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住手我就住手?那我多没面子?
风若虚对这样的人一向是嗤之以鼻。
他斜睨了急急奔过来的几人一眼,嗤笑道:“怎么,你们不就是为了要我过来吗?不就是要看看我的手段吗?不就是要这些衣食不足的可怜人,帮你们挡刀伸量伸量我吗?如今我来了,怎么着,你们还满意吗?哈哈!”
风若虚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所有人都像是有人在耳边说话一样,都听得清清楚楚。士兵们哀嚎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不少人面色都变了,看向自己长官和将军的眼光顿时就不对了。
军队和别的组织有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最讲究同袍之谊,最不容许背叛的暴力组织!毕竟“上阵父子兵”,这父子兵不是父子一同来当兵,而是在军中有着父子兄弟般的爱护援助之情。
你是别人可靠的后背,别人也是你可靠的后背!你替别人挡刀,别人也能把你从死人堆里拼命拖出来!这无关军备好坏衣食足否等等,完全是军队之所以称为军队的基本原则!
可这并不是说上官能毫无理由的,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士兵们去送死!
在下层士兵们看来,在明知必死的情况下我们可以慷慨就义掩护同袍,只要我家人的后事能够托付!但是长官私心自用,隐瞒消息做局利用,那就是对这情谊赤裸裸的背叛!
那领头的武将顿时脸都绿了,这要传出去,我在军中还做不做人了?别人都当自己是冷血军头,我还混不混了?!顿时涨红了脸断然喝道:“哪有此事,都是胡说!本将奉令驻扎在此,保护上宪,镇压逆贼!你等竟敢直闯军机重地,该当何罪!”
“哈哈!真是可笑!”风若虚禁不住大笑道:“我说什么来着?真是到哪到一样,总有蠢货拿官面话来唬人,不知所谓啊!而且,在我面前弄虚作假,巧言令色,你不觉得可笑吗?是吧,我的同道?”
他转头笑眯眯看向一边,那位默默站立着,背着一柄长剑的虬髯大汉。
“道祖在上,”那大汉淡淡道:“这些兵丁终究是国家经制之军,道友功参造化,超凡脱俗,以道术神通伤及凡人,不觉得过分了吗?”
身为修道之人,这大汉不屑为这武将的谎言背书;但是毕竟是站在那一边的,又不好出言力挺,只好转移话题了。
这人话里有两个意思,一个是——毕竟这是代表大明的正规军,你如此打脸,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太出格了!不要以为天下无人,如今我不就出来了?就算我不如你,天下之大,总有人能压过你吧?另外,你以神通临凡人,不怕肆意妄为遭致天数惩罚吗?
这既有警告又有劝诫,以师父的话说,这人“情商”不低啊!
“呵呵,有趣!”风若虚笑着以扇击点扶手,“若虫豸要来咬我,我总不能任它来咬吧?我道门中人,又不是割肉饲鹰的佛陀;就算不一脚踩死,也得随手扔出去,至于掉在地上是不是会摔死摔伤,这与我何干啊?
有人看不惯?那就不服来干啊!我玄天无极宗,在这天下,还没有怕过谁呢!正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不开眼的!
另外,我道门不是道教,‘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蚕蛾纱罩灯’我做不到,不过慈悯为怀还是有的,用不着你说!”
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风若虚转头向凄凄惨惨又悲怒交加的受伤倒在地上的官兵们说道:“你们大概没听说过我的名字,也不知道我在杭州,打倒了那些敢阻拦我的衙差们后是怎么做的。
不过没关系,如今你们可以亲身体会。
虽然你们敢对我出手,是大不敬的冒犯,不过终归还是忠于职守,有情可原,小爷就赏你们一把!”
以淡淡的语气高高在上地让官兵们听清了,风若虚那把装波必用的扇子一扬一挥,一字一顿道:“普降甘霖咒!”
现在水幕没了,风若虚倒不至于再麻烦地用水幕天华这两用法术,还是法力耗费少疗伤专用的普降甘霖咒好了!
就见一片空间内似乎微微一暗,然后空中出现一波波极细密的淡绿色点点雨丝,降落在受伤官兵们身上。
和前些天那些杭州的差役们一样,受伤的官兵们只觉一阵阵清凉舒爽,不论伤着的是骨头还是皮肉,不管是内伤还是外伤——先是清凉,然后就是伤愈的麻痒,痛并快乐着的感觉,让他们既想呻吟又想嚎叫几声。
不过,随后这些官兵,就同样地贪婪的舒展身体想接到更多雨露,以及相互争抢了——面临难得的仙家法术,同袍个你妹!
东西再好,终究有用完的时候,五波之后,雨露消失,这一片天空恢复到正常的初冬的惨淡湿冷,让意犹未尽的官兵们怅然若失。
一旁的大汉静静站着,只有眼睛盯着那些施施然出现又消失的雨丝,暴露的艳羡才能看出他的心里波动。
不过也是无奈,像他这样极于剑自然疏远了其他方面。他小门小派的,自然不如眼前这位看起来就是出自名门大派的高足,资源和道家典籍的丰富让他们尽可兼修,让自己这些专注一隅的人,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随后感觉大好了的官兵们纷纷叩头拜谢,“神仙”、“老神仙”、“仙长”、“仙师”各种称呼乱糟糟出来了。甚么妖人?那是污蔑!统统随着那些王八蛋上司长官们一起滚粗吧!
