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爷用打量一件物品的目光在她周身扫了一遍,然后手指摸摸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
妇人对少女道:“以后你就是白爷的人,你要好好听白爷的话。”
少女听完猛地抬起了头,双眼含泪,神情委屈而不可置信:“大娘?”
妇人虽然只是她的继母,但她对她平日十分关怀,亲切,她将她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尊敬,没想到如今,她竟然狠心将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
妇人心里有些愧疚,避开了少女询问的目光。
少女拉住妇人的手臂,低声啜泣着,一声比一声哀切:“娘,我不要离开您。娘,月儿要留在您身边照顾您一辈子。”
妇人神情有些动容,但还是侧过了头,用力想松开少女拽住她的手。
白爷向随行的打手使了个眼色,一个粗壮的中年男子伸手拽住少女的手臂,拖着她后走。少女哭丧着不肯离去,无奈弱女子的力气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一个壮年男子,瘦弱的身躯像秋叶一般单薄。
周围聚集的行人越来越多,但这些人当中看热闹的居多,毕竟白爷算得上是街头一霸,平头百姓没有几个愿意去招惹他,义愤填膺之士不乏,但缺少的只是一份与恶霸斗争的感性,两两相争,总是理性占了上风。
苏月望向阮茴衣,笑了笑:“好久没有练过身手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生疏。”
阮茴衣会心的点了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苏月伸出手掌朝上,示意身后的侍卫不要轻举妄动,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软鞭,银灰色的软鞭笔直如剑,直逼白爷的面门,这样凶狠的力道,莫说是一个普通的中年汉子,即是一个常年习武的练家子,也未必能受住这凶狠的一鞭。
这一鞭力道之大,发力之迅猛,白爷侧身躲闪,脚步却未来得及退开,胸间生生受了一鞭,鲜血溢出衣裳,皮开肉绽。
白爷身后的几名打手见白爷受伤,立刻抡着棍子围了过来,加上白爷一起五六个人将苏月一人围在了中间。
苏月望着这群武功不入流的打手,冷笑一声,手中的软鞭抽回,紧了紧,再被她用手指拨弄了几下,瞬间变成了一柄带着光影的软剑。她执剑上前,似乎只在圈中用身体画了个圆弧,衣袂翻飞,身姿轻盈得仿若林中跳舞的仙子一般,一圈过后,她落下右脚停在了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群轰然倒地的打手。
周围传来一阵唏嘘声,连阮茴衣都不由自主地吃了一惊。
卖艺杂耍的少女有些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忘记了之前被抛弃的事实一股脑的钻进了她继母的怀里,她继母又爱又恨的望了她一眼,犹豫着还是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
苏月向阮茴衣走来,道:“走吧。”
阮茴衣望了一些地上面部抽搐、手脚流着鲜血的几个人,有些不忍,她扯了扯苏月的衣袖:“阿月,他们这是怎么了?”
苏月笑了笑:“不过是挑断了手筋脚筋,不能再练武而已。”
阮茴衣皱了皱眉头:“可是他们本来就不能算是习武之人。”
苏月语气也变冷了几分:“茴衣!你又何必怜悯他们,不过几个街头恶霸而已。”
阮茴衣没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色的小瓶子,放到了地上,道:“这是恢复创口的良药,虽然不能恢复经脉,但至少。。。能减轻你们的痛苦。”
然后跟着苏月一起离开了。
京城之中最大最风雅的酒楼莫属悦之堂,而城西唯一可以与悦之堂相提并论的客栈便只有这家‘未央名’酒楼了,未央名酒楼虽不如悦之堂的大气和典雅,却也有一种别样的风味。出水回檐,青石门框,杉木楼台,门前挂着一块汉隶书仿的‘未央名’镶金边的牌匾,门前往来的人不多,却也说不上冷清。
苏月拉着阮茴衣走进了未央名酒楼,然后定了个雅间,二人到雅间之中喝酒聊天。
虽是酒楼,此家酒楼却也可以品花赏景,不过此花非彼花,而是那能弹会唱的小旦儿。来未央名酒楼喝酒聊天的客人若是喜欢,总会吩咐老板叫上一两个唱歌跳舞的小艺人,来为他们喝酒助兴。
苏月吩咐伺候的小二道:“去叫个唱小曲姑娘来给爷唱曲子,记住,不能长得太难看。 若是让爷高兴了,爷重重赏你。”
苏月丢了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小二笑眯眯地将银子塞入怀中,满脸讨好:“谢谢爷,小的一定给爷找给位大美人。”说完又一脸暧昧地走出去了。
小二走出门后,阮茴衣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望着苏月,打趣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苏月公主扮起爷们来这么像。”
苏月得意的侧扬起了下巴:“那是。小时候我可爱玩了,经常扮作男子偷出宫来,父皇也不大管我。”
阮茴衣笑了笑:“我也是。”
:“以前我一直以为父皇不知道我偷溜出宫,以为跟我的侍卫丫头们商量好了就天衣无缝。”说着又忍不住感慨的笑了笑:“后来才知道原来父皇一直都知道,只是纵着我,暗地里派人保护着我而已。”
阮茴衣听着忍不住睫毛轻颤了颤,那她这么多次偷偷出府去玩是不是她的父亲也知道呢?那岂不是她的一切她父亲都知道了?
