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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天狗食月

对于宫中的落尘,冷秋寒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吃了吧,不知为何总觉得下不了口,放了吧,又怕他对外人泄露鬼宫的所在,养着吧,好像也不合适。总之,冷秋寒行事从没如此犹豫过,碰上落尘,他就偏偏拿不定主意,只得暂时由着他在狂啸殿里住着。

落尘体内訾玡兽的内丹每隔半个月会发作一次,冷秋寒不耐烦每次运功替他压制,命笑笑在狂啸殿后院挖了个坑,施法弄来了一池寒湖水,让落尘发作了就自己去喝两口。

落尘在鬼宫内无所事事,某日无意中逛到了狂啸殿内的藏书阁,随手拿了本书,翻开后发现看不懂鬼文,于是缠着笑笑教他,笑笑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的,哪有时间,正巧那日七长老来鬼宫定期汇报长老院之事,听闻后就自告奋勇当了落尘的鬼文老师。

冷秋寒知道后默许了此事,落尘便每日上午去长老院报到,跟随七长老认字,下午就自己练字或者找些书来打发时间。

日子不紧不慢的,转眼过去了三个月,狂啸殿后院的三花三叶草全部开花了,据鬼侍们说,今年的花开得比往年都要茂盛,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了,三花三叶草的花渐渐都朝向了中间,鬼侍们觉得奇怪,禀报了冷秋寒,冷秋寒想到了当日七长老说过的什么花王,忙命人去长老院请来了七长老。

七长老绕着三花三叶草的花圃转了一圈,又掐指算了算,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冷秋寒道,“三日之后会有天狗食日,照目前的情况看,可能在当晚会有花王诞生。”他越说越兴奋,三花三叶草的花王诶,三千年一遇的花王诶。

冷秋寒微微点头,想了想吩咐道,“这几日你就住在殿中,届时该怎么处理花王,就由你一手操办吧。”

七长老应了,随即搬入落尘隔壁的房间,这让落尘很开心,不用一大早起床赶去长老院了。当天下午,笑笑听说了此事,硬是死乞白赖的跟着住了进来,美其名曰“开眼界,长见识,等花王。”其实是为了凑热闹。

狂啸殿从未如此热闹过,天生喜静的冷秋寒看不得笑笑日日和落尘嬉戏打闹,临时搬到御书房去睡,把自己的寝宫让出来给他们折腾。落尘跟着七长老学了几个月的鬼文,已经能看懂浅显的鬼族书籍,他虽然因为缺了半魂而神智不如常人,却不知为何天生学习能力超强,当初齐陌言、林慕天教他读书时就已发现他行事虽不靠谱,背书倒是一把好手。

落尘学习时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一旦他对某样事务感兴趣,必然会全身心的投入,自从学了鬼文,几乎天天都要看书看上大半天,并且看过一遍后基本能复述出个七七八八来。这让七长老深信,如果落尘能修复缺失的半魂,他的才智一定会超脱常人。

冷秋寒倒是不以为意,在他看来,落尘就是个小呆子,会读书,那最多也就晋升为书呆子而已。不过他倒是不介意用三花三叶草的花王给落尘修魂,被历任鬼王当成至宝的花王在冷秋寒眼中,那就是朵花而已,尽管七长老一再强调服用了花王可以增加魂力,甚至能开启天眼,冷秋寒依然不在乎,他觉得凭自己的修为,不需要靠外力,他一样能打开天眼。

对此,七长老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落尘走了狗屎运,居然碰上了对三花三叶草花王无感的鬼王。但不管如何,众人还是万分期待三花三叶草花王盛开的日子。

那一日,据后来鬼族的史书记载,凡是见过的都终身难忘那壮观的景象。那天晚上是满月,如同玉盘般明亮的月亮高挂在空中,柔和的月光照着三花三叶草的花圃,此时,所有的花朵已经都正对着花田正中心,那里在前几日长出了一株花茎,比普通的三花三叶草大了一倍,花茎上有个硕大的花骨朵,包裹在绿色的叶子中,微微发出三色的光芒。

天狗食月是从子夜时分开始的,月亮先是缺了一个角,然后黑影逐渐变大,慢慢的覆盖了整个月亮,只剩一个光圈,天空暗了下来,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众人等在花圃边的小亭子里,笑笑命人摆上了茶点水果,冷秋寒、七长老坐在石凳上喝茶,落尘则抱腿和笑笑坐在小亭子的台阶上,旁边放了几个已经被吃空的盘子。

当月亮完全被吞食干净后,花圃中的三花三叶草突然都震动起来,甚至能感觉到震动的气流,落尘瞪大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抓住了笑笑的衣袖,身子半偎了过去,抬头问了一句,“会有妖怪吗?”