风若虚这里含笑看着,甚至还听到他们有各种许愿、各种祈求的,求仙丹的,求修道的,求财运的,求升官的,这倒还罢了,泥煤的连求子什么的都出来了是什么鬼!真让风若虚哭笑不得。
一旁的武将徒自看着自己手下的兵一崩如山倒,拜倒在刚刚打得他们惨呼哀嚎的敌人脚下,只能瞪着眼睛生闷气,没有任何办法。
要知道刚才为了尽量摆脱冷血形象,他都是鼓足了勇气才反驳了一句,却在被毫不客气呵斥后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了——没见旁边自己一方好不容易请来的“剑仙”,都以一副克制忍耐的沉默袖手旁观吗?
这武将等几个人的心,瞬间哇凉哇凉的。靠山不能靠了,咋整?乖觉地站一边当灰孙子呗!又不是没给那些文官当过,那是一直在当好不好?!相比给那些文官当,还不如给这明显是神仙,至少也是有大能神仙长辈的高人当呢!
没见那些又奸又横又酸腐的文官们,被眼前这人被好好地收拾了一番么!这武将几个,当初既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又是幸灾乐祸,这复杂的心情,可就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了。
眼下,这武将坚决地提醒自己,万不可触怒了对方,同样被狠狠教训一番。要不然,对比那些被收拾的臭冬烘们,本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
身为武官,本就是专门用来打仗的,对“力量”自然认识的比那些冬烘们深刻的多,也直接的多了,敬服强者,本就是军中至高的理念么!不像那些冬烘,背后里依然阴私计较,这不,请来了这位剑仙想找回场子嘛!
不过拓麻德!你们丢脸就行了,为毛还要自己带着来善后!武将心中腹诽着,眼观鼻鼻观心,极是乖觉。
风若虚目光转了一圈,虽然听了那些不着调的祈求有些尴尬无奈,不过听了那些感谢和吹捧,仍旧和得了新玩具的毛孩子一样,心中欢喜的很,这一高兴,就又想扔出来一波雨了。
“前些日子在杭州揍了那些差役,心中不落忍,毕竟是听命的可怜人啊,现在你们也是一样……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要养伤,那就接着我的赏吧!”
风若虚嘻嘻笑着,动念间,一波银币已经洒了出去,依旧是辨气赏人——
血红煞气中带着金色,那是军人血战夺命中忠于职守杀贼,得国家气运庇护,自然是得风若虚翻倍赏赐;
那有血气的,是经过血战的,虽未斩敌,也可嘉赏;
什么都没有的,混日子的?减半吧;
血红之气带黑煞?杀良冒功了吧!给你个PI!
眼见得银币入怀,最高的甚至有十个银币!有伤的这两三百人固然是欣喜若狂,周围没赶上的其余兵丁可就嫉恨欲狂了!
唉,自己咋就没赶上挨这一顿揍呢?!虽然有点疼,可这不是有仙术吗?那更是难得的体会啊!最重要的,那可是十枚银币,就是十两银子啊!买了粗粮,够三四口子一家一年嚼裹的!
围观的官兵眼睛都绿了。身为军户没有别的营生,只好为上司种那点田,换来一点点粮米,哪里够吃!当官的还能克扣点喝兵血,当兵的还能干嘛?远不如那些差役衙丁,左右手摸摸,就是一笔笔的收入啊!虽然那银子来头不咋地……
要说围观的眼绿了,那些五枚两三枚的,倒也罢了,虽然比不得十枚的踩了狗屎的,好歹还有,毕竟是仙人老爷赏的额外收入嘛!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有余的,却是那些眼绿的一枚都没有的了!
凭啥别人有我就没有!这些人嫉恨如狂,一口恶气当然不敢对着仙人老爷发,那就只能恶狠狠对着发了大财的同僚——小子,见者有份,一半就行!
凭啥嘞!里面聪明人也是有的,见了一个两个的还不觉得怎么样,看过那些得了最多十个的,还有那些得了几个的,以及什么都没有的人,马上就明白了。
都在一个锅里捞饭的,谁还不知道谁啊!肯定是仙长老爷法眼无差,知道自己这些人的为人了!顿时身上有银子的,都把警惕的目光射向昔日同僚,哪怕之前还亲密如兄弟……想夺我银子?那还同袍个鸟!
眼见得这熟悉的一幕,坏心的风大官人感到有趣极了!正乐呵间,却听那武将恭恭敬敬说道:“仙长,在这门外却是不像样子,还请入大帐说话。”
风若虚抬眼看看四周,懒懒点下头,武将几个人顿时舒了口气,急忙簇拥着风若虚往内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