苏月望了她一眼,笑道:“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如何?”
阮茴衣抬头:“什么游戏?”
苏月道:“我们俩来拼酒,若是谁输了,谁就装成唱曲儿的姑娘,去隔壁雅间里唱一曲怎么样?”
阮茴衣的嘴角抽了抽:“拼酒能把人灌醉,醉了又怎么去唱曲子?”
苏月摆摆手:“这你不必担心,醒酒丸我还有几颗,至少也能让你半清醒着。”
阮茴衣扁了扁嘴,摇摇头。
苏月有些不悦:“好不容易本公主想玩一个游戏,你都不陪本公主。”
阮茴衣眼睛瞟向别处,神情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恰巧唱曲儿的姑娘也推门进来了。
她穿一袭梅红色轻织锦衣,外套一件淡蓝色披肩,蝴蝶结扣,头上只梳了一个矮矮的百合髻,髻两边系着一团白绒,白绒间连接着一条双层金链,耳上缀着碧玉珰,翠眉微描,朱唇轻点,容颜清丽而脱俗。她手中怀抱着琵琶,笑笑妍移,步步生芳地向二人走来,清瘦的身躯像极了江南小镇里那婉约的女子。
光是看她的穿着,就知她并非如一般唱曲儿的姑娘,定是红极一时的名伶,不然怎会有如此气度和风华。
女子欠了欠身,道:“奴婢挽云,见过两位公子。”
阮茴衣友好的朝她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右侧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她淡笑着抱着琵琶坐到了她的身侧,问道:“公子想要听些什么曲儿?”
阮茴衣道:“捡你会的吧。”
挽云侧眸,欲说还休:“那奴婢就来一首《阳春古曲》吧。”
苏月笑了笑,打趣道:“这都是被人弹烂了的,换一首新的吧。”
挽云抬头望了苏月一眼,淡笑着点了点头:“过几日就是中秋,那奴婢应应景,就弹一首《秋月夜》吧。”
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勾弦,潺潺如流水般轻柔的声音缓缓从她的指下传来,带着一种仿若超脱世外的宁静,又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淡泊,让人心中平添了几分悠然。
阮茴衣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月唤了小二上了几壶酒来。二人真如约定一般拼起酒来。
一杯,两杯,三杯酒下肚,不浓不淡的酒味,不烈却也不甘甜,几杯下肚只是让人觉得口中余下一丝微辣,等到灌下十多杯的时候,阮茴衣已经觉得头有些眩晕了。
她摆了摆手:“不喝了,我认输。”
苏月笑了笑,脸上也染上了一分醉意:“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阮茴衣扁了扁嘴:“再喝我就要找不着回家的路了…。。哪像公主你…。”
苏月将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我是公子”
:“你输了,那你得接受惩罚。”
阮茴衣掘了撅嘴巴,不满的点了点头,权当是舍命陪公主了一回。
苏月执起一杯水轻啜了一口,转头对挽云道:“挽云,停下吧。本公子有事情要你做。”
挽云放下琵琶,柔声道:“公子请讲。”
苏月让挽云和阮茴衣换了衣裳,又吩咐挽云为阮茴衣挽了个式样最简单的发髻,只是鬓间不再是那白绒球系金链,而是简简单单地在蓬松的发髻中插了一根碧玉簪。苏月望着阮茴衣笑了笑,调侃道:“你这样还真有几分样子,倒也不算糟蹋了这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