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叔的话语却还在继续:“大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大爷断了子嗣,可是大爷对夫人情根深种,我耐不住他央求,便自作主张将药方上的量全部减了一半,只盼着夫人有朝一日能明白大爷的苦心……再加上夫人离家这段日子许久没有进药,所以……夫人应该是想起了往事了。”
“怎会如此……”
“……怎会……梦里那些,竟然是真的……”
可笑她却以为只是自己胡乱做的噩梦罢了,没想到,这活生生的现实,才是那个男人为自己造的美梦啊!
如今再回想起来,哪有那般鲜活的梦?那艳红的血,尖锐的嘶喊,惨白的面目……
——贺家原本只是小小商贾,江家一样,两家门当户对,她与贺钧廷青梅竹马,从小订了娃娃亲。大约是两年前,江家忽然提出退亲,那时,江轻雪与贺钧廷早已生了情意,自然不愿退亲,可是家人逼迫,将她锁在屋里,怕她寻短见,日日夜夜喂她汤药,灌得她一天里大半时间都在床上昏迷,她内心苦不堪言,心道世上怎有这样的亲生父母,竟然如此逼迫自己?那汤药喝得多了,整个人变得昏昏沉沉,一开始她还能反抗闹腾,之后果真没有半点折腾的气力了。父母见她如此便放松了管辖,一天夜里她正在床上昏沉,却听到了父母在床边闲谈,其中竟然谈及自己的身世,真真是晴天霹雳,原来她竟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儿!之所以退亲,也不过是因为他们的生意艰难,为了家中产业不至于败落下去,便想要用容貌不错的女儿攀上某个大商贾。
“原本就不是亲生的,锦衣玉食供养了这些年,她也该为我们江家想想了。”
这句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这一头江轻雪伤透了心,那一头的贺钧廷却也不是吃素的,生意上使使绊子,便足以让江家父母焦头烂额。一边是大商贾许下的泼天富贵,一边是贺钧廷各种使绊子,江家父母心一狠,玩了一出鸿门宴,把贺钧廷请上门来做客,美其名曰商议嫁娶之事,酒里却下了毒,江轻雪知道此事之后,默默流了一夜泪,她不愿贺钧廷死,也不愿忤逆父母,虽不是亲生,可是前十几年的疼爱犹在眼前,于是第二天的鸿门宴上,江轻雪替贺钧廷挡了酒,一口饮下,她原本一心求死,只想着自己一死百了,不愿看到父母和贺钧廷两边为难,不料贺钧廷见江轻雪饮酒后口吐鲜血,当场暴怒,提剑就在江轻雪父母身上各刺一个窟窿。这剑,原本是陈列在厅堂内的礼仪摆设,因为是礼器所以并未开刃,饶是如此,贺钧廷也将人刺了个对穿,可见他当时何等愤怒。
江轻雪泪流不止,她终于知道自己为何害怕了,那是自己昏迷之前残留的最后的情绪,她看到自己深爱那个男人,满身是血,他,就在自己眼前,杀了自己的父母……
曾经那些情绪一股脑倾泻而出,江轻雪只觉得自己快要将一辈子的泪水流净,她既为死去的父母伤心难过,也替那个默默承受这一切的男人心疼……
即便如此了,即便这般了,她对他,竟然半分也恨不起来……
“柳叔,谢谢你……”
“老奴只是盼着夫人好,夫人好,大爷才会好……”
“我很好……哭了这一场,心里通透了许多。”
江轻雪拭去泪水,看着满园春色鲜花缭绕,心中百种滋味,暗自想着:爹,娘,对不起……女儿不孝,只有下辈子偿还你们的养育之恩了,这辈子……女儿这辈子,恐怕都要来回报钧廷的情意……
如此深情,若然辜负,岂不叫人抱憾终身……
她这样想着,胸口隐隐发热,心中思绪连篇。她忽然急切的想要一个孩子。
不,不止一个,她要为钧廷生许许多多的的孩子……
日子如蜜匆匆而过,停药后的江轻雪很快有孕,顺利产下一子一女,这两个孩子仿佛命中福星,贺家生意越发顺风顺水,产业越来越大,等到孩子三岁,江轻雪再一次有孕,生下第三个孩子,而贺家的花园也被贺家大爷继续扩充了两倍不止,各地的奇花异草不要钱一般的移植培育,光是侍弄花草的花匠就几乎过百人,更不提这花园中假山荷塘,花树梅林,藤萝掩映,羊肠小径野趣纷呈,见者无不羡慕称赞。
最最让人艳羡的,还是贺家这对夫妻的鹣鲽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