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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相依 上

胯下的战马喷着粗气,马嚼子上浸出越来越厚的血迹,入夏的夜雨如豆般大小,打在飞速狂奔的江天隐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马儿,不要倒下啊。”

江天隐喃喃低语着,低头看了眼怀中昏迷的唐云舞,嘴唇已经变成的不吉利的灰白色,吓得他将手指探到她鼻下,感受到微弱的气流,这才又将身子往前探,努力将暴雨挡在唐云舞身子外。听到身后的追兵马蹄声依然整齐,他背上的伤口感觉痛得更厉害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江天隐与队伍分散的路口。

看到唐云舞掉队的瞬间,江天隐只觉得胸口一片滚烫,脑海中只有不能放弃她的执念,拉转马头就往回跑。救下唐云舞后,最前列的曹军和他也只有两个起落的距离,曹兵盔甲上的的纹路都能清晰在目,尤其是头盔下那冰冷的眼神,没有一丝感情在内。江天隐只觉得身上的血液都要冻结了般,死亡的压力空前的接近。

那名曹兵给他的压力太大,以至于他来不及多想,直接全力往身后一刺后纵马奔逃。回头的瞬间,他惊讶的看到,被他刺中的曹兵,只是略微挣扎便从地上爬起,安然无恙地加入追赶的队伍中。

学院在树林中准备的马也算健壮,但和军营的军马还有差距,再加上又多了个昏迷的唐云舞,追兵很快就追了上来。

江天隐无奈,将身上衣服脱下,将唐云舞绑在自己胸前,从背后取下长枪,准备迎敌。

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云层落到江天隐身上,每夜苦修广寒心经的努力在这一刻有了回报。下意识的,江天隐的吐纳就发生了变化,月华开始浸润他干涸的气脉,凝滞的真气也运转了起来,一股清冽的力量,沿着丹田涌出。

随着广寒心经的发动,江天隐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心神进入了从未有过的宁静,两个曹兵从两翼急速插上,在他眼中曹兵的动作却变得清晰缓慢,甚至他能大约看出,曹兵的下一个攻击动作是从哪个方向来。

他的目标是马!

江天隐心中忽然浮现出这个念头,手中长枪横刺,刚好将左边的曹兵攻击挡下。接着将缰绳往左一拉,胯下坐骑一偏,恰好躲过右边曹兵劈来的一刀。顺势往枪尖被荡开扬起的左边曹兵贴身一撞,使他失去了平衡。

紧接着江天隐抓住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长枪闪电般杀出,混着月华引动的真气,一枪将左面的曹兵连人带马捅飞了出去。

江天隐知道自己在压力之下,进入了某种明悟的状态下,若是在寻常,一定可以在修行上有所突破。可惜这是在战场,敌人不会给他机会。而且追兵的反应,也冷静的可怕。

后方的骑兵陆续追赶了上来,见识了江天隐刚才的一枪之威,这些骑兵不再和他近身战,从两侧包夹上后,不停的骚扰,拖延,只是抽冷朝江天隐的坐骑杀出一枪。饶是江天隐靠着广寒心经的爆发,也只能勉强守住四方,眼见着马蹄的脚步越来越慢,渐渐陷入重围。

江天隐手中的长枪越舞越快,但终于,曹兵的攻击还是突破了他的防守,胯下的骏马发出一声悲鸣,腹部被长枪刺穿了一个洞,四蹄一软,翻到在地。

江天隐大叫一声不好,抱着唐云舞滚倒在地,手中的长枪也丢落。从疾驰的马背上跳落,江天隐再也支撑不住,只来得及把唐云舞的头部紧紧护好,身子就重重滚落在地上,翻滚中,脑袋被重重的撞了一下,难以忍耐的头疼下,江天隐脑中如一道闪电划过,一幕幕回忆在脑海中划过。

一人身着练武服,提着长枪站在自己面前,虽然轮廓依然模糊,但分明就是,当日与马祥俊一战中,记忆里授予了自己绝技乌江绝恨的那人。

“父亲。”江天隐恍惚之间喊道。

只见那人对着自己,露出了微笑。“为父戎马一生,最为得意的便是这身武艺。你天资聪颖,却不好习武,为父今日便将这四式霸王枪传授与你,练或不练就看你自己了。乌江绝恨你已习会,此招意在防守,后发制人。而另外三式,你看好了!”

“战阵之上,未战先怯,已败三分,故勇者,当一往无前,攻敌所必救,让其避无可避。”说着手中枪花纷飞,招招瞄准木人的要害。“此招意在攻敌,不可后退。为父名曰—一往无前。”

“一寸长,一寸强,枪所以为兵中霸者,在其枪路纵横,大开大合,似龙游四海,让对手望尘莫及。”说话间气势陡变,长枪由短促的突刺变为横扫,直劈,四面八方,莫不在其气势笼罩之下。“此招意在破阵,横扫千军。为父名曰----气吞山河。”

最后一式,那人却收敛了之前磅礴的战意,脚底生花,身子如鬼魅般在江天隐四周穿行,不时抽冷探出一枪,一触即回。“刚则易折,战阵之中,要会灵活应变,刚柔并济。这套身法,能助你扰乱敌人,进退自如。此招意在乱敌心神,丧其斗志。为父名曰----四面楚歌。”

身子如同被雷击了一般,一招一式的技巧招式在颤抖的肌肉中开始复苏,一阵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曹兵扬起的马蹄在眼中急速地扩大着,眼见军马的铁蹄就要落到江天隐身上,地上凭空生出一圈烟尘,江天隐的身影消失了。

