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瑞,我来晚了同志们,路上太堵了!”璐璐小跑过来,夸张地道歉,把爱马仕包甩到椅子上,一屁股坐在包上。
“您还舍得来。”晓铮剥着第四只虾壳,头也不抬地说道。
“你这第几只了啊?”璐璐惊讶地看着晓铮面前堆成小山的虾头虾壳“虽然是我请客,你也不用这么宰我吧。”
“反正最后也是袁明报销,我吃他的。”
璐璐白了晓铮一眼,转头看着我:“你真的想好了?”
这是我们三人第二次一起吃饭。璐璐、晓铮和袁明是大学同学,晓铮和袁明是同寝室上下铺的好哥们。不过袁明追璐璐时,晓铮明确表示过反对。直到现在晓铮提起璐璐,也是一副阳春白雪对下里巴人的不屑。
“你看她那个样子,物质。”这是晓铮对璐璐的一贯评价,和袁明一起去璐璐公司道歉,也因为架不住袁明的苦苦哀求。
晓铮毕业于南京大学,中文系研究生。璐璐是南大本科,毕业后璐璐追随袁明来到BJ发展。晓铮的专业是中文,所以骨子里有一种文人特有的孤傲。袁明能说会道,很快就在BJ站住了脚,还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一家会展公司,叫万伏文化。袁明苟富贵无相忘,虽然没有大富大贵可毕竟有了些力量,相比于二三线城市,BJ的机会还是更多些,于是在他的提议和晓铮的附议下,把晓铮引荐来自己的公司,做文案策划,后来晓铮慢慢做到了创意副总监,这是后话。
晓铮对这份工作很满意,用他的话说,能继续从事和语言相关尤其是推进语言文化在公共关系中的作用,比那些一毕业就下海或转行房地产的同学们高级多了,更是和整天周旋于男女关系之中的璐璐没有可比性。晓铮曾不止一次阻止袁明和璐璐往来,甚至阻止袁明给璐璐送礼物,用他的话说完全是为了袁明好。
所以,自从第一次璐璐以撮合我与晓铮为由吃了一次饭之后,这是他俩在BJ的第二次见面。
杂志社在北三环,我住在东五环外,每天上下班要耗费三个钟头。用晓铮的话说,我每天有三个钟头是处于无生命状态。文化人就是会用词。晓铮工作在三环,住的也不远,于是他自告奋勇承担起了帮我重建家园的责任,在我的房子即将到期时,他帮我找到了市区的房子,离他的住处很近,站在我新房间的阳台向南边眺望约一公里的那个三楼的褐色窗棱挂着的蓝色窗帘后面,就是晓铮的卧室。不得不承认,自从搬了新居,我的精神生活得到极大改善,因为能多睡一小时,睡得饱,精神自然就好了。而且加班后也不用担心赶不上最后一班地铁。
可就是这样一份有朋友依靠,有基友围绕的工作,我却要辞职了。
“是因为尤菲吗?”璐璐喝着汤问道,把我从记忆拉回现实。
“嗯”本来吃到龙虾的好心情一瞬间因为这个名字又down了。
“靠,这个*****!”璐璐瞪大眼睛,一拍桌子“扣了你多少钱,我补给你,你就别辞职了。”
璐璐这么说是有原因的,这两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先是肖思域大闹杂志社,大家便因为这个惊天八卦闹得无心工作,然后男主角又带着花和礼物来道歉,这种狗血电视剧里才有的情节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引得全社上下大部分时间都沉浸亢奋的八卦情绪中。而受这件事影响最大的就是尤菲,被主编连着训了好几天先不说,作为一名大龄单身独立女性,短时间内被情敌互撕、前任回归、又各种物质补偿等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偶像剧情轮番轰炸,她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受到了严重地刺激,化作嫉妒的火苗,痛下决心要肃杀肇事者,然而苦于社里只有璐璐一个文字编辑,而她又深得主编器重,尤菲无法痛下杀手,于是便将怒火转向和璐璐走得最近的我,反正美术编辑多得是。她痛斥我在办公室聚众闹事,以及没有及时阻止事态发展…….whatever,反正是一手把损害公司形象的帽子扣到了我的头上,而对我产生的现实影响,就是这月除基本工资外的绩效全部扣光。
拿到手的工资一千多,还不够我交房租。
“你公司这么做是违反劳动法的,你可以申请仲裁啊”晓铮放下手里的虾,严肃地提示我。
我当然知道能仲裁,但这样就等于向所有人公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牵扯出一段狗血的三角恋情,璐璐就会被置于骄阳之下,接受拷问。
而我深知名声之于女人的重要性,不想让璐璐成为大家的谈资与话柄。
晓铮淡淡地说了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始作俑者是谁自己心里清楚。”
晓铮明显把矛头直指璐璐,我赶紧对璐璐说道:“虽然我被冤枉了,但这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怎么能要你补偿我。”虽然我心有不甘,但也实在不认为这个责任该璐璐承担,也不愿意她来承担。
“那个尤菲是不是脑子有病?滥杀无辜啊!”晓铮替我不平。
“她就是老女人的嫉妒心作祟,赤裸裸的嫉妒。”璐璐愤懑的回答。
“她嫉妒你?哈哈哈”晓铮扔下手里的龙虾,毫不犹豫对拜金女过于良好的自我感觉展开讥讽。
这话要是旁人说出来可能还好,但从璐璐嘴里说出来还是感觉怪怪的。
璐璐无视晓铮的存在,问我,“那你辞职后想做什么?”
“先歇几天再找工作吧。”
辞职前一晚,我躺在床上认真的回忆了这几个月的工作状态。
“说实话,我们做的是时尚生活类大刊,但整个杂志社死气沉沉,杂志风格保守,工作氛围压抑,每次但凡有亮点的选题都被尤菲这个古板女毙掉了,设计上也没有创新,基本沿用老的设计套版,我一天就能做几十个版面,对我的专业技能也没什么提升,现在辞职,我反而感觉挺轻松的。其实要不是和大家相处的不错,我真也坚持不下去。”
我一口气说完,似乎把所有的委屈都揉进了对单调枯燥的工作的抱怨里。
“我反而有点感谢尤菲,如果不是她这么无情地整我一下,我可能还下不了决心辞职。”
人就是这样,心里清楚悬崖下边可能是崭新的世界,可站在悬崖边还是会害怕不敢往下跳,这时后面有人推了你一把,下落过程中你才眼一闭心一横,想着死就死吧,可当你不但没有死,还降落到新世界,迅速乐在其中,就会忘了不久前你是从悬崖上摔下来。
璐璐掏出GUCCI皮夹,拍在桌上,豪气地一挥手。
“好了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今天算我的,可劲吃,不吃吐不算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