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当中，比较特别的还是孙新鲁。他面带媚笑，坐在两位队长边上，非常活跃，先是恭请两位队长抽烟，再讨论这一连串事件的种种悬疑。
两位队长安然地坐铺板之上，神态祥和，一边抽烟，一边开着玩笑。
匆忙赶来知青点，杨键利自然是有想法的。刚才他派来监控知青点的手下向他报告，说是杨德才带着保管和会计直奔知青点，专门找乔波说了话。
杨键利马上就意识到对方的意图，这是想拉拢知青，收归已用。看来自己还是慢了半步，他原想控制了孙新鲁，让他尽快将知青收拢到一起，为他所用。而他把知青弄来，也正是这个目的。
没想这孙新鲁做事不力，几天过去，竟然没有拿下一个人。不得已，他只好亲自赶来。要降服这些知青，他已给过下马威，现在却要好言好语，安抚一番儿。
所以敷衍几句，他便将种种悬疑都朝装神弄鬼的那方面推，暗示这是有人在搅和，在搞破坏。至于凶杀的事就不要说的太清楚，以免吓着三个女娃。
照他这一说，张筱素却感到这原本可以追溯的凶杀案，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而乔波眼见双方打的不清不楚，却有点着急了。她自然知道杨队长此话的用意，不过是安慰她们，让她们不要再提走字。但在杨德才那里她必须要有交待，所以得加紧鼓动。
一时间，她对于艾周三人挤眉弄眼，左推右打，催促他们尽快对杨队长开口发难。
可于发亮自从挨过那一巴掌，对这像极了大猩猩的杨队长十分敬畏，任凭乔波怎么说，都偏过头，置之不理。艾西山和周滨自然也不是傻子，既然老亮在躲，他们俩也按兵不动。
乔波一时间无可奈何，不禁有些失望，暗骂：马上就要端盆上菜了，谁知上来了一盆驴粪蛋。她凤眼一吊，来回扫动，终于在角落里找到正端坐在那里，一副乖乖淑女模样的俏佳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赶忙冲她频频眨眼，以示十万火急，恳请她快快开口。
张小素当然明白这急着拉人的目的，她可不想被乔波卖了，当枪使。可再想想那么多事悬而未决，何不乘机问问，探探口风，看看这杨队长的反应，同时也算买过乔波的面子。另外她还在考虑，自己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能太菜了。要说急智辩论，她倒是有几分自信，况且她也不想被人看贬了，成个废人，就权当这是个励练的机会吧。
于是她淡然一笑，款款移步来到乔波身边坐下，笑着拍拍乔波的手，等到杨队长说话的间歇，便插了一句：“杨队长，这个凶杀案好像不那么简单吧？”
杨队长正和孙新鲁开着玩笑，随口应道：“是啊，是不简单啊！”
张小素面带微笑，话峰一转说：“听说好像是连杀了七个人吧？而且七个都是女的？”
杨队长为之一惊，粗犷的笑脸骤然绷紧，警觉地望向几位知青，试问道：“哦……张小素，你是从啥地方听下的？是谁跟你说下的？”
张小素暗叹一声，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这么厚的！她不得不服，随即微微笑道：“队长，这还用问吗？整个公社、县上，除了我们不知道，还有谁不知道呢？”
见此事被揭穿，杨队长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轻描淡写道：“噢，张小素啊，这一定是杨德才对你们说下的吧？他这是挑拨离间，吓唬你们，就是不让你们插队落户，就是反对上山下乡，这个你们千万不要上当啊！”说着他双目如电，紧紧盯在乔波的脸上。
这就是先扣帽子了，把挑拨的事情安在杨德才身上。运动搞了这么多年，这先扣帽子，后打棍子，早已成了常规战术，几个人没有不知道的。
乔波对此面带不屑，把头转到一边，避开杨队长挑衅的目光。
