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袁求的舅舅来找柳雄飞喝酒,酒过半晌。
“哎,我说兄弟,我那外甥怎么样?”舅舅方天赐问。
“出自武学世家,能差吗,基本功都很扎实,只是练功不怎么勤快。”柳雄飞说。
“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你知道的,我外甥是这里的首富,他以前过得都是浪荡公子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转性了,说要跟我一起办案,哎呦,把我吓得呀,你说一个小屁孩办什么案,一天到晚跟着我算怎么回事?不怕被歹徒一把捏死?何况我们廷尉衙门那个审案啊,你懂的,我怕带坏小孩。他跟我说,实践是最好的学习,没办法,我就说你起码把武功学好。老兄你既然要开馆收徒,所以就麻烦你来管教几年了。”
“你客气了,师弟你堂堂廷尉左监来拜托,我能不给面子吗?你看我开馆费用都是你出的,反而我欠了你的情啊。”
“哎,兄弟之间应该的,你培养好了,我们廷尉衙门尽量录用。”
“那就太好了,能进廷尉衙门是他们的殊荣,明年我得做招些弟子,多为国家做点贡献。”
“多招可以,可得帮我把袁求教好了。”
“行行行,我开馆授徒也不是纯粹为了赚钱,只是想在有一份收入的同时,带出一帮好徒弟,寻找些成就感。”
“哦,我知道了,你想名利双收。”
“那利相对看轻一点,说实话,为名多一点。”
“天下人那个不是为了名利,像你这样为名多一点已经很不错了。你这位一流高手,天下鲜有敌手,品德又这么高尚,袁求遇到你也是他的造化。”
“你别奉承我啦,年纪大了,争名夺利的心也淡啦。”
“那就好好带徒弟,到时候桃李满天下,干杯。”
“干杯。能够桃李满天下,将来我也老怀安慰了。”
“你才四十岁,老什么老?好好教我外甥。”
“知道了,烦不烦?不过说也奇怪,袁求一直求我收下一个人,还叫他大哥,还威胁不收他也不学。”
“让你为难啦。大哥?叫什么名字?”
“叫孙虎,比他大两岁,没多少武功底子,现在学武艺有点偏晚,又瘦瘦高高的,力量上就拼不过别人。箭术却相当精湛,年纪轻轻已经当地第一了。”
“没听说过,叫大哥这么亲热,袁求转性是不是跟他有关,真要是这样的话,我倒是要感谢他了。箭术好,那你教出个箭术名家也不错啊!”
“惭愧,箭术方面他是我师父。”
“这么厉害!哈哈哈。”
“哈哈哈。”
在曾经的小土坡上,十位学员像旌旗一样列展。
“第一件事,你们说说从报名到现在有什么收获或想法。”柳雄飞的教学方式果然很特别,“现在可以随便坐下来讲。”
“我觉得太苦啦,这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苦过。”王五说。
“你才几岁啊,就这辈子了?”柳雄飞笑着。
“反正就是幸苦。”
“嗯,我也觉得苦。”管亥附和。
“好,王五,管亥,一个字‘苦’。”
“哎呦,我可以躺下来吗?”苏飞问。
“当然,随便。”
“我嘛,觉得自己强了很多,大人都打不过我了。”
“好,苏飞,一个字‘强’。但是我必须声明,不能打架,只有两种情况可以,一是锄强扶弱行正义之事,二是我叫你们打的时候,哈哈哈。”
“哈哈哈。”学员也大笑。
“我觉得竞争太残酷了,从三千个刷到只剩我们十个人。”铁强说。
“嗯,压力好大。”胡月附和。
“嗯,你觉得‘残酷’,那么我告诉你们,这恰恰证明了你们才是精英中的精英,人才中的人才。”
“我是觉得师父培养的人太少了,我们势单力薄的。”十四岁的张凯、金文说。
“嗯,你想法很周到,已经肯为师门着想。别人收徒一般三十人以上,我的第一批徒弟一定要十人以下,所以明年还要淘汰人。你觉得‘势单’,其实你们应该庆幸,只有人少,我才能把更多精力放在你们身上,才能充分挖掘你们的潜能,才能大力培养你们的各项素质。你们得感激我大幅度的刷选。”
“那倒是。”学员们赞同。
“其实招三个徒弟最好了,少了没竞争,多了分散精力。”柳雄飞说。
“那为什么不招三个?”袁求问。
“你看我这么大的场地,三个人太浪费了,再说,三个人收入太少了嘛。”他指着偌大的场地,摊开双手委屈地说,大实话。
“哈哈哈。”大家一起大笑,心中畅快,难得放开怀抱没有隔阂障碍地交流交心。
“我嘛,我觉得太慢了。”程远志说。
“什么意思,什么太慢?”
“我们训练了一个月,师父都还没教过我们一招,进度太慢。”
“哦,你是觉得教的太慢啊。你们呢,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嗯,对,我也这么觉得。”
“嗯,我刚才也想这么说。”
学员纷纷附和。
“哈哈哈。”柳雄飞不置一词,“八号有什么想法?”
“哦,我也觉得太慢。”八号木四居然重复前面的话。
“你也这么心急?”
“是的,不过我不是觉得教的太慢,而是觉得学的太慢,我们还在这个小圈子里,早该去大场地练了。”
“嗯,我观察你很久了,你的各项能力已经远远超过其他人,你确实早该走大场地,但是同样一起学习的人,实力差距还是很大,我怕他们去大场地会出事。”
“怎么可能,师父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其他学员有点不满。
“哈哈。那么你呢,袁求?”柳雄飞笑笑,转过来问袁求。
“说实话,我不想练了。”
“啊,你一直看你很积极的,这么说真突然。”
“我不是觉得太苦、太累、太慢,或是自己已经很强,而是觉得这样子不是我要的。”
“我啊,我其实只想打打猎,破些刺激的案子。”
“所以你觉得练武没什么用?”
“打猎可以跟兄长孙虎一起,破案可以找舅舅。”
“你舅舅,你舅舅是谁?”
“他舅舅是方天赐,廷尉衙门第一高手。”旁边有人说。
“哦,原来方大人是你舅舅,但是你也知道,你舅舅是武功第一,廷尉中外出办案的都必须是高手,没有武功想进廷尉想都别想。”
“所以我只好来学武,虽然不喜欢学武。”
“你一个武学世家,怎么会讨厌学武?”
“因为母亲老是逼我学武啊,于是我就溜出去打猎。”
“在这里我告诉你们,从我这里学业有成的弟子,我都可以推荐他去廷尉,方天赐还是我师弟呢!”柳雄飞的话立即引起了骚动。
“原来可以推荐去廷尉衙门。”
士农工商,进入仕林是富人的企望,父母平时想跟这个挂上钩的愿望,给这些小少爷留下了深刻印象。
“原来师父是廷尉第一高手的师兄。”
“师父你一定要把武功传给我们。”
“师父请马上教武功。”
他们恨不得马上学武功,马上去廷尉。
“哈哈,我这么说,就是要你们好好学武。好了,就聊到这里。”柳雄飞欲起身。
“师父,你还没问我兄长呢!”袁求拦住他。
柳雄飞没办法:“那么你呢,孙虎?”
被遗忘被忽略的孙虎惭愧地站起来,像棵黑暗中无人问津的野蘑菇:“我没想进廷尉衙门,只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
“你倒是淡泊名利,但我看……”柳雄飞暗暗点头,“算了,不说了,看你们的表现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