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何府地道的八角大厅内,原本空寂的大厅此刻人声喧闹,正是林杰克带着他巡捕房的兄弟们正在紧张地援救张大军。此时的大军俨然是一块熏黑的泥像,直挺挺的横在地上。林杰克带了四个手下,摸黑从日信银行的地下室偷了进来,看见大军那副模样,林杰克心中百味丛生,真想打自己的耳光,就为了求证死者的身份,现在却搭上了大军的性命。林杰克手捆着一卷麻绳,他手下其中一个叫黄劭堃的带着一个装人的麻袋。五人走到大军跟前,林杰克伸手拦住其余四人,因为在下地道前已经警告过不要碰任何东西,所以这四人非常谨慎和服从,站在原地,林杰克自己蹲下来查看大军的状况。大军眼睛微闭,浑身黑的可以,散发着一股怪怪的气味,他把食指放到他鼻下探他的鼻息,却什么都探不到,可胸口还有起伏,不过起伏的动作并不自然,是活着?还是死了?接着,林杰克掏出手绢盖在大军的手腕上,然后他用两指搭他的脉,脉象凌乱,这让林杰克倒吸一口冷气,这胖子到底怎么了?不过时间紧迫,先让兄弟们把他裹了带回去再看情况。于是让他的手下把大军装进麻袋抬走。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把大军装进去,林杰克解下麻绳缠在袋口扎了个水手结从他们新凿的洞口中拉了出去。
“哆,哆哆”打更的懒懒地走过日信银行后巷狭小清冷的街道,他每打一次竹筒,就双手搓一搓,哈一口气,显然汉口的初春还是非常寒冷,他像往常一样准时的经过日信银行的后门,“哐啷”一记异响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身,往日信银行那扇后门看去,声音是从那里传来的,可是听了半天并没有再传出异常的声音,他认为那是他的幻听,岁数大了,任何事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实,假假真真,通常都是自欺欺人罢了。于是他就继续自己的工作,打一次更,搓一搓手,哈一口气。
打更的渐渐走远,融入了那灰暗的街道。可就在日信银行的后门上方的通风气窗内,一只鬼魅般的手探出格栅,手指扁平而修长,他牢牢地握住格栅,一用力,那格栅就被卸下来了,接着一个人影刺溜地滑出气窗站到地上,马上又是一个人影,两个,三个,待到第四个下来的人却是林杰克,他回望那黑咕隆冬的气窗,悄声对着里面喊:“阿堃,把绳子扔下来。”一根绳结便从气窗内荡了下来,四人拖住那绳结,“一,二,三”套着大军的麻袋就被拉了出来,最后被黄劭堃一脚踢了下去。
“小心,不要碰到”林杰克命令大家道,“快,担架!”外面接应的另两人麻利的端来竹架,迅速把大军抬上担架,小巷外还有一辆平板车,众人把大军放到板车上,一阵小跑,消失在浓浓寒气笼罩的街道之中。
板车没有驶向巡捕房,而是取小道,避开租借的警察,奔向汉口城外的小镇去了。小镇那里已经有林杰克约好的一个大夫等待着大军。
“快,快,放那!放那儿”林杰克他们几乎是破门而入,大夫趴在桌边打着瞌睡被瞬间惊醒,慌忙理清床铺和医护用的器械。众人抬着担架把大军搬到床铺上,医生凑上来看了看说:“怎么回事,把麻袋剪掉。”众人面面相觑,林杰克说:“方医生,这人我们不敢碰。”
“传染病?”医生一边说一边戴上橡胶手套,“现在什么情况?”他戴上牛皮围裙和面部口罩。
“不好,整个人都黑了。”
“黑了,那是什么东西”方医生麻利的剪开麻袋,一看就觉得不行,摇摇头叹了口气。
“方医生,能救吗?”
“屋子里人那么多我怎么救?你们先出去,林先生,你留下做我的帮手。”方医生认真的说,随后林杰克轰走了他的手下。在方医生的要求下戴上了医护用的手套和围裙,整个人包得就露出两个眼睛。
小镇的寒夜狂风肆虐,吹得四面通风的破屋子啪啪作响,寒冷的风吹进屋子,晃得床铺上的汽灯摇摇欲坠。
“杰克,把灯拉住。”方医生命令道,随后方医生熟练的剪开大军的衣物,发现衣服已经粘连到了大军的肌肉上,撇除衣服后看见大军胸腹和四肢尽是绵延不尽的水泡,似乎是被开水烫过一般,有些水泡破溃了,黑色的汁液渗出来,混杂着暗红的血水。方医生把听诊器放到大军的胸口听了一会,然后又把手指搭在他的颈部,翻开大军的眼皮,用灯照了照,然后他解下听诊器,脱下口罩问林杰克:“他这个样子多久了?”
“一天了。”
方医生然后没有回答,就直摇头。
“方医生,方医生,你摇头什么意思,为什么不救了。”林杰克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方医生坐了下来,抽了一根烟,丧气的说:“瞳孔都大了,救什么救?”
“可是他还有动静啊,你看他,还不在透气吗?!”
方医生远远的望了一眼,说:“那可能是植物神经的本能反应把,有血有肉,但脑袋死了。”
“那就是没有一点挽回的机会了吗?”
“没有,叫人来把他后事办了吧。估计今晚过后就不行了。”
林杰克被这么一说坐不住了,在房间内来回踱步,不停的和方医生探讨还有什么办法救大军,方医生意思是除非是观音显灵,否则谁都没戏。最后实在拗不过林杰克,方医生直接裹起包袱直接走人,剩下林杰克陪在狭小昏暗的房间内,林杰克悔恨异常,两只手不停的击打着墙壁,眼噙泪水口中不断的发出低沉的哭声,此时,黄劭堃和几个手下被林杰克的动静引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大军,纷纷脱下鸭舌帽对大军致敬。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该死,我该死!”林杰克跪在大军床前抽自己的嘴巴子。
“队长,要节哀啊,大军这样子不能怪你,只是这何府实在是太他妈的出鬼了。”黄劭堃安慰林杰克。
林杰克回过神,突然安静下来,说:“兄弟们,今晚的事,绝不能透漏半句到这间屋子外,否则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