是蓝砚也分析了这些“弊端”,并提出了改进方法。她的分析有条有理,她提出的改进方法,也让人信服。她提到的新措施,也是令人很振奋的。所以,演说结束之后,她赢得了热烈的掌声。梅姐也慷慨地给了她掌声。
那以后,蓝砚成为美容事业部的总经理,梅姐则成了她的副手,变成副总经理。再后来,蓝砚用三年的时间,把美容事业部建设成美容美体连锁机构,用门店扩张的方式,把全市所有的高档社区、繁华商业街,都一点点拿下。她还成立了市场策划部、营销部、客服部、新产品开发部等专业部门,把美丽人生的美容美体事业一下子推到了“全市第一、全省前列、全国有名气”的高峰。
梅姐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副手,不管在业务方面,还是处理各种关系方面,都有力地支持她。
直到后来,公司成立了美容学校,梅姐被调到美容学校当校长,才和蓝砚分开。
竞岗是在美容学校举行的,难道,梅姐并不像她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么豁达,她的心里,一直是恨着我的。她在给我设套,她在害我?蓝砚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魏明扬。魏明扬说:“你们女人,真是,太复杂了。这样吧,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公安局的朋友。”
魏明扬请他公安局的朋友华哥吃饭,要蓝砚也参加。蓝砚不好意思,她说:“你不是也挺迷信的吗?我没满月,不能坐你的车。”魏明扬拧了拧蓝砚的小脸蛋,亲昵地说:“傻乖,你是谁呀,不是咱的孩儿他妈吗?”在他看来,蓝砚实在是一个太过诚实的女孩儿,跟他这个又老又丑的男人在一起,实在是委屈。这个诚实的女孩儿从不跟他要求什么,她越不要求,他就越想帮她。他半开玩笑地说:“小傻乖,你为什么不说那孩子是我的?我记得一个月前,我们还在一起亲热过,时间也对得上。唉,我真怀疑那孩子就是我的。你说你这傻乖乖,你就说是我的,赖我身上,我能不管?”
蓝砚苦笑笑。
刚开始,她不是没这样想过。但是,她住了几天医院,最应该来关心她照顾她看望她的人,雷雨生,竟然半个影子都不出现。还有杨律师、陈主任、刘记者……那些似是而非的男朋友,那些和她有过肌肤之亲,有过不止一腿的男人们,蓝砚给他们都打过电话,告诉他们自己被欺负,住进了医院,但他们要么在出差,要么在开会,要么在途中,总之,都离蓝砚很远,都不能来看她。
只有魏明扬,魏明扬毫不避嫌。当魏明扬拿着鲜花和营养品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蓝砚把自己所有龌龊的想法都统统打消了。这样一个心底无私的男人,这样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她要珍惜。
她不能失去他的信任,也不能失去他的友谊。
她现在很看重这份友谊了。
华哥跟他们讲,蓝砚被殴打,是人民路派出所立的案。他问过办案民警,包括监控视频,他本人也亲自看过,没有打人的场景,也没有那六个人的任何的蛛丝马迹。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应该是你们公司内部的人。”魏明扬跟蓝砚分析:“我怀疑是你的那个梅姐,和唐慧琳勾结,她们的目的,一个是把你搞臭,一个是把你整垮。不过都差不多。”
魏明扬又替蓝砚问华哥:“既然已经立案了,找凶手,就是你们的事了。没有监控视频,难道你们就破不了案?那我妹不就白挨打了?”
“破不了的案子多着呢!”华哥说得很轻松。
“那我妹怎么办?”魏明扬问。
华哥说:“一般的伤害案件,要看受伤的程度。轻伤一般就是调解,赔点钱。重伤,行凶者就要判刑了,那就是刑事案件了。伤者可以要求附带民事赔偿……”
魏明扬也是急性子,他打断华哥,有点不耐烦地说:“你就直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华哥就说:“据我的经验,我看蓝小姐不过就是轻伤,就算抓到了凶手,最多也就是挽留15天,罚点钱。”
魏明扬愤愤不平地发了通牢骚,觉得这些人民警察根本就不为人民。华哥笑他还那么愤青,他给蓝砚建议:一是安心养伤,毕竟,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二是向公司领导反映,监控视频被做了手脚,要公司严查;三是要求公司垫付医药费,毕竟,这是在工作时受的伤,可以申请工伤鉴定;四是申请司法鉴定,这个鉴定的钱要自己先垫付;五就是找个律师,现在有很多律师专门接这种官司。
魏明扬要华哥看看蓝砚的医疗诊断书,华哥只扫了一眼,肯定地说:“你这个事情,可大可小。我看你的精神面貌,内伤肯定是没有的,流产这个事吧,可以鉴定为轻伤,也可以鉴定为重伤,不好说。反正你没有骨折,没有视网膜脱落,你看,就是软组织挫伤,皮下出血。我估计凶手是找不到了,案子破不了,然后你们公司不想事态扩大,就给你赔点医药费,赔点精神抚慰金。我估计呀,策划这一闹剧的人,算准了你是个女孩子,没结婚,所以,他们故意把你打流产,觉得你要面子,不好意思闹,于是,你就哑吧吃黄莲,白挨一顿打。”
蓝砚脸都红了。
魏明扬愤愤不平,插话说:“怎么啦,没结婚就不能怀孕?人权!人权呢!那也是一条命!”
