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个从容不迫的智者,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
在这几个月里,上海的人在想念着A市的人,A市的人在时刻关注着上海的人。在凌氏集团的私人医院里,王巧珠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淅淅沥沥下着的雨,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王巧珠每每看到雨、看到风、听到雷声,就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疯狂的夜晚。此时,突然有一只大鸟飞到窗外的一棵大榕树的绿荫里,顷刻,一簇一簇的绿叶内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阵吵闹后,大鸟飞走了,榕树内还剩一两声幼鸟的鸣叫声,断断续续传到王巧珠的耳朵里。
王巧珠端起咖啡,棕色的咖啡里若隐若现出现一个小女孩微笑着的脸,忽而,又变成一个婴儿啼哭的表情,王巧珠赶忙把咖啡放下,站起身来,咖啡荡了几滴在桌面上。王巧珠感觉内心一阵绞痛,她不能原谅自己,她用力捶着自己发痛的胸口,一下、两下、三下……
“怎么了?”凌宏伟突然从身后给王巧珠披上一件披风,关切地问。
王巧珠一惊,然后回过神来,对着凌宏伟笑了笑说:“没事,有些困了,你看,这棵树上有一窝鸟,鸟妈妈飞走给它的孩子们觅食去了。”
“在哪?”凌宏伟往王巧珠看的方向瞧了瞧。
王巧珠没有回答凌宏伟,她甚至不知道凌宏伟问了什么,她紧接着说:“快生了吗?”
凌宏伟看着判若两人的王巧珠,内心一阵疑惑,“快了,乔治说快了。”然后,王巧珠和凌宏伟一起往产房的方向走去。
四个小时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贾菲菲的孩子出世了,一个皱巴巴的大胖小子在凌宏伟的大手上被小心翼翼地拖着、搂着、举着,“看,眼睛像凌潇,鼻子像我……”,周围一群护士医生和院长为凌家道喜,大家都对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小男孩充满期待。
王巧珠自然是高兴的,这毕竟是一个新生命,是凌潇的孩子,但是,王巧珠非常清楚,这个孩子,和眼前这个丈夫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对,一丁点儿也没有。王巧珠忽然在内心开始傻笑:“凌宏伟啊,你们凌家之前嫌弃我,报应啊!”
“巧珠,你看,可不可爱,我觉得嘴巴像你。”凌宏伟把孩子递到王巧珠眼前,王巧珠眼珠从凌宏伟兴奋的脸上滑落到这个小婴儿脸上,王巧珠笑了笑,说:“哪里像我呀,明明就像菲菲。”然后,王巧珠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疲惫的贾菲菲,对她微微一笑,似乎在说:“辛苦了”。毕竟是过来人,王巧珠是知道生孩子的痛苦的。
凌宏伟目不转睛地盯着孙子,说:“对,像妈妈,嘴巴像他妈妈。”
看着凌宏伟如此喜欢自己的孩子,贾菲菲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稍稍闭了一会儿眼睛,突然立即又睁开了,她此刻想到了凌尘。凌尘这几月个将上海那边的生意打点得非常好,凌宏伟每次吃饭都要夸奖凌尘一番,财经频道等节目也经常报道凌尘,贾菲菲忽然又不安起来,她开始埋怨凌潇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贾菲菲将头微微抬起,吃力地说了一句:“爸,让我抱抱他。”
“你看你,光顾着自己,人家最辛苦的母亲还没看到孩子呢。”王巧珠话音刚落,房间里的众人都笑了。
“对,你看我,都兴奋过度了。”在几个护士的帮助下,贾菲菲将自己的孩子搂在了怀里,贾菲菲是又惊又喜,她看着宝宝的眼睛,在心里悄悄说:“宝贝呀,以后就我们相依为命了,在偌大的凌家,你可要争气呀……”
正在这时,院长悄悄对凌宏伟说:“凌董事长,我们借一步说话,关于凌潇的事情……”于是,凌宏伟和院长一起走出了房间。王巧珠也招呼着房间里的众人散去,只留下两个负责照顾贾菲菲的护士和医生,王巧珠坐到贾菲菲的床边,关切着说:“辛苦啦,近段时间可要好好调养身体。”
“谢谢,妈!”贾菲菲内心是纠结矛盾的,她不知道为什么王巧珠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女人,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似得,这不知道是真是假,是祸还是福,贾菲菲对着王巧珠微微一笑,眼珠盯着王巧珠那惨白的脸,再看看那绯红的嘴唇,王巧珠想,这在以前是一张多么严肃恐怖的脸,多么贪婪的血口,难道她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害了凌潇而开始赎罪了吗?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贾菲菲顺着王巧珠那若隐若现的眼袋看上去,看到了王巧珠那既不明亮也不清澈的眼睛,那眼珠,就像沙漠中行走得筋疲力尽的骆驼,那骆驼不肥也不活泼,丝毫不像一个有生命力的活物。贾菲菲不知道王巧珠受到什么刺激了,她忽然感觉腹部一阵疼痛,她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再去看王巧珠面部任何一个不美丽的地方。
每个人的内心似乎都有一道厚厚的墙,墙内有一个城,不要试图去攻墙,也不要随意走进别人内心的那座城,因为欢迎你的城,自然会打开城门。
王巧珠似乎看出了贾菲菲有些疼痛难耐,使唤着护士把孩子抱起,然后叫来了医生乔治。
此时凌宏伟和院长的谈话也结束了,显然凌宏伟没有刚刚那么高兴了,脸忽然布了一层乌云。院长向王巧珠礼貌地点了一下头然后离开了,王巧珠没有问凌宏伟交谈的情况,因为王巧珠感觉得到凌潇的情况有些不妙,王巧珠开始自责起来,她在想,如果当初坐那辆车的是凌尘会怎样呢?如果凌宏伟当初没有原谅自己我又会怎样呢?一颗心如果变污浊了是很难再洗干净的,王巧珠注定余生要拖着一颗污浊的心继续在凌家过下去。她不知道,还有一颗心也在慢慢变污浊,而她自己,又会以爱的名义,让那颗心继续污浊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