而张小素刚挖了个坑，就见杨队长跳下来，不禁乐道：“队长，不是杨德才说的，我是在公社听到的！”
“噢！”杨队长一怔，回过头来，面色如常道：“啊……这事啊，你们知道咧也好，当时就怕把你们吓坏哩，没敢说！现在既然知道咧，以后多注意些就成咧！”
张小素见他说的如此轻巧，这也太便宜了，难道他们想骗就骗，想蒙就蒙吗？当即也发狠，便说：“注意，我们当然会注意啦，可这一连串的蹊跷的事又怎么解释呢？我听公社的人说，凶手就在咱们村里……所以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应该跟那个凶手有关吧？”
见这毛丫头冷不丁，就把情况摊到了桌面上，杨队长一下瞪大眼，有点懵了。
在羊家庄一般人对这连环凶案都很敏感，一是怕公安找上门来，都不敢妄下结论，妄加猜测。二是怕随便猜忌，得罪人，得罪这羊家庄的人。
可恰巧这丫头毫无心机地说了出来，这看似不谙世事的瞎猜，却是一语中的。这不但让乔波他们很惊讶，就连徐保财和孙新鲁也暗暗吃惊不小，几个人的目光不由地转向了杨队长，看他如何应付。
一时间，静默的宿舍里气氛有些异样。
杨队长凝视着张小素这俏丫头，目光依旧含笑，很是沉稳。不就是文斗吗，那章法他懂。
这几天他也琢磨了一下，乔波和张筱素这两个丫头，都不简单，并不单纯。一个有气势，一个有心机，而且张筱素这丫头也太能搅事了，那次大闹欢迎会，还让他记忆犹新，这次又是不按常理出牌，这丫头又在搞什么明堂？他不由地警惕起来。
来之前对于乔波那丫头，他心里已做好了准备，可唯独漏掉了这个能闹事的俏丫头。
现在她这一搅和，果然又乱套了。
而且他还敏锐地感到，这丫头的问题看似简单，可回答起来漏洞太多，为此他只能含糊地说：“啊呀，这就不好说啦……现在大家也都是胡猜咧。对谣言吗，多说也没有用！这样，我把队里的情况给你们交个底……咱队里的情况很复杂，那可不是一般的复杂。你们来此地落户，队里的阻力很大啊。不少人到现在都在反对，还故意惹是生非，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我不说，你们也知道。所以我希望你们在这件事上，能分清事非，站稳立场，和歪风邪气作斗争，队里一定会支持你们的！”
张小素艳丽的俏脸灿然一笑，心想这杨队长语气圆滑，指东道西，暗引祸水，绝对是个老油条！为此她也索性装憨装嫩装傻，娇柔地说：“队长呀，这队里的事事非非我们也不想管，我就想问一下，那杨万基究竟是什么人呀？为啥在这大白天的，就敢乱砍乱杀的，这胆子也太大了吧……队里咋就没人管呢？”
“这……！”问题太过刁钻，杨队长不好回答。看来这俏丫头居心不良啊！
不等杨队长回答，张筱素又说：“杨队长，我在公社还听说，这打知青可是个政治问题呢！”
杨键利已经由愕然到震惊了。
可张筱素还在继续发问。
坐在一旁隔岸观火的乔波顿时乐不可吱，这铺垫，这追问，太有水平了，不由地对张筱素多了几分欣赏，还真看不出啊，这丫头还有这翻天搅海的本事，她到希望张筱素再来个分析推理，让杨队长也头疼一番。
而杨队长此刻己语顿声塞，也正是乔波暗等的时机，当即出口，见缝插针道：“是呀，队长，能不能说说这个杨万基呢？听说这人在古仓很有名？而且刘长军的事恐怕也没那么简单吧？这事和凶杀有关吧？”
她一开口，于发亮、艾西山、周滨、邵红红处于面子，没法再躲了，再加上人家一个张筱素就力挽局势，再不跟着开炮，也太没面子了。不过他们吸取了前番闹事的经验，学足了张筱素的样子，态度上很亲切，温文尔雅，然而却句句棉里藏针。
“哎，队长啊，这队里是不是有人庇护凶手啊？”
“队长，这事为啥不报案哪？”
“哎，队长，队里为啥要专门把我们弄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