笑笑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下他的头,指着自己,“我就是妖怪。”又回头依次指着鬼卫、鬼侍、七长老,“他们也是妖怪。”指到冷秋寒时停顿了一下,也不顾冷秋寒的脸色,加重了语气道,“那是妖怪之王。”

落尘缩了下肩膀,推开笑笑,不理她。

此时花圃中的花朵被震动的气流卷起了花瓣,所有花瓣汇成三条长长的如丝带状的花雨,依次灌入花田中心那朵尚未盛开的花骨朵。

花骨朵吸收了所有的花瓣,包裹的绿叶渐渐打开,只见周围绕着红黄紫三色的荧光,之后紧闭的花瓣层层打开,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完全绽放开来,可以清晰的看到三色的花瓣,此时三色光芒照亮了整个花田。

七长老第一个按耐不住,唰的起身,飞奔向花田中央,笑笑紧随其后,两人围着花王啧啧称奇,落尘回头看了眼冷秋寒,见他点头后,也跟着跑了过去,冷秋寒喝干了手上的茶,放下茶杯,这才慢条斯理的起身,不紧不慢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后皱着眉头问道,“现在怎么弄,直接给他灌下去吗?”

他伸手碰了碰花瓣,那花瓣如同有灵性一般缩了下,居然朝另一边躲了一下。

七长老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剪子,又取出一个冰壶,先把花王连同茎叶一起剪了下来,然后放入冰壶中,默默施法,将花王冰冻起来。

“都说了,光有花王没用,还得有药引子。”他双手拖着冰壶,呈给冷秋寒。

笑笑伺机摸了一下,被冰得缩回手,不住的用嘴哈气。

冷秋寒伸手接过,打量着冰壶,“药引子是什么?”

七长老摇头,实话实说道,“不知道,我还没查到呢。”

冷秋寒摇晃了下冰壶,“那这玩意能保存多久?”

七长老想了想,“大概半年左右吧。”

冷秋寒还未开口,笑笑抢先道,“也就是说,如果半年之后我们无法得到药引,花王就失效了?”

“也不是。”七长老看了眼落尘,再看了眼冷秋寒,“没有药引只是无法修魂而已,三花三叶草花王本身就有的助长魂力的功能还是在的。”言下之意就是,找不到药引就让冷秋寒吃了呗,反正不会浪费。

天狗慢慢的又吐出了月亮,月光再次照耀花田,却只剩下一片残花败景。

“怎么找药引?”冷秋寒握着冰壶,里头花王已经被完全冻成了冰花。

七长老耸了下肩,两手一摊,“不知道。”见冷秋寒脸色不佳,又加了一句,“我回去再翻翻书。”

接下来的几日,七长老一头扎进古书中,没功夫再教落尘读书,落尘只得自己捧了书,坐在狂啸殿的台阶上,晒着太阳,边看边记下不认识的字,然后集中起来不是去问笑笑,就是讨教冷秋寒。

银猫偶尔会趴在落尘的边上,甩着尾巴陪他一起晒太阳,高兴的时候还会让落尘摸摸他的肚皮,一人一猫在狂啸殿里追来追去,玩得不亦乐乎,但常常是落尘被银猫追得喘粗气,趴地上举手投降。

某一天,冷秋寒见了此景,心血来潮,觉得落尘实在太弱了,连银猫都跑不过,有必要让他增强体质,别成天像个姑娘似的,于是嘱咐笑笑空了就教他练武,不求他能成为高手,好歹强健一下体魄。这下可苦了落尘,他本就少了半魄,体质不如常人,绕着狂啸殿跑一圈都能喘个半天,就更别提扎马步打木桩了。

笑笑根据落尘的情况制定了一套方案,循序渐进,先从提高体力入手,逼着落尘每天必须绕鬼宫跑满十里地,少一里第二天就加罚一倍,整得落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硬着头皮跑跑跑。要问效果有没有,好吧,多少总是有一点的,至少落尘现在身上终于有了点腱子肉,虽然还是瘦不拉几的,但不再是弱不禁风样,加上天天被太阳晒着,白皙的皮肤变成略微的小麦色,看上去就更加健康了。

冷秋寒很满意这样的成果,指示笑笑可以再加大一点量,笑笑摸了摸下巴,修改了一下方案,增加了一个时辰的马步。

于是在狂啸殿前的空地上,经常可以看到落尘蹲着马步,手上提了两个水桶,大汗淋漓的站在太阳下面,刚开始的时候,别说一个时辰,站一刻钟就直接晕给笑笑看。笑笑也不急,走过来拎起一桶水当头浇下去,泼醒了落尘后让他继续站,并且还要补上晕的时间。落尘欲哭无泪,跑步跑得腿断掉,马步更厉害,不但腿受不了,胳膊也快废了,每天晚上躺在床上如同死尸一般不想动,有时候连觉都不想睡,就怕一睁眼第二天,又要继续地狱般的生活。

在水深火热中锻造了大半个月,落尘的体质是有了进步,但高强度的训练也累垮了他,最直接的表现就是病了。高烧、咳嗽、外加头痛鼻塞,总之是浑身都难受。鬼医看过之后表示,人鬼不同,普通的病他可不敢随便开药,怕吃死了落尘。笑笑没办法,从人间抓了一个大夫过来替落尘看病,顺带把人家的药铺子也一并搬了来。

