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李四喜一声令下,村民们便快速行动了起来,没有课堂,就在祠堂前面的空地上教学;没有座椅板凳,就搬块石头来凑合;对于为何要将一块上好的棺材板刷成黑色,李四喜只是笑而不语,当然村民也搞不懂,先生要那么多熟石灰干什么。
一支支简易粉笔欲哭无泪,自己在黑板上的粉身碎骨,换来的是李四喜狗刨一样的字体;坐在一颗颗小石头上的学生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四喜写出来的加减乘除表;让学生家长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的孩子带回来不少生石灰,说的是要洗澡去虱子。。。。。。
半个月后,这个新任乡村教师的一些怪癖,让乡亲们多了不少八卦的谈资。张嬢就很是困惑的说道:“听黄三说,李先生上个茅房,都要带着纸去练字。我也有点奇怪,先生好像什么都懂,但就是写不好字。对了,听说先生还只喝烧开的水,还天天洗澡。”
旁边纳鞋底的八嫂说道:“张嬢,我听人说,写不好字的都不是好学生,要被教书先生责罚的。咱先生是不是被谁给赶出来的?”
“八嫂,这些事我们女人家就不要乱说了,你好好做的你的鞋底,要是做不好,八哥晚上肯定要好好收拾你。”张嬢说完,心里对于这些女人旺盛的八卦之心,简直忍无可忍。
“哎呀说啥子额,硬是。张家大哥那天晚上不收拾你额,你屋头的动静,隔条山都听得到。你屋头都一儿一女的嘛,咋个嘛,还想生个幺儿?”
“八嫂,你。。。。”
一边的三嫂子打断了两个女人的斗嘴:“你们有两个真的是,这些话各人回屋头抱到自己男人说。说真的,张嬢,你家丽妹儿今年也十五了额,长得又乖。听说先生今年也只有十五岁,还没娶婆娘,你要抓紧额。”
“算了算了,人家先生是要娶小姐的,我们家丽妹儿不得行。还是等她念哈书再说,以后到婆家了,也好少挨点骂。再说了,我也想把丽妹儿多留在身边一哈。”。。。。。这边几个女人在说着闲话,另一边的桥头上,李四喜已经被黄大折磨的生不如死。
“黄大,你给我说的,要练好腿力,必须每天沿着这个山坡跑几圈。为啥子你还要喊我过来搬石头?”李四喜愤愤不平的说道。
“四喜兄弟,你知道为啥子上次,黄三可以把你一脚踹门里不?黄三就是从小在这河边天天搬石头。不仅手上有劲,腿上也有力。黄二就不行了,吃不得苦。”黄大认真的说道。
“好,就算你说的对。你也从来没给我说过,要把石头搬到山上去又搬下来啊,那个上坡狗都爬不动。我今天差点被石头砸两次。这样,那我也吃不得苦,不搬了,行不行。”
“不行额,先生自己说的,你教我们读书,我教先生锻炼身体。而且先生今天才教我们,披蒲编,削竹简。彼无书,且知勉。头悬梁,锥刺股。彼不教,自勤苦。如囊萤,如映雪。家虽贫,学不辍。如负薪,如挂角。身虽劳,犹苦卓。
先生这么认真教我们学问,还要我们勤奋学习。我们肯定不会辜负的了先生的期望,那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也要认认真真的完成,不能偷懒。这也是先生才教的,叫做言而有信。
先生,我之前背了几天,才记得到《三字经》的开始三句话,搬石头比这个轻松多了。你多练一哈就行了。你看,我就随便举。”黄大认认真真的说完后,就把一块几十斤重的石头,在自己的手肘上颠来颠去。还一副“你看多轻松”的表情。
遇见这么个缺心眼儿的肌肉男,李四喜心中悲愤的想到了四个字,吾命休矣。就在他准备用尽各种手段,撒泼耍赖满地打滚的时候。黄二气喘吁吁的从后山山坡上冲了下来,边跑边喊:“刘地主的家丁和黄三打起来了,大家拉都拉不开。”
黄大一听,大吼一声,立刻操起一根木棍,跟着黄二就往后山跑去。李四喜也来不及细想,挑了块顺手的石头也跟了过去。几个路过的村民一听,立刻跑到村里,大声说了几句,顿时村里的男女老幼拿着各种农具,浩浩荡荡的杀向了后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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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喜气喘吁吁的跑到了地方一看,三个一身黑的家丁和黄三纠缠在了一起,黄大黄二被另几个家丁围住了,旁边还有几个农夫在劝架。本着擒贼先擒王的朴素战争观念,李四喜悄悄走到一个农夫旁边问道:“老人家,你看见刘地主在哪儿了吗?”
老农疑惑的把李四喜上下打量了一下,拱手说道:“老夫是有几亩薄田,请问你是。。。。。”
嘎。。。。。李四喜觉得脑袋上有无数只乌鸦飞过,这个憨厚老农模样的人就是刘地主?说好的大腹便便,锦衣绸缎,凶神恶煞呢?劳资石头都准备好了,就给我看个老农?
