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夜幕之时,三人走在青砖铺就的石道之上,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在月光映照下清晰可闻。
楚飞忽然说道:“平安。”
“嗯?”夏平安一路还在想着单毅的事情,闻言回过头来,见楚飞和武关都死死地盯着自己,不禁有些疑惑。
只听武关一脸严肃地说道:“咱们认识那么久了,我们都知道,你与圣子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你会来破晓楼,也不是圣子欲独吞夏家从而想要解除绊脚石的原因。令堂过世之后,作为夏家嫡子的你,毫无疑问就是夏家之主。”
夏平安耸了耸肩,算是默认了这个猜测:“然后呢?”
“所以,我们知道,你……很有钱,比衍阳楼绝大多数人都要有钱。”
“呃……”
“可有钱也不能败家啊!”楚飞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夺过夏平安手中的刀,哀嚎道,“十万两啊,十万两啊!十万两就买了这么一柄破刀!什么鎏金刀柄,什么寒蚕丝穗,最可笑的就是刀身上还镶了七颗不同颜色的宝石!这就是一坨烂铁,比单师兄那坨更烂的铁!”
说完楚飞还恨铁不成钢把刀狠狠地甩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瞧瞧,十万两我能在地上砸一窟窿,现在就听个响儿!”
“消消气消消气,”夏平安哈哈地捡起了地上的刀,得意得甩了几下说道,“这叫贵气,无形无影却最为致命,你们不懂,唔……晚上还会发光呢,不错。”
说完夏平安就进了自己的阁楼,留着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关好门后夏平安也没有立刻就寝,而是轻笑一声把刀破烂一般地扔在角落,然后席地而坐,开始按照《大小五行剑总纲》的方法运行真元。
如今的夏平安已经不需要再往掌心的纹路注入真元了,因为无论他怎么注入都无济于事,那纹路就好像真正消失了一样。
但夏平安知道它没有消失,因为他能感觉得到,就像他感觉到身后有人一样清晰。
“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会来,你又怎么知道我来了。”
“我花了十万两请你来,若是请不到不就太败家了么?”夏平安转身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笑道,“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如果我不知道你来,你还会来吗?是吧,我的单师兄。”
来人正是单毅!
“或许你不知道,今天我忽然觉得一个师弟很多嘴,所以他也答应了我永远不再说话了。”
夏平安丝毫没有感到意外,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其他人以为你是个奇人,可当我猜到你竟然想把《观星》之术熔炼入器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疯子。”
“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单毅登时暴起,一把抓住了夏平安的脖子。什么超越常人的感知能力,什么快若闪电的反应速度,在九阳之下第一人的单毅面前,犹如笑话一般!
周围压抑得厉害,那不是气氛所致,夏平安清楚地感觉到,空气在一点一滴地抽离自己的身体,只要单毅的眉头再皱得紧一些,自己便会粉身碎骨,甚至他已经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然而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随着一声冷哼,夏平安看到单毅安静地坐在对面,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过。
“好厉害的《观星》,我差点以为我已经死了。”夏平安喘息道,再没了之前的镇定。
“既然知道其中厉害,你就必须给我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你说的不错,我确实是把《观星》当作灵根来熔炼进了那把玄铁刀中。这已是犯了楼中大忌,永逐衍阳都是说得轻的。所以若是你敢欺骗于我,即便你是圣子的弟弟,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永逐衍阳?单师兄,想不到你还挺乐观。《观星》之术乃是衍阳千年不外传的绝学,一直都是保存在摘星藏书楼内,弟子学成之后无法言明更无法写录。而你,单师兄,我不知是该佩服你还是担心你。你竟然能够用炼器的方法将《观星》之术铸入其中,已经算得上是一种另类的抄录了,实在匪夷所思。然而,这事一旦暴露出去,你能留得全尸已经是最好的下场了。”
夏平安缓缓说道:“其实我很好奇,单师兄,你明明已经掌握了《观星》、《点星》和《摘星》三卷绝学,却为何不得听闻你的九阳之名?”
