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何罗伊骑着电动车，匆匆向家里赶去。
刚才在办公室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她刚要去肖大壮的病房，突然接到妈妈的电话，妈妈在电话里说她很不舒服，让她赶过来。何罗伊放下电话，来不及洗手，就匆匆忙忙往家赶。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何罗伊到家了。大门敞开着，何罗伊把车子推进院子，门廊上的一棵老丝瓜碰了一下她的头顶。这是一座自建房，楼上楼下各两间，中间还有一个大院子，这是姥姥留给妈妈的房子，也是何罗伊从小生长的地方。这个小小的县城，像其他地方一样，房产开发方兴未艾，古兰县只有这片民房没被拆除了。
“妈妈，你怎么也不关门？你怎么了？”何罗伊边扎车子边喊道。
“罗伊，你来了？”从堂屋走出来一个中年男子。
“秋剑哥？你今天过来啦？”何罗伊惊喜道。
“是的，今天过来看看老师。”曹秋剑笑着说，“真没想到你这大忙人会过来。”
“你别寒碜我了。”何罗伊不好意思的说，“我知道，你来的次数比我还多。”
“我比较闲，你太忙了。”曹秋剑说。
“你别取笑我了，我一个小医生，你碳钢万丰集团的董事长。回来聊，我去看看妈妈。”何罗伊转身走向厨房。
何妈妈正在厨房炖鸡呢。她看见何罗伊，满面笑容：“罗伊，闻闻这鸡香不香？”
“妈妈，你又骗我！”何罗伊一跺脚，“你知道我有多忙么？哪有时间专门过来吃鸡啊？”
“行了，你现在不是过来了么？也没见到天塌下来。”何妈妈笑着说。
“何伊伊同志，以后不许在骗我，若不然，我就......”何罗伊半撅着嘴，和妈妈开起了玩笑。
“是，何医生，我向毛主席起誓，我以后绝不骗你！”何妈妈板着脸，庄重的起誓。话刚说完，娘俩对视了一下，都哈哈大笑起来。
“妈，曹秋剑怎么来了？”何罗伊用手在锅里捏了一个鸡块塞进嘴里，用胳膊碰碰何伊伊，轻声问道。
“怎么了？他来的次数不比你少啊。？”何伊伊憋着脸上的笑意，故作正经的问道。
“我知道妈妈，你嫌我不孝顺，不常来看你。”何罗伊搂着何伊伊的脖子撒起了娇。
“知道就好。”何伊伊掰开何罗伊的手指，喊道：“鸡都糊了，别闹了。”
“给你盘子！”何罗伊递给妈妈一个盘子，说道：“曹秋剑来看你，你干嘛把我骗来啊？你有什么事么？”
“我想给你们撮合撮合。”何伊伊小心翼翼地说。
“撮合？撮合什么？”何罗伊惊诧地说，“他怎么了？他的老婆不是电视台的么？”。
“你的老公还是大老板呢？那是以前！”何伊伊生气地说。
“怎么？他也离了？”何罗伊一脸惊诧。
“是的，他老婆带着孩子去了美国，最终还是把他甩了。”何伊伊愤愤地说，“多好的人呢，想当初，你若听我的话，你们用着这么折腾么？”
“妈妈！”何罗伊一跺脚，“陈年旧账再提，就不理你了！”
“好，好。你去和他好好聊聊吧，别晾着人家了。”何伊伊把一盘鸡递给何罗伊，“去陪陪他，我这儿不需要陪！”
何罗伊端着香喷喷的炒鸡来到客厅，她把鸡放在饭桌上，曹秋剑见她进来，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双手紧张地不知道怎么放才好。
“你怎么了？”何罗伊在他身边坐下，上下打量着他，笑着说道：“男人四十一枝花，果然不假，感觉你比上学时还年轻呢？”
“你真会开玩笑，你才一点没变呢，不，你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更加有韵味了。”曹秋剑笑着夸奖道。
“行了，都别互相吹捧了。我们毕业都三十年了，三十年了，怎么能够不老呢？”
“是啊，时光如流水，一晃三十年不见了，想当初，你可是我们男生心中的女神呢。”
“还女神呢？一塌糊涂。”何罗伊感慨道。
“嘿嘿，当时追你的男生排着长队呢，不是女神是什么？”曹秋剑笑着说。
