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世道的人过得也不好吧？”田和叹了口气道。修士以上那随手屠城的能力是没有了，但生活在修士以下的人同样在互相杀戮征伐着，比如这名为春秋战国的周末乱世。
老头微笑看着田和：“所以小友你出现了，我们这群老家伙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所有，剩下就看小友的了。”
这是一推二五六的节奏啊！田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姑且不论田和是个啥人，首先一个合格的道士本身就是个自私的人。所谓强者渡己，圣者渡人。而他田和显然不是什么圣者。
如果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会非常愿意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回到原来的世界去，不再和心儿那个小牛皮糖闹别扭，好好搞他的设计工作。闲暇旅旅游，吃点好吃的，多交几个朋友。这种安逸的小日子其实不错。杀人不是因为他嗜杀，他所获得的这些花里胡哨的力量看似极能满足成就感，但其实随便玩款好点的单机游戏就能有了。
人生大梦一场，田和的心境越高，越明白平凡的可贵。
“小友，你似乎以为你还有机会逃得过命运的追逐？老夫作为过来人送你一句话，很多时候不是人在改变事情，而往往是事情在改变人。无论如何，你的逆贼之路已经开启，你只能走下去。逃不掉，躲不了，一味逃避躲藏反而会害了你身边的所有人。”
因缘宿果么？
田和明白姜子牙所说的就是因缘宿果。比如他田和，现在身为田氏未来的继承人。如果他不作为，田氏会覆灭，会步姜姓吕氏的后尘。如果他掌控了齐国而不作为，齐国会被其余诸侯国削弱、蚕食，直到覆灭。甚至邪谬为以防万一，还给他加了个二十年找不齐所有残片就会死的紧箍咒，并用一个送他返回原来世界的承诺避免田和放弃。
“小友可知道稷下学宫？”姜老头又挑了个话头。他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估计因为寄身是石头的关系，一点没见醉。
“知道啊。”田和当然知道这传说中的修士集中营。和田和那个世界不同，这个世界的稷下学宫比他那个世界的稷下学宫的历史长得多，也厉害得多。
“刚才小友回答我说这个世道的人也过得不好，老夫当然知道，稷下学宫就是老夫能想到的解决之道了。老夫在归虚之年建立这稷下学宫时，天下其实已有了不安稳之相——吃得饱的想全部通吃，吃不饱的又想有口吃的活命，于是争端杀戮开始了。而当吃不饱的成为吃得饱的以后，他们也会生出全部通吃的念头，于是新产生的吃不饱一族又会叫嚣推翻前者。老夫以自身卜力看尽了往后千年，都是在这个怪圈打转。其实从三皇五帝开始，又何尝不是一直这样呢？不过那时候是人族与妖族互相扮演吃不饱和吃得饱的角色。而现在变成我们自己人互相扮演了。这就是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原因，很简单的道理。”老头自饮自酌。
“但你怎么知道你这学宫产生的思想能遏制这种情况呢？”田和问道。事实上田和身为现代人，是知道这就是封建主义的怪圈。嗯，甚至可以说是人性的怪圈。
“老夫不知道啊，正是老夫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新思想产生，所以才创建了这个摇篮让它自由成长，老夫试图开辟一种用思想代替暴力的新道路，”姜子牙听到田和言语后哈哈大笑，“哈哈哈，小友似乎将老夫想得太过全能了。”
“你特么三百年前就知道我今天要来这儿，这还不牛鼻么……”田和腹诽。
“老夫确实有本事看尽过去未来数千年，但却看不透这世间数之不尽又源源不断而生的世人的人心。这不是一个人的路，不能老夫一个人走。”姜子牙猜到了田和所想，理所当然的道。
田和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气氛有些尴尬。两人都喝着酒，这已经是第三坛了。天知道这老头把酒藏哪儿了，反正田和刚才把这秘库逛遍了也没找到一坛。
“原本老夫有半部夺天奇册，但东分一些，西去一缕，如今这里也只有十片了。都给你吧。”老头毫不在意的抓起他那破卷轴抖了抖，卷轴粉碎，变出十块不规则形状的黑色玉石碎片。
田和没有接碎片，姜子牙表现出的那种磊落又极富智慧的形象让他颇有好感，有些他想含混过去的问题也问了出来，“老姜，你既然能看见过去未来，就应该知道现在我田氏与你姜姓整个一族都势同水火了吧？我可以负责任的说，等这次武变结束后，姜姓除了吕氏个别人可以保留性命，大部分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事实上现在国氏、高氏之人同样是姜子牙的后裔，只是吕氏是他的直系后裔罢了。
姜子牙终于沉默了，将杯爵中酒一饮而尽后目视田和道：“小友忘了老夫刚才赠与小友的一句话了么？往往是事情改变人，人却改变不了事情。老夫为什么要救这群人？因为他们是老夫的后裔？但老夫护不了他们一辈子，也不准备护佑他们一辈子，护佑了他们就是在打老夫自己的嘴巴子。说句不好听的，老夫这些后裔里，除了一个吕小白，全都是垃圾，人渣，昏君！他们既然决定当昏君，那就要有死的觉悟！他们既然觉得自己吃得饱了还想全部通吃，那老夫就让他们都饿死！否则被老夫亲手烧死的殷纣王岂不是要去哭求他老祖宗商汤来找老夫报仇？可笑！”
田和闻言点点头，虽然觉得姜子牙的说法有哪里怪怪的，但还是将十块碎片全收了起来。
哪知手指刚碰到残片，残片再次电射到了他左眼里！
Duang、Duang、Duang、
十块残片射入左眼的滋味居然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让人飘飘欲仙的爽快感！
“这特么是什么啊？”田和眼前出现了一片虚幻的血海，海面极宽，倒悬在苍穹上。无数蝌蚪一样的文字在血海里遨游，太多了，数之不尽。
田和现在居然有种在修炼蛰龙吟的错觉，只是远远看着这片血海居然就有和梦修一样的效果！
“哈哈哈，小友果然有天大机缘，”姜子牙将最后一点酒一饮而尽，“不早了，老夫要彻底归虚了，后会无期。”
田和从幻境中出来，无视系统提示的已拥有11块残片的提示，看着姜子牙道：“这便是要彻底死净么？”
“从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老夫早已得道，岂有不彻底归虚之理？”姜子牙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田和当然知道这里的归虚就是彻底的烟消云散、魂魄皆尽的意思，事实上真能勇敢走这一步的有多少人呢？执迷于轮回并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人太多太多，却不知道这才是造就颠倒梦想之苦的源头。当然，也不是谁想死干净就能死干净的。
“明悟真人得大道，田和在此拜别。”田和第一次对姜子牙产生了由衷的崇敬之情，也完全相信了他刚才的所有言语皆出自真心。
从虚无中来，回虚无中去。不带走一丝牵挂，不留下半点尘埃。何等潇洒自在的大境界。
“哈哈哈，”田和的表现让姜子牙大笑了起来，此刻这个老者身上散发出微微的白光。
“老夫开始说，小友很像老夫认识的一个故人。不怕告诉小友，我那故人姓姬名发。小友切莫忘记昏君与逆贼之别。德者得也，惠众是为有德，反之即是无德。无德之君便是昏君，我之后裔步入昏君之列该死，若小友后裔也步入此后尘，莫要忘了老夫今日之举便可。”
“田和断不敢忘。”
言尽，姜子牙碎成一堆乱石，此地下秘库再次只有田和一人，空留满室酒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