华哥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就给些建议,最后做决定的,还是蓝小姐自己。你要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想闹大,也可以,你最好找个律师,现在的律师啊,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好趁乱取利。他们为了自己渔利,也会为你多争取一些利益。不过呢,我还是建议,你身体好了,就办出院,然后该干嘛干嘛去。”
魏明扬说:“不行,我都咽不下这口气。”
华哥说:“明哥,你不要那么愤青好不好。要是我,我就大事化小。人这一辈子,谁不遇到点坎坷。往前看,往前走,再回头时,你会觉得,当初天塌下来一样的大事件,其实都很渺小。”
华哥有点话唠,特别是喝了酒,话特别多。蓝砚听到华哥跟魏明扬说:“这是明摆着的,她在公司得罪了人,或是挡了谁的道儿,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点,这种场合?明摆着嘛,就是要她出丑,让她知难而退,给别人让道儿。她倒霉,谁受益?谁能上位?那就是谁了。现在的年轻人哪,真是,损人没底线……”
蓝砚知道,自己倒霉,受益的是唐慧琳。
她已经知道,那天她入院后,竞职竞岗大会继续按议程走下去,几个参与竞职竞岗的人全部演讲结束,一个个接受领导评委和群众评委的问询,然后,投票,唱票,现场宣布结果。
结果就是:唐慧琳成功竞上了总裁助理一职。
另外,公司几个副总裁,也就是几个事业分部的总经理,如蓝砚一样,职务都没变化。
其他有变化的,是各个事业分部提了十几个副总经理和部门经理,各分公司的实力看起来都加强了。
唐逸轩在总结发言时,表示竞职竞岗大会很成功,他对结果比较满意。
他还说,这是一次公开又透明的公平竞争,公司从此再提拔新人时,都将采取这种方式。
唐慧琳和两个新晋的分公司副总也发表了竞职感言,表明她们热爱公司,感激公司和公司高层给了自己这样的机会,让她们这些年轻人可以更好地发挥自己的才能等等。
蓝砚能够想象,唐慧琳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时,是一副什么德行。
送走华哥,魏明扬跟蓝砚说:“要不要哥找几个人,把那女的打一顿。”看蓝砚没说话,魏明扬又说:“不行,打她一顿太便宜了,要不,我们给她泼点硫酸,再给她打残。女人嘛,泼硫酸是最狠的。你看行不行?”
蓝砚真想这么干。
但她同时想到后果。这样干的后果,比她被打流产可是严重得多。流产嘛,本来,这个孩子,她也不那么想要。前段时间,她又是感冒,又是发烧,她不知道,还喝了感冒药。这药对胎儿也有影响,就算不流产,生下来是个残疾小孩儿,那才叫倒大霉。
孩子不是她看重的,职位才是她看重的。
现在,这职位让唐慧琳给占了。
这是她不能容忍的。
这次怀孕,完全是个意外。蓝砚自己心里清楚。自第二次人流时置入的节育环取出后,她一直是靠“算安全期”来自然避孕的。可是前段时间,因为工作压力大,她的月经有些紊乱。这样,安全期也就不准了。在这期间,她除了和魏明扬、雷雨生有过鱼水之欢,和杨律师、陈主任、刘记者也都有过。
这真是一件亏心的事,也是一件非常耻辱的事。她怀孕了,她自己不知道。
她被人流产了,打人者称她为“鸡婆”。现在想想,她可不真就是个“鸡婆”。孩子都打掉了,却不知道孩子的爹是哪一个。
所以,孩子被打掉,是好事。
是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