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我气呼呼的一把从沙发上抓起电话,怒火中烧对着电话低吼道:“你他妈到底想怎样?!分手就分手呀!我说过一个“不”字吗?”
“你的东西也全部打包给你了!你到底为什么还来烦我?为什么?!”
“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来烦我!不要来烦我!”
“你哑巴了吗?打电话过来又不说话,你这样真的很像癞皮狗你知道吗!”
我像吃了十万吨炸药一般,举着电话半点喘息没有将以上全部吼出来。
估计隔了十万八千里的人,也能感受到我浑身熊熊燃烧的怒火,恨不能将全世界点爆。
但诡异的是,电话那头,却仍旧是死一般的沉默。
热脸贴了冷屁股,怒火从脚底窜到头顶,却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灭,这种滋味可真不好受。
所以咬牙切齿的我气沉丹田,正准备将电话那头一直沉默不语的许彬然骂到狗血淋头之时,却在那头一阵美妙无比的呼唤之后,突然如同被雷电横贯全身一般,浑身发凉的愣在了原地。
“苏小枚……请问你来亚新入职那天,我是不是告诉过你,电话要24小时开机待命?!”
那熟悉的,刻薄的,尖酸的,冰冷的,半带嘲讽的,娘里娘气的语调,除了我的顶头上司,猥琐变态秃顶中年大叔Nike之外,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吗?
“N…Nike…有有……!”
“有什么事吗?!你竟然还敢问我?我说过多少次,像Seventail这种国际品牌,要的是创意!创意!创意!你耳朵聋掉了吗?沉睡之花系列宣传策划案?!请问你是在玩小学生过家家酒吗?!”
“N…Nike…对对……!”
“Youstupidjerk!马上、立刻、给我重做!苏小枚我警告你,我已经忍你很久了!明天上班前,如果我桌上没有一份全新的策划案,justFuckoff!还有,明天总部新委任的总经理就职,你敢给我迟到一秒钟我看看!”
Nike用熟练的中英文混用,透彻贯彻着广告人的自鸣得意,而我握着电话的手微微颤抖,几乎快哭了出来,“可…可是…Nike…我…我……”
“Getoffmyback!苏小枚你到底在Fucking我我我我什么我!你耳朵聋掉,舌头也打结了!刚刚不是伶牙俐齿,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吗!现在是怎么了!哑巴了!”
“可是…可是Nike!现在已经半夜三点钟了,明天九点钟上班,即使我整晚不睡觉也拿不出一份全新的策划案啊!再说……”
“That’syourfuckingproblem!”
“可是……!”
“哔!哔!哔……!”
显然这位彻夜失眠的谢顶男,宁肯独自拥抱夜的寒冷也不愿意听我絮絮叨叨,所以在一句句Fcuking后,我将所有的自言自语说给了10086听。
无力的摁断“哔哔哔”声,一头栽倒在沙发上,怎么也抑制不住的困意袭来,让我整个大脑陷入了天昏地暗中。
眼皮沉重的粘在一起,老旧的天花板在我的头顶转圈,身子如同跌入了黑暗的谷底般沉重。
好吧,就这样吧。
老娘要睡觉!
开除?呵呵,那你就开除我好了!
老娘早就不想干了!
我躺在沙发上,在天旋地转中,选择彻底放弃。
但是下一秒,我突然如同神经刺痛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啪!啪!啪!”几个巴掌打到脸上,我强迫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还有两天交房租!
大头哥说这个月再不按时还钱绝就让我尝尝断手断脚的滋味!
小昕补习班费用该交下一季度!
小昕的外套早就破掉了!我要赶紧给他买件新的!
存款还差五百就满6000了,再存七八个月就能有一万多块,买下那台钢琴了!
所以苏小枚!你到底在搞什么!
竟然想着被开除!
你是疯了吗?!
“啪!啪!啪!啪!”我快速拍打自己的脸蛋,强迫困意退到脑后。
待意志稍稍清醒,我叹了口气,将角落里的电脑拿起来,缓缓的摁下了开机键。
电脑屏幕闪闪烁烁,我双眼发直的坐在原地,觉得浑身如同散架了般无力。
这让人讨厌的一天。
这该死的生活。
这永远没有尽头的,无望的人生啊!
