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计算着三日后出昆仑前往魔宫参加庆典的白芷,将将那个时候,三十三重天在自己半月前后走之际,乍然吹起另一阵邪里邪乎的妖风。
这股妖风很不幸,首先呼啦吹到了殷墟界下方的九曜星宫上。
事情是这样描述的:半月前,舜华上神手摇折扇,嘴携纨绔之笑,拎着只硕大同心锁一路闪过,假正经的大清早的在朝御殿偏厅恭贺新人,实乃守株待兔。
这个异样一下子引起了众神仙的讨论和唏嘘。
同心锁一出,确然是恭贺新婚燕尔的风俗。
于是乎,大伙儿纷纷猜测着朝御殿出了何等大事,且事关君王帝夋的终身大事。
舜华本想捉贼拿赃,捉奸在床,怎料狡兔三窟,至于这想逮住的兔子可能是个机警的。
他前脚刚候到帝夋离开,后脚一股脑冲进时,竟已是人去楼空空?
那位陪伴君王不早朝的神秘女子,昨夜引吭高歌,荼毒得整个朝御殿的人都做了场噩梦,就连他那住所也未能幸免。
将将是有趣得紧。
本是以为大清早能目睹佳人一面,奈何帝夋这人把人藏着掖着捂得太实在了,半月之余都未寻得分毫蛛丝马迹。
是以闻名难得一见,舜华计从心来,打算用舆论的风波迫使帝夋自己昭告天下。
自那一夜,也被描述得绘声绘色。
什么“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
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惊回千里梦”。
什么“月落乌啼霜满天,忽如一夜春风来”。
反正就是怎么半夜笙歌醉生梦死,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
且参杂着不少荤段子描绘。
把她当日的种种劣迹描述得让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帝夋来了回霸王硬上弓?
白芷听后,只想泪流满面的惭悔一下。
天庭的神仙果然是闲得发慌,胆肥通天,且个个都已具备杜撰典史的能力,可以改行谋取其他买卖了。
近来她瞌睡睡得很不安稳。
自打听说过帝夋的一夜风流债,鉴定受害者是自己后,她便夜夜做梦,流连忘返。
怎一个惆怅了得。
第一日的梦幻里奇怪得紧。
自己的装扮大为改变。
虎皮青椒遮体,着实可怜到一种境界,模样虽还是那个清冷三分的白芷,却总让她觉得陌生得可怕。
她停坐在一处吊脚峰上眺望远方,后侧是一群虎视眈眈的妖魔。
本是身处逆境中的人用她白芷的想法看来,该以绝地反击方为妙用,来个潇洒的走一回,即便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大伤之法,这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怎料梦里的她头一遭窝囊了起来,且还窝囊得十分成功,不管不顾后方妖魔的施法,直直盯着半空看。
她许是饿了,在等待天上掉个馅饼。
悬崖峭壁被妖魔法术震裂,轰然倒塌间,引得白芷摔下去时大呵一声。
这真是个神奇的梦。
小时候听白菩提说过,若是做梦梦到发洪水该是尿了床,若是梦到被追杀应是白日里功课忘了做,若是梦里身处红尘深渊的坠落中,定是长个儿的绝佳机会。
今儿的梦看来是来督促她长高的。
诚然白芷也不知道,快十万岁高龄的老太婆,还会不会长高几公分。
一片红霞千里,太阳隐身于天际。
白芷摔身下去还不忘愣愣望着半空,眸子模糊印出一袭墨衣身形,万里云层深处,滚滚红光闪现下飞身降落位盖世英雄来。
那人衣冠楚楚,俊朗不凡,却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不是帝夋又是谁。
他手持砺剑摇身一跃接住了自己落下的身躯,挥剑间,顿将欺负她的妖魔斩杀当场。
可谓是叱诧风云,气吞山河。
那日的他和自己在殷墟界初见时大为不一样,一副冷然的高高在上,一副神色颇淡的无可奈何,对着自己,明显是不情愿的。
梦里的白芷虽说窝囊,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是以她对帝夋这副皮囊的爱慕,可谓是油然而生,其心可表。
这想法一出,惊得她出了一脑门儿的冷汗。
梦中惊醒之际,她不免感叹着,每个人心底深处都有一个英雄梦的曾经,不曾联想她白芷的英雄梦竟然是个春梦。
而那对象,堪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君王帝夋?
实属离奇。
第二日的梦幻里更是诡异。
像是合着昨夜的故事一起发生,不带重样儿,紧接着帝夋竟跟着她一起回了浮云洞。
这浮云洞三个字好像她在哪里听过,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约莫着又是在哪本人间戏曲中看过的杜撰小地儿。
这厢刚一走进,白芷听着后方扑通一声,哑然回首下,瞅了一瞅,嗅了一嗅才发现帝夋原来受了重伤,晕倒了过去。
为何说是重伤,按照她灵台清明的神色分辨,帝夋肋骨被震断两根,右手注入了压制仙力的符咒,奇怪的是这人明明就很难使出法术,刚才斩杀妖魔的一剑又是怎么挥出的?
明明身负重任,又为何冒险飞跃红尘接住自己?
白芷想了想,终百思不得其解。
料想可能是这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在发慈悲,可不待她继续感慨,梦里的窝囊人竟已不假思索的给帝夋输入灵力修复仙体。
她一边拒绝着此举并非本意,实属梦境推动,一边无他法子的继续输法。
可惜的是,梦里梦外不可相提并论,她也不像是个上神的好命。
三两下施法就已经耗损了通身的修为,帝夋苍白的脸和着自己苍白的脸,交相辉映下引得她忧了一忧。
于是乎,迫于爱美之心的保护,一道法术再次注出。
看来今晚她该是死在自己手里的。
不知因何,想到这里本该是没有过多情怀,梦本就是梦,死活都是毫无知觉的。
可那破天荒想法一出,料想得又因美**惑而身陷囹圄,白芷终还是使得她眼角湿润了起来,活了这把年纪,却每每遭受的劫难都是美人劫,实乃造化弄神,岁月磨人。
所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情这一东西,委实不能沾惹。
一旦触碰,以往钢铁般的心窝子都会被软化成一片汪洋。
朦胧中感觉到有人为自己擦拭眼角,窝囊如斯,玻璃心肝一碰,确然是哭得越发厉害起来。
梦里的她不忍心看着帝夋身受重伤,虽说她看上的是这副上等容貌,可那股不忍心来自于哪里,终是不晓得的。
许是她近来不仅脑子不灵光,连人都变得多愁善感。
恰如就是这不祥的结果,她糊里糊涂为帝夋疗伤,果然就还真醒了。
眼角的拔凉拔凉再次提醒着白芷,这回,她是哭了。
如果说年幼亲眼目睹父母羽化使得她大哭半月是发乎于情,后来遇到个薄情郎让她看破红尘,哭上一哭是为了祭奠死亡的曾经。
可今夜这一哭,确确有些莫名其妙,感慨万千。
实属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