说到这里单毅似乎有些追忆,自豪之色也在脸上酝酿了出来:“当初掌握了三卷绝学,我就知道成就九阳不过在我一念之间。但我志不在九阳,而在炼器,之所以能够掌握三卷绝学也是因为炼器时有所感悟。然而我深知以我的修行天赋也就到此为止了,别说圣子,就是那炽光楼的九天之阳亦是一道无法翻越的高山。”
“所以你就想走另外一条路,可惜这条路才刚刚踏出第一步就失败了。”
“唉,确实失败了。绝学虽然有灵,但此灵非彼灵,在我熔炼入器之后它就开始急速消散,任凭我百般挽回也无济于事。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是我修为不够所致。”
夏平安点点头,单毅能忍住成就九阳的诱惑,就足以见其对炼器之道爱之深切。但却脑子太热,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就开始尝试,失败亦不足为奇。
“绝学有灵,当我意识到修为不足之后再次去感悟《观星》之术,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之前你所看到的《观星》之术不过是我之前领悟到的,仅剩的皮毛而已。”
“进不得退不得,有时候机会摆在自己面前,一旦选择错误便再也无法回头。”
“行了你也不用奚落我,我跟你说了这么多,若是你没有解决的办法,结果你应该清楚。”
“单师兄,你也太高看我了。这是你自己种下的果,解铃还需系铃人,办法你自己想,我可不负责。”
“哦?”单毅眼睛眯了起来,“此话何意?”
“哈哈,我们也别打哑谜了。其实从你一直把拿刀当作宝贝就不难猜出,解决之法就在刀上。万年玄铁可抵不了一百万,那么刀上唯一值得你如此重视的,只有那绝学之灵逸散后的一丝残留。”
“你果然能看到!”单毅双目如电,暴怒的青筋显示着他此刻极不平静。
作为这把刀的锻造者,绝学之灵消散后他虽然能够感觉到上面还残留着一丝,也想了千百种办法将那丝残留提炼出来。然而无论哪种方法,总得知道从何下手才行。
看不见摸不着,如何动手?
夏平安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是看到,是感觉到,不过也和看到差不多。”
单毅又一次为夏平安的感知力感到惊讶,说道:“看来圣子将你安排到破晓楼必有深意。”
“这你就不用猜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好吧,话又说回来,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可以帮你炼器,想必我的炼器之术你也清楚,即便是灵器,待我成就九阳之后也必定会……”
“不用给我画大饼,我可不吃这套。”
“那你想要什么?”
夏平安一字一顿地说道:“《观星》之术。”
单毅一愣,哈哈大笑道:“适才你也说了,绝学无法言明也无法写录,我如何把……”
“想必师兄已经想到了,我要的是那残留的绝学之灵。”
单毅沉默良久,才说道:“绝学之灵关系到我能否成就九阳,亦关系到我毕生夙愿,若是忙活一番却把它给你,我又何必做这些?”
“我只需要一点点,一丝丝中的一点点,师兄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若是我就差这一点点呢?”
“到时候再还给师兄,我再要其他的东西便是。”
两人如同菜市场的阿姨一般争论得手舞足蹈桌椅齐飞,你一句“你再不答应我就砍死你”,我一句“你就算砍死我也不答应”,来来回回无休无止,转眼便是三更时分,最后单毅大袖一甩抛给了夏平安一块令牌,不再与他分辨。
“就这么定了,明天来摘星楼找我。”说完很是潇洒地推开大门踱步而出,可还没跨出一步就顿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远处黑暗中的那抹倩影,即便是夜色如墨,也掩盖不了她的光芒。
“都说当初圣子把君雁打发到你身边做丫鬟,随着她成了黎明之阳,这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可以她的身份之尊贵,竟然也会寸步不离地保护你,难怪你有恃无恐,莫非你们是有了婚约不成?”
夏平安摊开双手,笑道:“我倒是想。”
单毅走后,君雁才进了夏平安的阁楼,了当说道:“他来做什么?”
“有求于我呗。”
“单毅也会有求于你?”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连黎明之阳都难免要求助于我,更何况他。”
君雁并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道:“听说你要去长坪。”
“嗯。”
“那是是非之地。”
“我知道,兄长都要打半年的地方,自然不可能简单。”
“那你还要去?”
“去看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