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节放河灯是上京最热闹最受人们推崇的活动之一,彼时人们将自己亲手制作的花灯点上蜡烛放到河中,他们相信,放河灯时许下的愿望能被河神听见,上达天听,故而愿望更容易实现。
前世莫倾安惨死,打从心里,她是不愿意相信神佛的,只是她能重生一世,又何尝不是神佛对她的怜悯呢?
莫倾安本没打算放河灯,自然谈不上亲手制作一盏花灯了,临到河边才在小贩手里买了一盏最普通不过的莲花灯。
“我看莫倾华她们的花灯都十分精巧雅致,想来是早先便制作好的,怎么你没有也做一个?”文若鸿看她也跟自己一样买花灯,有一丝惊讶。
“姐姐不也没做么?其实神佛有什么可靠的呢?放河灯不过图一乐罢了,不拘是否亲手制作,心意到了便好。”
文若鸿惊讶于她的成熟与冷然:“好妹妹,也不知你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那么短的时间就变得这样成熟。”
“成熟些更好,省得老是被人蒙骗。”莫倾安不在意地笑笑。
前世自己何尝不是满心欢喜地亲手做了一个花灯呢,那满心的期盼,被人生生砸得粉碎。重活一世,自己唯一的期盼,便是自己爱的和爱自己的人能够一世安宁。
莫倾安拉着文若鸿到河边,白日里清澈登明的河流,在月光下别有一番韵味儿,微风袭来,河面上波光荡漾,此时已有不少花灯在河面上漂浮着,微黄的烛光星星点点映在河上,宛若天上布满星子的银河。
二人蹲在河边,把方才买的花灯放到河面上,花灯脱手之后缓缓向着河心飘去,二人对视一眼,正准备起身。
“杀人啦——”
一声尖利的叫声传来,河岸边所有人都是一愣。
莫倾安放眼望去,只见离自己所在不远的桥上,一群黑衣人正追着一名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那男子手执宝剑且战且退,才刚一剑刺中一个黑衣人的心窝,便有人发现了他们的打斗失声尖叫。
那黑衣男子一人对战十数名黑衣人,却并不显慌乱,攻守有致地就要从桥上退下来。
莫倾安见那男子往自己和文若鸿的方向退过来,不免有些着慌。
那群黑衣人很明显是杀红了眼的,方才在打斗中已经误伤了好几个行人,若那男子把那群黑衣人引来,指不定会误伤自己和表姐。
眼下顾不了那么多,莫倾安拉起文若鸿便要跑,却不知被谁在背后推了一把,莫倾安登时便失去了平衡。
扑通——
“小姐!”
“倾安!”
清心与文若鸿见莫倾安落水,吓得大叫,一时间本就混乱的场面变得越发不可控制。
刚刚还热热闹闹的河边,此时已是四散奔逃。
混乱中,落水声再次想起,却是从打斗那边传来的。
众人奔逃中见有黑衣人落水,更加慌乱。
此时那群黑衣人犹嫌场面不够混乱似的,竟开始对着河面放箭,仿佛方才是那黑衣男子落水了。
清心与文若鸿本趴在岸边借着月色寻找莫倾安的踪迹,见到连打斗的黑衣人也落水了。
清心按捺下心中的慌乱:“表小姐,您先离开这里,我家小姐一定不希望你也出事,这里有奴婢就好。”
正说着,便有箭矢从桥上射来,幸好文若鸿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二人见此时河边再不能呆,也往外边跑去。
箭雨射来,本就慌乱的人群更是没有章法的奔逃。
扑通——
有人在奔逃中被挤落了水,有了开头,便接二连三的落水声打在人们心头。
此时黑衣人首领见落水的人越来越多,下令停止了放箭。
“弓箭在水里没多少杀伤力,官兵就要来了,撤!”
十数黑衣人井然有序地飘然而去,瞬间淹没在夜色中。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黑衣人撤退之后,清心与文若鸿最先回过神来,回到方才莫倾安落水之处,彼时河中有好几人正扑腾着。
“倾安!”
“小姐!”
以文若鸿和清心的冷静,此时此刻也没了主意,只能大声呼喊,指望着莫倾安能回答一句。
扑通——
又有落水声传来,众人正好奇这时候了怎么还有人落水。
只见那人入水后却并没有慌张扑腾,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朝落水的人游去。
原来是一个会游水的人跳入河中在救人。
有一就有二,彼时已有三五人跳下水救人。
首先被救上来的是一位官家小姐,文若鸿见有人起来,赶紧跑过去看,被救起来的不是别人,竟是莫倾华!
原来莫倾华在奔逃的过程中也被挤入了河中。
文若鸿对此不予理会,继续回到河岸边寻找着莫倾安的踪迹。清心虽然不待见莫倾华,却抹不过是莫府的丫鬟:“二小姐,您没事吧?”
此时莫倾华哪有功夫搭理清心?
只见莫倾华的双眸正死死盯着救她上岸的男子,这男子一身绛紫色袍子已经湿透附着在身体上,头发也已全湿,却并不显狼狈。
莫倾华大方地盯着男子看,竟丝毫不觉得自己失礼。清心见状,忍住心中的鄙夷:“二小姐,您没事吧?”
莫倾华似才回过神一般,却并不理会清心:“多谢公子相救,我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小姐,公子若有空到府上,爹爹一定会重金酬谢!”
那男子虽然惊异于莫倾华的直接,却对此一笑了之。
吏部侍郎家么?我迟早会去的。
正此时,莫倾华贴身丫鬟红菱与莫倾芸找了过来。
清心心里担心莫倾安,见莫倾华此时是顾不上自己的,便再次回到河边。
渐渐的,所有落水的人都被救起来了,却唯独不见莫倾安的影子。
纵是沉稳如清心,此时也慌了心神。
还是文若鸿先找回心神:“清心,你先回莫府给姑姑报信,对外只说我请了倾安去文府做客。倾安生死不明,却不能因此失了清明,若是让人知道倾安失踪,日后就是她回来了于名声也不利。”
眼下只有这是最可行的办法了:“多谢表小姐。”
“你且放心,我这就回去,倾全府之力暗中找寻倾安的下落,让姑姑在府中安心。”
说罢,清心与文若鸿都不再耽搁,匆忙往各自府中赶去。
莫倾华一番依依不舍后,也被红菱和莫倾芸扶回府。
“你说什么!”文氏有些颓然一般跌坐在圈椅上。
“都是奴婢的错,没有照顾好小姐,但是奴婢恳请夫人保重身子,小姐还需要夫人在府中操持!”清心跪在文氏脚边,满面愧色。
文氏犹有些不能相信,急怒攻心之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她这一咳,屋中之人哪有不着急的道理,秦嬷嬷终究老成一些,赶紧提文氏抚着背:“夫人莫急坏了身子,大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文氏好容易才缓过气来,指着清心:“你……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清心只能不住地磕头请罪。
终究秦嬷嬷看不下去了:“清心虽然有罪,有句话却是说得在理的,夫人得好好为小姐操持着,可不能小姐回来了还要被那起子小人污蔑。”
文氏勉强自己稳下心神:“你是安儿最看重的丫鬟,她去文府小住,你怎能不跟随?”
“奴婢领命!”清心何等乖觉,叩了头立马往永安伯府赶去。夫人如今的样子,应当是能在府里稳住众人了,自己身为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要寸步不离地‘服侍’大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