下一刻,四五个江天隐的残影出现在了曹兵的四周,曹兵纷纷挥刀刺枪,可惜打中的只是空气。而江天隐的影子忽然在一名曹兵身后归回实质,一拳击在曹兵腰眼,将其打落下马来,江天隐刚要上马,四面的曹兵已经杀了过来,直接将那匹军马砍倒,断了他夺马逃跑的念头。

无奈,江天隐只能再次施展出身法,避其锋芒。

今夜的这些曹兵实在太过厉害,不仅武艺高过寻常士兵,更可怕的是其战斗意志和经验。见跟不上江天隐的速度,这些曹兵就缩紧了阵线,互相背靠在一起,江天隐再难以偷袭。就算江天隐从防线逃跑,他身法再高,也不可能跑过这些骑兵。

一时之间,局面暂时陷入了僵持。

身上的真气飞速的消耗着,突然明悟的这些招式威力虽大,消耗也同样巨大,就算有广寒心经不断吸收着月华补充,肌肉的疲惫却是恢复不了的。江天隐脑子飞速的思索着,若不能想出办法,他力衰之时,或是下一队曹军来援,便是两人的死期。

就在这时,怀中的唐云舞动了一下。激烈的战斗带来的剧烈颠簸,将她从昏迷中唤醒了。感受着脸旁火热的胸膛,虚弱的唐云舞有些发愣,再一看,满头大汗的江天隐竟然将自己抱在怀中,唐云舞惊得立马挣扎了起来。

这一动,江天隐气息一乱,从四面楚歌的状态中中断,身形再度被曹兵捕捉到,刀枪接踵而来。

“笨女人,不要乱动!”急的江天隐骂道,不顾真气的反冲,强行提气再次使出四面楚歌。

唐云舞只听得他闷哼了一声,接着手上摸到一股湿热,一股鲜血,沿着江天隐背上流下。

饶是唐云舞再骄横,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之前在逃亡的途中,她倔强得忍着肩上的剑伤,不肯示弱,而终于在她精疲力竭忍受不了时,已经没有力气向同伴求救了,身子从马上坠下的前一刻,她依稀看到一道身影调头奔了过来,原来终于,还是有人奋不顾身来救她了。想到这里,唐云舞不由得再次看向身前的这个男人。

江天隐的外衣已经撕破用来绑住唐云舞,此刻单薄的布衣被汗水浸透,唐云舞靠在他胸前,几乎算是肌肤相亲了。脸上如同火烧般红着,幸好此刻没人注意的到。唐云舞吃惊的发现,躺在他的怀里,自己居然没有太大的抗拒。

滴答,一滴水滴打在唐云舞脸上,让她从胡思乱想中醒转过来。夏夜的大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临了。夜空中的皎月也被乌云所遮蔽,江天隐只觉得真气一弱,广寒心经失去了月光的滋润,急速的减弱着。少了雄浑的内力,江天隐不再能维持那高强度的身法,曹军士兵见状已经开始再度散开,准备进攻。完了,这下真的是山穷水尽了,江天隐想到。不过为什么心里反而很坦然,没有一丝后悔的感觉。

“用这个。”

怀里的唐云舞低声说道,虚弱的递给他一个药丸。

“要是不管用,就一起死在这里吧。”唐云舞如蚊子般的细声说着,发烫的双脸紧紧埋在江天隐胸前,也不知他听到没听到。

江天隐调息着经脉中残存的最后一缕真气,听得唐云舞的话语,胸中如有一股烈酒滚落,疲惫的身躯像是又涌出了一股力量。

“放心,有我在,你还死不了。”

话音刚落,江天隐聚起最后一口真气,身子动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手中的药丸甩向前方的几个骑兵,一圈蓝烟腾起,曹兵们知道是毒烟,纷纷掩鼻退后了几步,可惜战马并不认识毒雾,虽然曹兵拼命散开,毒雾还是侵入了战马口鼻中,离得最近的一匹眼看着就倒毙在地。烟雾中突然破出一个空洞,杀出的江天隐速度甚至比方才还要快,犹如一道鬼影般在曹军骑兵身边闪过。当先几名曹军坐下战马接连发出嘶鸣,马腿上被拉开了一条大口。江天隐的动作实在太快,还未等曹兵从战马受袭中有所反应,江天隐已经高高跃起,一脚将另一匹马上的骑士踹下马去,往马嘴里塞进一颗药丸,拉紧缰绳杀了出去。剩下的骑兵想要追击,却发现坐骑纷纷中毒,无力奔跑,只有在后方包围圈未受袭击的几名骑兵绕开烟雾跟了上来。

夜雨倾盆而下,山间漆黑一片。江天隐为了甩开追兵,胡乱变换了好几次方向,现在也不知再往何方跑。怀里的唐云舞再度昏迷了过去,曹兵追赶的马蹄声一直在不远处跟随着,江天隐已经连提枪的力气都没有了。

听天由命吧,江天隐放开缰绳,任由马儿随行穿行着,接连的激战,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脑袋昏昏沉沉的,只记得将唐云舞抱好。

忽然,奔跑中的战马突然嘶鸣着想停下来,可是大雨后的山林泥泞打滑,两人一马依旧往前冲了出去。江天隐只觉得身下一空,摔下了一片斜坡,接着下面传来一阵水声,噗通一声落入水中。黑夜里,江天隐也不知落入了怎样的河中,只觉得水流十分湍急,他拼命让唐云舞不被水淹没,反而自己吃了不少水,恍惚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脚下突然刮到了一片沙子,居然万幸被冲到了河岸边,江天隐把唐云舞从水中拉起,再也动弹不得,一头栽倒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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