我苦笑着,脑袋沉重的站起身来,准备泡一杯咖啡醒醒脑子。
不过刚站起来,竟“咔嚓”一脚踩上了地上散落的方便面残渣。
我没好气的对着地上狠狠踢了一脚,将全部的怒火发泄在无辜的方便面上。当然,报应来的很快,残渣的范围迅速扩大,哗啦啦的一地,看起来极其难看。
我气急败坏,却只能无力的跺跺脚,然后自嘲的叹口气,从角落里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狼狈。
一边扫,一边没出息的“吧嗒吧嗒”掉眼泪。
如果人生的狼狈,也能像垃圾一般,全部扫进垃圾桶内,倒掉然后蒸发,该有多好。
可惜的是,我知道,这只是一种绝不可能实现的无望奢求。
因为,起码,在这个叫苏小枚的女孩儿身上,永远都不会有奇迹发生。
深夜的冷风来的实在凌厉,我裹紧身上的衣衫,提着垃圾向垃圾桶走去。
我居住的地方是一间老旧院落,据传是由民国时一间筒子楼改造而成,歪歪扭扭的环状楼,虽然只有三层高却居住着几百户人家。走出楼梯间向左拐是石头做的拱圆大门,出了大门便是狭长的巷子。
若没有违规建造,居住人口减少到十分之一,这应当是一间韵味十足的民家大院。
但徒然增高的楼层,黑黄夹杂的肮脏楼皮,拱圆走廊上随处晾晒的内衣内裤,以及数百户人家制造的垃圾,混合着下水道及其他各种怪异味道,让这里连空气都充斥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不堪。
听邻居王大妈说,民国的时候,这里死过一个红衣女人,因为死法极其怪异,所以死后化为煞鬼,经常在午夜出没。再加上这座院落风水诡异,坐落在极阴极凶之地,容易招引邪祟,所以此地经常出一些邪门之事。
上世纪90年代,B市有一家大型房产开发公司看中了这个地段,想出重金将其改造为全国最大商城。
谁料开工前一日,建筑队便有两人无故暴毙。因死状极为难堪,当时工地的民工私下里便开始谣传,因这宅子坐落在极阴极凶之地,所以附近鬼怪便将这里作为了容身之处。现在拆除宅子,就等于拆除了这些鬼怪的家,他们哪里能忍?所以才出来杀人害命。
当时便有一些胆小民工提出停工,但房产开发公司已经花了大价钱买地皮,而且上下打通关系更是费力不小,哪里肯听?所以赶忙连夜加薪安抚人心,并找了B市极其知名一个风水大师前来助阵,以求第二日正常开工。
谁知,第二日,开发商的挖掘机刚一就位,竟全部点不着火。开发商急的上蹿下跳,赶紧让风水大师画符念咒,好一阵折腾,挖掘机才恢复正常。谁知刚一打火,一台挖掘机竟然朝一位开发商头子直飞过去,差点将他挤死在角落里。
在场的人吓的各个汗流浃背,大师面如土灰的掐指一算,竟瞬间瘫软在地,说都此地有鬼怪出来作祟,若参与此地工程,必遭报应不得好死等等。而且话一说完,更连滚带爬的逃出了施工现场,吓的建筑队众人差点尿裤子。众人想到昨天惨死的哥们,更是痛哭流涕浑身发抖,连工钱都不敢领,就飞也似的逃了。
后来,这房产开发公司不信邪,又找了几个风水大师出来压阵,却都无果而终。更惨的是,可能真是被诅咒,每逢这房产开发商想动手开发这宅子时,它在全国的各处地产都要出些问题,搞的上层领导头痛不已。
据说有一次,房地产公司准备强行开发,谁知挖掘机、建筑工人、风水大师刚一就位,这家公司的董事长就中风进了医院。吓的在场工人,赶紧卷铺盖回家。
后来董事长经过好一番抢救终于醒了过来,却落下了半身不遂。房地产公司高层大惊,自此断了开发的念头。
再后来,这家全国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公司突然厄运连连,非但业绩量大幅下滑,而且走进了投资什么都失败的怪圈。走投无路的高层,突然在一次股东大会上,一拍脑袋想起了这处被遗弃的宅子,赶忙请来风水大师测算。
大师掐指一算,告诉该公司某个高层,这宅子本就阴气十足,再加上长期荒废,怨念、阴气等长期聚集便会反噬主人。
因那宅子的地皮是该房产公司所有,所以霉运便反噬到该公司身上。要想挽救,只有卖出这宅子所有权。
但那时,这宅子闹出的邪门之事已经传遍整个B市,哪里有人肯接手?万般无奈,高层只好求大师支招。
大师收了该公司重金,苦思冥想几日,终于心生一计,就是在这房子原有基础再增加几层,然后作为居民楼转租出去!
举大师说,此计一来可以为此地增加人气,二来百户人家正好形成一个百人阵,可将地底邪祟压住,从而保主人平安。
一听自己还有救,房地产高层差点哭了出来,赶忙给大师封了个大红包,而后再次召集人马,几天内便除了一个施工方案。
说也奇怪,这宅子真跟通了灵似的,原先事故连连的地方,自房产商断了拆除的念头,转而增加高度后,便突然变得平静无比。几个月后,一栋歪歪扭扭的拼接房诞生。
头几年,为招揽租客,房产公司基本是倒贴钱给租客,但考虑到命比钱大,几乎没有人敢在这里租房。甚至连流浪汉等人,宁愿在车站等地露宿,也不愿意到这里来。
后来几个不信邪的,仗着胆大和房补住了进来。没想到一天天过去,竟完全没发生什么邪门事,情况才慢慢好转。不过说也奇怪,随着租客越来越多,该公司的业绩也慢慢上升,最后竟真的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但因为相关传言,一般人并不愿意选择这里,房产公司为保证百户全满,多年来一直将房租压低在B市平均水平之下,才勉强凑满了租客。
当然,以上全部,都是邻居王大妈告诉我的。
王大妈是这院落里的老租客,作为一个典型的中国大妈,她虽为人热情大方,但美中不足的是爱讲是非,所以人送外号王十倍,即只要一个消息传到王大妈二中,就等于方圆十里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绝对比原版要精彩十倍。
所以,在跟我和苏小昕讲述以上这些时,王大妈绘声绘色,好似上个世纪的事儿就发生在她眼前一样,连人物的表情都描绘的极其传神。
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是不信鬼怪之谈的。
若世上真有鬼怪,那必定也有神仙,可若有神仙,为何世人昼夜哀求,还是无法实现种种愿望?
好比,我那贫苦落后的老家,人人皆信佛礼教,不还是一样贫苦落后?
再说鬼怪再可怕,怕的过人心吗?
万家灯灭,黑乎乎的小区内,只有微弱的路灯一明一灭。
我提着垃圾袋,疾步向大门处的垃圾桶走去。
冷风袭来,阵阵难闻的气息窜入口鼻,让我的胃腹,猛然一阵恶心的搅动,只好赶忙闪着身子掀开泛着恶臭的盖子,将垃圾袋一股脑扔进去,便准备迅速逃离。
只是不巧,刚一转身,脚下竟然“咚”的一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