“哎，年少无知，年少无知啊。”
“呵呵，你现在也算是个名人呢，妇产科的老大。”
“呵呵，你也不简单啊，掌管着几十个亿的企业，是我们的财神呢。”
“怎么又互相吹捧了？”曹秋剑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再这么吹下去，我可受不了了啊。”
“嘿嘿，嘿嘿......”何罗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嘿嘿傻笑。
沉默了一会，曹秋剑吞吞吐吐地问道：“你最近怎样？”
“很好啊。”何罗伊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我是说你的个人生活。”曹秋剑抬起头，看着何罗伊，“我们能不能坦诚的敞开心胸？”
何罗伊点点头。
“那我问你，我们有没有希望？”曹秋剑逼视着何罗伊的眼睛。多么执着的眼神，多么倔强的眼神，多么熟悉的眼神！三十年前，在学校的池塘边，在那棵垂柳下，这双眼就这么火热地逼视着她，期待着她！
“三十年了，你怎么一点都没变？”何罗伊恍恍惚惚的说道。
“对，我就是没改变！我对你的感情一直是那么炽热！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与你已无缘了，但老天垂怜，让我又看到了希望，又得到了重新追求你的机会，这次不管你给我什么样的答案，我都会执着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曹秋剑慷慨激昂的说，脸上洋溢着青春的光彩。
何罗伊呆呆的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鱼来了！”何伊伊端着鱼走了进来。何罗伊像遇见了救星，赶紧走上前，接过鱼，说道：“妈妈，鱼这么快就做好了？真是超级大厨啊。”
曹秋剑也站起来，看着何伊伊说：“老师，你别忙了，你看这满桌的菜，够吃的了。”
何罗伊笑呵呵地说：“好，这就好。再做个汤就齐了！”
曹秋剑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一来就让你这样忙，真是过意不去。”
“怎么客气了？这不就是你的家么？”何伊伊说完，就去厨房忙去了。
“就是，在妈妈心中，你就相当于他的儿子，比我还亲呐。”何罗伊故意装着吃醋。
“嘿嘿，我也一直把何老师当母亲啊。”
曹秋剑的父亲与何罗伊的妈妈是远房亲戚加同学。十岁那年，曹秋剑的父亲去了美国，把曹秋剑留给了年迈的父母。每到周日，何罗伊就做上好吃的，把曹秋剑喊过来一块吃。
“呵呵，若不是你，我哪有这么多好东西吃？”何罗伊笑着说。
“嘿嘿，老师是疼我。还记得中学时，我一来这儿老师不是包饺子，就是炖小鸡的。”
“那是啊，我和妈妈平时都是青菜萝卜清汤寡淡的生活，你一来，我们就改善伙食了。”何罗伊笑着说，“妈妈就对你大方，平时对我那个抠啊。”
“说我什么坏话呢？”何伊伊端着汤走了进来。
“在夸你做的菜好呢，色香味俱全，真乃大厨手笔。”何罗伊嬉皮笑脸道。
“贫嘴。”何伊伊转身去储藏间拿酒了，何罗伊看着她轻盈的脚步，笑着对曹秋剑说：“你看，你一来，妈妈就像拾到了狗头金，浑身是劲。”
“老师疼我，把我当儿子一样疼，我知道的。”曹秋剑说，“若没有老师的疼爱，我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何伊伊走过来，把红酒递给何罗伊，“看看，这是秋剑上次去美国出差给我带回来的，据说叁万多块钱呢。”
“老师，哪有这么多。”曹秋剑笑着说。
何罗伊拿过酒瓶子，仔细端详，突然惊叫道：“拉斯顿？世界知名品牌。”
何伊伊看何罗伊脸上夸张的表情，问道：“什么拉斯顿？我怎么没听过？”
“妈妈，就你那点小脑袋，没听过的东西多着呢。跟你说吧，这拉斯顿之于美国，就如同茅台酒之于中国。”