落尘虽然病得难受,但不用跑步锻炼让他觉得即使生病也是不错的。想到病好后又要被笑笑魔鬼训练,落尘就苦了脸。

在床上躺了三天,高烧总是退了又来,反反复复,令冷秋寒觉得笑笑抓来的是庸医,但是笑笑坚持她是找了西林国最好的大夫,这下俩人纳闷了,普通的风寒怎么会治不好呢。别说他俩,就是被抓来的老大夫也想不通,明明是对疹下药,按理说应该好了呀。

三人疑惑的眼神看着睡得香甜的落尘,冷秋寒朝笑笑使了个眼神,笑笑点头。第二日鬼侍端来熬好的药,落尘表示他要等凉一下再喝,鬼侍便将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退了出去。鬼侍前脚刚走,落尘后脚就从床上爬了起来,高烧烧得他全身无力,他抖着手端起药碗,颤颤巍巍的下床,走到窗边,端药的手伸出去,手腕一翻,将整碗药倒了个干净。然后把碗放到嘴边添了一口,再摇摇摆摆的爬回床上,等着鬼侍来收碗。

却不料,这些都被躲在门后的笑笑逮个正着,当看到落尘倒了药,笑笑气得是咬牙切齿,低声吩咐候在一边的鬼侍,“去,再给我熬两大碗来。”

待鬼侍端着药过来,笑笑接过拖盘,一脚踹开了门,落尘转过头,还没看清是谁,就先闻到了熟悉的中药味。

笑笑径直走到床边,把拖盘放到小桌上,动手拉起落尘,端起药,二话不说直接灌,呛得落尘手舞足蹈,咳嗽连连,一碗药喝了一半吐了一半。笑笑也不含糊,端了第二碗药,捏了鼻子准备继续灌,落尘就着喘息的空档忙道,“别灌了,我自己喝,我自己喝。”忙不迭的抢过笑笑手中的碗,一口气喝干净。

笑笑接过空碗,没好气的道,“搞了半天,你给我暗度陈仓,从现在开始,我亲自盯着你喝药,看你还敢不敢再倒了。”

落尘哭丧着脸,嘴里都是药味,他用力抹了下嘴,可怜兮兮的道,“我只是不想那么快好。”

“不想好你想干嘛?继续躺床上当废柴?”笑笑揪住落尘的耳朵,用力转了半圈,疼得他哇哇叫,连连伸手去挡,笑笑拍开他的手,“我警告你,再给你三天时间养病,三天之后,不管你好没好,能不能起得来,就算是爬,你也给我爬着继续练功。”说完,松开手,拿着空碗走了。

落尘揉着发红的耳朵,生无可恋的趴回床上,半晌,恨恨的捶打被子泄愤,他突然好想慕天哥哥,好想少爷,好想铁柱哦,想着想着,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中浮现,决定了,他要逃出去,他要去找慕天哥哥。

之后落尘非常积极的配合吃药看病,两天之后基本就痊愈了,第三天准时到笑笑那里报到,练功的时候也变得极其认真,不再叫苦叫累,笑笑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小子要不是脑子烧坏了,就是一定有事,她不动声色,只默默的关照狂啸殿的鬼侍们留意落尘动静,有什么消息立刻禀报。

十来天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落尘打包了几碟点心,抱着小包袱偷偷潜出了狂啸殿,按着平时跑步时记下的路线,一路顺着墙脚溜到鬼宫的后门,那里有鬼奴们平时进出的小门,一般不上锁。蹲在角落里,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落尘小心的贴着墙挪动,眼看小门就在不远处,刚想撒开脚丫子奔过去,突然一个黑影罩在了他的头上。

落尘怯怯的抬头,笑笑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甚至还冲他挥了挥手,“想去哪里呀?”她俯身拿过落尘的小包袱,打开后发现有玫瑰酥,立刻塞了一块到嘴里,边嚼边说,“这么晚不睡觉,精神不错。”

落尘低着头坐在地上,不声不响,被抓了现行,算他倒霉。

“好了,走吧,难道还要我背你回去。”笑笑没收了小包袱,踢了下落尘的,“赶紧的,要是让大王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敢偷跑,胆肥了,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落尘讪讪的跟在笑笑后面,刚进狂啸殿的门,就看到坐在前庭中喝着茶的冷秋寒,正优哉游哉的等着他们。

落尘怕怕的躲到笑笑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

“干啥去了?”冷秋寒放下杯子。

落尘捅了桶笑笑的腰,笑笑无奈,开口道,“今晚月色不错,我带落尘赏月去了。”一抬头,妈的,今天是初一,哪来的月亮,脸色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她都忘了,鬼宫中怎么可能有事瞒过大王呢,果然同落尘混久了,她的智商也有点捉急了。

冷秋寒起身,在两人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吓得落尘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抓着笑笑的手心不停的出汗。

许是吓够了落尘,冷秋寒这才淡淡道,“下不为例!”瞥了眼明显松了口气的两人,回寝宫睡觉去了。

笑笑拍了拍胸口,回头冲落尘道,“下次不准再拿我当挡箭牌,听到没有。”大王发起脾气来,她就成可怜的炮灰了。

落尘傻傻的点了点头,目送笑笑离开,一个人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回过神之后,飞速跑回房间跳到床上,用被子蒙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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