这时,从村里杀上来的村民们,已经把刘地主和家丁们团团包围了。大家七嘴八舌的要刘地主给个说法,为啥要殴打黄三,不然就要刘地主尝尝无产阶级的惩戒。
“诸位乡亲,且听老夫一言。不是我的家丁打黄三,是黄三打我的家丁啊。我是怎么劝都劝不住啊。”刘地主着急的说完,又对着周围的村民团团作揖。
“刘老太爷,我们虽然都信服你,但你也不能打胡乱说三。黄三脾气暴躁了点,但绝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这点我们都可以作证。大家说是不是。”张嬢举着一把镰刀说道,周围村民都高声附和张嬢的说法。
一个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家丁说道:“是不是不讲理,不由你们说了算。我这儿有黄三盖了手印的一张字条。黄三今天不认账,我肯定要找他拿说法。不然的话,我们就去见官。”李四喜一听这话,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刘地主,便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这个家丁身上。
“马驼背,你把话说清楚。你说的是干一天给我20文钱,还管饭,一共做10天,对不对。如果我有那天没做,你要倒扣我30文钱,还要算10文利息。我有两天没做,从我应得的160文钱里面扣下来,你还要给我80文钱。你凭啥子一分钱不给,还要喊我给你五两银子的利息?你当我算不来数啊,我先生教了我的。”黄三急冲冲的吼道。
被叫做马驼背的家丁撇撇嘴,冷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对着众人展示了一下,就把那张纸递到了刘地主手里说到:“是与不是,我家太爷最明白。刘老太爷,你看哈纸上写的是啥子。”
刘地主接过纸条,把内容念了一遍。上面确实写有,如果黄三连续两天没来做事,不仅不给工钱,还要到给马驼背五两银子的利息。村民一听,顿时没了声音。
刘地主是狮子山的村长,在这一带颇有名声。不仅为人本分,很多时候,自己还亲力亲为的下地干活,有时与村民发生纠纷,也是刘地主息事宁人,所以他在村里的威望很高。此刻他的脸上也是疑云密布,不停的扫视着马驼背和黄三。
“四喜兄弟,你去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黄大走到李四喜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李四喜走到刘地主身边,拱手行了个礼,就接过纸条看了起来。刘地主说的没错,上面确实写的很清楚。他正要把纸条交给刘地主的时候,手指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他不漏声色的把纸条折了折,心里已然明了。
把纸条交给刘地主后,李四喜走到马驼背身边,围着他转了一圈。缓缓说到:“这张纸条上写的没错,黄三确实差马驼背五两银子。”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黄家三兄弟顿时傻了眼,不少村民更是对李四喜怒目相对,而马驼背则鼻孔朝天洋洋得意。
“但是”,李四喜伸出右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缓缓说到:“这村里有人叫黄三吗?快站出来,一人做事一人当。别让马驼背等久了。做人要言而有信。”
黄三狠狠的看了李四喜一眼,往前一步站了出来说到:“我就是黄三。”
“你?你只是黄家排名老三而已,你的大名叫黄猛,你大哥叫黄刚,你二哥叫黄泽,这村里大家都知道,是不是?”李四喜说完,冲着黄三眨了下眼睛。
“不对,我确实叫。。。。。”黄三还想说话,就被黄二一把捂住嘴巴。黄二大声说到:“三弟,你忘了啊,父亲还在的时候,就给我们起好了名字的。”
黄大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一巴掌打在黄三头上:“你个死娃娃,连自己的名字都能忘,给劳资滚回家里面,跪倒牌位前面,好好反省一哈。”
这时,村民也都反应了过来,一起大声起哄,都说村里只有黄刚,黄泽和黄猛。从来没听说过有叫黄三的人在。这一定是马驼背在编故事骗人。
马驼背的脸上红白交加,精彩异常。指着李四喜,半天说不出话来。刘地主则有些回味的看着李四喜,捋了捋胡子微笑着暗暗点点头。
“黄三。。。。黄猛,还盖了手印的,这个做不了假。”马驼背气急败坏的说到。
“马驼背,你就不厚道了三。你随便找个人来盖手印,就说是黄猛盖的,这就不好了吧。”李四喜说完,就让人找来印泥,让一些村民在一张纸上盖了七八个手印,递到马驼背面前:“来哇,你给我指出来,这些手印是那个人的”
李四喜说完,就微笑着看着气得发疯的马驼背。心里暗暗好笑:“指印检测在后世都需要专业仪器,我还不信了,在明朝谁能给我弄出个指纹检测仪来。如果有,我肯定加他微信。”
“马驼背,这是五两银子,你可以走了。”刘地主说完,就银子远远丢到了地上。马驼背捡起银子,恶狠狠的看了李四喜一眼,就在村民的起哄声中落荒而逃。
“小兄弟好手段,帮老夫解决了大麻烦,感谢感谢啊。”刘地主看也不看马驼背,走到李四喜面前,拱手致谢。
“刘老太爷,如果不是他用这种龌龊的手段,我也不会这么做。”李四喜也是回了一礼。
“不过,这张纸条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啊。老夫眼拙,看不出来门道。”
“老太爷你看哈,这个纸条的边上有浆糊印。马驼背喊黄三盖手印的时候,这个部分是折起来的。等黄三盖了手印,把这部分打开就行了。这都是些上不得桌面的东西,也只有黄三这个马大哈才会上当。”
“额,原来如此,这个马驼背也确实可恶,我以前看错他了。”刘地主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老太爷,你以前招村民做短工的时候,可有签过类似的东西?”
“不曾有过。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晓得价格。再说了,那个会签这种东西额,这不是摆明了不信任人嘛。这个马驼背在外败坏我的名声,这次全靠先生帮助啊。”
“那是小子应该做的,老太爷太多礼了哈。嗯,老太爷也要注意哈,我怀疑这个马驼背真正要对付的人是你。”李四喜说完,便拱手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