“那你是说这酒是假货啊？”何伊伊戏虐道。
“妈妈，你真是的。”何罗伊娇嗔道。
“哈哈，老师开玩笑呢。是的，中国的茅台酒多是假货，在国外，却很少见到假货。这拉斯顿，每一瓶在出厂前都有编号，而且，除了专卖店，在其他地方你是买不到的。”
“呵呵，我知道，跟你们开玩笑呢。中国擅长造假，那是以前，现在法制健全多了，假货也就少多了。中国要想崛起，只有先做好自己的诚信，”何伊伊笑着说，“教了这么多年书，对社会的认识我还是清楚地。”
“那是，那是，妈妈多厉害啊，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说得就是你！”何罗伊戏虐道。
“就你这丫头大胆敢戏弄我！”何伊伊笑道。
曹秋剑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娘俩嬉闹。
“你爸爸身体还好么？”何伊伊转换了话题，问道。
“好着呢。”曹秋剑边开酒边说，“前天还参加了老年队的网球比赛呢。”
“是么？你爸年轻时就爱运动，没想到老了还这么爱动！”
“是啊，他说过，运动就是他的生命。”曹秋剑分别给他们斟上酒。
“来，秋剑哥，谢谢你经常来照顾妈妈，干一个！”何罗伊举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味道还不错。”
何伊伊也抿了一口，咂咂嘴，说道：“这一口至少五十块吧，苦的很。”
“妈妈，你不亏是数学老师，这么会算账。”何罗伊笑道。
“喝不惯是不？”曹秋剑笑着说，“以后我经常给你买，喝多了就习惯了。”
“别，千万别。这么贵，我可不愿浪费。”何伊伊赶紧制止。“三万多，能买多少好东西呢。”
“行了妈妈，别心疼了，葛朗台！”
“嘿嘿，。若不是我葛朗台，你能长这么大？小时候就那么点工资，我如大方点你就得挨饿！”何伊伊翻了一眼何罗伊，“你个小没良心的！”
“呵呵，老师这是精打细算，来，我敬你一杯，是你一直给我一个家。”曹秋剑举起杯，一饮而尽，“老师，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妈妈。每当我失意的时候，给我安慰的总是你。”
“别这样说秋剑，你就是我的孩子，你高兴了我就高兴，你难过了我比你还难过。就像现在，你落单了，我替你难过啊。”何伊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哽咽着说，“你们两个孩子，命咋都这么苦呢。你们要相貌有相貌，要能力有能力，为何家庭偏偏不顺呢？”
“不过这样也好，这是老天爷给你们的机会，你们要好好把握啊，别再错过了。”何伊伊泪眼迷离。
何罗伊看看曹秋剑，脸红了。
“老师你放心，我一定珍惜这次机会。”曹秋剑看着何罗伊，何罗伊避开了他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电话铃响了，何罗伊接起，是罗书记着急的声音：“何医生么？露露现在疼得在床上翻滚，你能过来一下么？”
何罗伊挂了电话，对何伊伊说：“妈妈，我得过去一下，有个病人很危险。”
“去吧，你的病人永远都比我亲！”何伊伊抱怨道。
“妈妈。”何罗伊边穿外套边说，“你是最理解我的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行了，花言巧语。秋剑，你送她去吧。”何伊伊看着曹秋剑说。
“不用了，我骑着电车去没事的，忙你的吧。”何罗伊拒绝道。
“这么晚了，不骑电车了，秋剑，你送她。”何伊伊命令道。
“走吧。”曹秋剑穿上外套，跟在何罗伊后面走出大门，来到黑色的奥迪车旁，帮何罗伊打开了车门。
何罗伊坐在了副驾位上，冲何伊伊挥挥手。车子转过弯，向医院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