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华轩
——
董姨娘自装晕回来后便卧床不起，大概是急怒攻心，倒也真正病倒了，因着其正在禁足，直到第二日才请了府医过来。
张全本是董姨娘远房表兄，得了其引荐才能在莫府挂名，虽然如今董姨娘落魄了，倒也尽力为其诊治。
隔着帕子搭了董姨娘的脉搏，片刻之后，张全的面色不再如常，董姨娘昏沉中见其面色不由白了脸:“怎么？我病得很重？”
“二夫人身体并无大碍，不过气急攻心才有些血於之症，只需我开张方子调理着便是。”
董姨娘听了，心下微微放松。
“不过……”
张全有些犹豫，良久才继续道:“恕在下直言，二夫人的腿是否再度受创了？”
自从书房回来，董姨娘便各处不适，因此并未把腿伤放在心上，现下听张全如此郑重提起，不由慌了心神:“昨日太过混乱，仿佛是莫倾安在扶我之时拌了我一下，摔在了我的腿……”
看着张全越来越凝重的面色，董姨娘有些说不下去了。
“是不是我的腿……”难得的董姨娘说话声中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像听不得什么重话似的。
张全似下了极大的决心:“二夫人断腿之时在下便说过，此伤绝不可再受创，否则……否则便会有瘸腿之险啊！”
“怎么可能！这些日子我已觉腿伤好了，亦能行走自如，怎会因这样的小伤便成瘸子？”董姨娘满眼的不可置信。
彼时已是夏日，屋里伺候的人个个都汗湿了背，满屋子的丫鬟都不敢在此时发出声响，生怕董姨娘会迁怒自己。
张全只能硬着头皮接口:“二夫人虽然将养了两月有余，本来腿疾就快痊愈，如今再度受创，本已快愈合的腿骨再次断开，这次怕是接不好了，就算接上……您的腿也不能行走自如了。”
“怎么会瘸腿呢？表哥，怎么能瘸腿呢？”
董姨娘尚沉浸在自己即将瘸腿的震惊之中不能回神，倒是赵嬷嬷抹了把眼泪:“此时下定论尚且太早，还请张大夫尽力一试。”
张全自问挂名入莫府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董姨娘这个样子，映像中董姨娘总是盛气凌人的，如今乍然见了她柔弱的一面，不免有些心神荡漾，却也很快回神。
“请二夫人放心，在下定会竭尽全力！”
送走张全之后，董姨娘再忍不住心中恶毒的火焰，双手死死抠着绣鸳鸯戏水的锦被尚且不能泄愤:“贱人，莫倾安那个贱人，她怎么会好心过来扶我，一定是故意的，她一定是故意弄伤我的腿的！”
“哎哟，夫人，仔细您水葱似的指甲”董姨娘的样子看得赵嬷嬷心都揪起来了，一壁上去拉着她的双手，一壁替她扶背顺气:“您忘了？前儿个江南那边来了手信，陈夫人就要进京了，到时候……”
董姨娘本是气得失去理智的双眸因为赵嬷嬷这句而渐渐恢复了些许神采。
身边的采青正在这时进来报莫倾安身边的清吟求见。
“她来得正好，我倒想知道那贱人的香囊怎么会变成我华儿的了，让她进来！”董姨娘竭力忍着就要喷发的怒火。
门口的珠帘打起，一身丫鬟打扮的清吟进来。董姨娘冷眼瞧着她，见她白净的额上有一片红肿淤青，倒是有些意外。
“求二夫人把奴婢要到锦华轩做事吧！”清吟进来便是先跪了下去，这一番言语倒是让董姨娘不好再责问。
“一进来就跪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虽未质问，却并不叫起。
“奴婢在思凰阁已跪了许久，如今跪这会儿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莫倾安那贱人别的不说，对你们下作人不是疼爱得紧吗？怎么会让你跪那么久？”董姨娘眼中的狐疑一闪而过。
“回二夫人，大小姐不知怎么回事，从静国寺回来便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前段日子还处置了清玲，这次奴婢冒险偷了她的香囊，虽然成功了，但事后却引了她怀疑，这才……”配着额上的淤青，清吟这番话说得倒也动人:“二夫人，思凰阁奴婢是待不下去，求您开恩，让奴婢在您跟前儿伺候。”
董姨娘听罢，与赵嬷嬷对视一眼:“我正想问你，你说你偷了那贱人的香囊，怎么事发之时那香囊会变成二小姐的？”
“奴婢不知啊，二夫人，奴婢确实把大小姐的香囊交给季生了，只是……只是您大概也看出来了，大小姐与从前不同了。”清吟目光坚定，并无一丝慌乱之色。
董姨娘盯了她许久，才相信她并未说谎，只抬眼瞧了赵嬷嬷一眼。
赵嬷嬷立刻领会:“清吟，不是夫人不疼你，只是你也知道，老爷禁了夫人的足，如今夫人是自身都难保，如何还能去把你要到锦华轩来？”
说着还亲自去扶了清吟起来，语重心长一般道:“你且再忍耐些日子，大小姐不过是表面严厉，心里面还是个心软的主儿。再说，她若是真疑心了你，你早就跟清玲一个下场了，如今你好端端站在这儿，就说明她还是信任你的，你且回去吧！”
“你放心，你那穷酸娘在庄子上过得极好，本夫人不会亏待她们的。”董姨娘在这时添了一句。
清吟心如死灰，大小姐说得没错，自己的期望真是可笑，董姨娘怎么会心疼自己呢？想到这里，却也不再哀求，福了礼便告退出去了。
“嬷嬷，照她的说法，莫倾安那丫头只怕真是有点儿问题。”平静之后，董姨娘又恢复了平日的精明算计。
赵嬷嬷替她倒了一杯水：“老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咱们暂且不管她内里有什么问题，昨日那事的失败，与您的轻敌也脱不了干系。”
赵嬷嬷仔细打量着董姨娘的神色，见其听进去了自己的话，这才更加坦然道：“依老奴之间，文氏那病秧子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二夫人若想心想事成，还得对着大小姐用点儿心思才是。”
锦华轩上下私下里都称董姨娘为二夫人，倒也把董姨娘哄得极为熨帖。
“是我小看她了。”董姨娘眸中狠色愈浓，却又一瞬间铺满了无奈：“只是如今我被禁足，却不知何日才能复宠了。”
“夫人忘了？还有二小姐呢，这事儿由二小姐出面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赵嬷嬷犹豫着，有些说不下去。
却是董姨娘接口：“只是华儿出了那样的事，八成也怨上我了，如今我又不能见她，还不知她如何了。”
董姨娘盯着床尾供着的一面蝶戏牡丹屏风，忧思不已。
——
ps.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