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兜里走时边将谭爽给的十几两银子,特独脸上又显出了人畜无害实则十分欠打的标志性微笑,这曾经惹怒了公主,惹怒了皇上的微笑。
他又继续走,走过了金柳河,走过了南山道,走过了普福道,走到了杨柳街——一个离皇宫比较远的地方。
特独并不是刻意为之,只是走到这里就情不自禁地停下。
杨柳街并没有柳树,也许以前有。现在只是一条普通的街道,很直。街道很干净,青石地板洗得泛白。整条街也很安静,似乎与繁华的京城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远离闹市,想来房租也不会很贵,特独于是走进了这条街。
并不血腥的肉铺、鲜有人问津的酒坊、客栈、菜园……一切都显得平凡而充满生活的气息。
特独就这么随意地走着,突然,他眼前一亮,因为他看到了一家乐器店。
他走了进去,店里的墙上挂着字画,里面摆放者各种乐器:筝、奚琴、古琴、箫……看到这些,他心情很好。他一直都很喜欢传统乐器,那是骨子里、血脉里的文化传承。
掌柜是个儒雅的年轻男子,笑着迎客:客官,需要什么?
特独看见了一把古琴,问道:“这个什么价?”
掌柜回答道:“十五两。”
“为何如此昂贵?”
“客官,本家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掌柜一脸笑容回答道。
特独又指着一个玉笛,问道:“这又买多少?”
“五两。”掌柜很耐心地回答。
特独又指着一个奚琴问:“这个又值多少?”
“哦。”掌柜顿了顿,“那是我从别人那里收的,值不了几个钱。如果你买这支笛子的话,奚琴就送你了吧。”
特独想了一下,说道:“那好吧。成交。”
“好嘞!”掌柜一脸笑容地取出了奚琴和笛子,将其擦拭干净,递给了特独,从其手中收下了五两的散银。
“客官。”掌柜的又拉起了家常,“我看你很年轻啊,二十都差的远吧?”
“也不远了。”特独很随意地回答道。
“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掌柜又问道。
“对,我来京城找差事,现在正在找落脚的地方。”
“哎呀。”掌柜双手一拍,“旁边店铺就是咱家的,还是空的,正愁空着没用处呢。客官要不要看看?”
“看看吧。”
店门打开,一缕阳光透了进来,照亮了原本灰暗的房屋。房间空荡荡的,没摆任何家什,屋子里却没什么灰尘,想来也是掌柜有时会来打扫一番。
特独觉得房间不错,便问道价钱。
掌柜说:“既然这么有缘,就来个便宜价,一月五两。”
特独想了想,一月五两,在这日夜笙歌的长安城,确实很便宜了,便说道:“好吧,成交。”
特独交了十两,和掌柜签了两月的契约。掌柜把钥匙交给了特独。然后特独又和店家聊了几句。店家叫许肖凡,他的祖先曾经是朝廷乐师和一代书法大家,后来不知如何惹怒了权贵,被抄家,家道落寞之后许肖凡就来到了这个京城一隅开了家店,远离俗世,远离喧嚣,忘掉仇恨与烦恼。
突然,特独问:“许玉骁是你什么人?”
许肖凡顿了顿,说:“正是先父。抄家之后,先父终日闷闷不乐,不久就病逝了。现在我也不想报仇,也不想以后子女飞黄腾达,只求一个安稳的日子了。”然后许肖凡又陷入了沉默,也许这件事他想忘却忘不掉。这时一个走路还很蹒跚的小女孩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扑倒许肖凡的怀中,喊道:“爹。”许肖凡笑呵呵得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然后一位年轻女子走过来,对特独笑了笑:“胡元见过公子。”
“这是内人。”许肖凡又露出了泯然一笑,“当初沦落到这杨柳街的时候见到了她,她只爱我这一身穷酸书生气,就跟了我,呵呵。”
“什么公子不公子的,一介莽夫罢了。以后就是邻里了,莫要这么客气。我叫特独,恩,一个孤儿,名字也不知道谁取的。倒是我十分佩服令尊,十分仰慕他的书法。”特独回道。
特独知道许玉骁,前世练习书法课的时候特独就学过许玉骁的书法,字体浑厚有力,放荡不羁。也许字如其人,惹怒了权贵,招致祸害。
聊了一会儿,特独就回到了屋内,打开窗户,让阳光透进灶房,自己下厨煮了一碗白水面,蹲到门口大口吃了起来。吃完后,坐到门口,望着天外的白云,远处的山,山脚的流水以及隔壁的掌柜一家,他又笑了起来,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