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办事效率奇高,第二天天刚亮,就带着签字画押的口供候在了狂啸殿宫门口。冷秋寒也不含糊,直接御笔一批,以“德行有愧”为名,废了璃裳的后位,本想直接贬回老家,笑笑大着胆子说了句,“好歹是大长老的外甥女,就算是打脸,也不能往死里打嘛,怎么也得留张皮不是。”
冷秋寒摸了摸下巴,转了两下笔,给改成了降为小妃,没给封号。鬼族后宫借鉴了人间王室的仪制,除了王后外,还设有大妃、侧妃、小妃三级,并根据封号排定后宫座次。
笑笑去鹤鸣宫传了鬼王的旨意,璃裳还未听完就气晕了,可是笑笑不管,招了鬼卫就将璃裳拖了出去,扔到了小妃们居住的福香宫,至于她带进来的陪嫁侍女和鬼侍,则根据冷秋寒的意思,统统贬为鬼奴,赶出鬼宫赏给了几个王公大臣。
冷秋寒动作迅速,待大长老听到消息时,一切已成定局,气得他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却也于事无补,只能暗骂璃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落尘被消了那日的记忆,醒来后又回到笨笨傻傻的吃货状态,后宫众妃汲取了璃裳的教训,自然不敢轻举妄动,鬼宫似乎又回到了云淡风轻的日子。
“大哥,咱们就这么算了?”大长老府邸后院,一个黑衣女人尖锐的叫着,“我就裳儿一个女儿,这口气你能忍,我可吞不下去。”
大长老面上波澜不惊的喝着茶,“那你想怎样?”他愿意忍吗?他忍得都快吐血了,但能怎么样,去和冷秋寒硬碰硬,先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光是弑主犯上之罪,就足够灭了他们全族。
黑衣女子不管不顾,面目狰狞的咆哮着,“要么恢复裳儿的后位,要么废了他冷秋寒。”
“你疯了。”大长老赶紧捂住她的嘴,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你想死也他妈的别找我垫背。”
黑衣女子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用手指着大长老,“你打我,哥,你居然打我。”秀丽的容颜上浮出四根手指印,可见大长老下手之狠。
“打你是轻的,就你刚才说的,杀了你都不为过。”大长老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妹妹,之前还不明白璃裳那么聪明个人,怎么会干出蠢事来,现下明了了,有这么个愚蠢的妈,好玉都被雕废了,“我警告你,没我的命令,不准私下胡来,听到没有?”
黑衣女子犟着脖子,见大长老面沉如水,眼中露出凶光后,才不甘心的啐了一口,“当你的缩头乌龟去吧。”说完,推开大长老,哭着跑了。
大长老静静的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把手掌举到面前,苦笑了下,没想到自己居然动手打了她,打了这个从小到大被他捧在手心的妹妹。狠狠闭上眼睛,总有一天,这笔账他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再说那黑衣女子,也就是璃裳的母亲,大长老的亲妹,回去后越想越窝心,女儿被困在鬼宫受人凌辱,自己又被哥哥一顿教训,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派人偷偷私下打听各路消息,没成想还真让她买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福香宫内原本住了三位小妃,按照封号尊卑,分别住了正殿及左右偏殿,只剩了正殿后面的配殿还空着。按理说,璃裳是没有封号的小妃,是四人中最卑下的,住配殿也没什么不合适,但人家不干,好歹是住过鹤鸣宫的,怎么能去住终日不见阳光、阴暗潮湿的配殿呢。于是璃裳颐指气使的要求正殿中的宁小妃让位,宁小妃当然不乐意,两人说着说着吵了起来。
璃裳是谁啊,入宫前是老鬼王特封的小郡主,入宫后做了王后,虽然只不过才一天,但好歹当过,身后又有大长老撑腰,平日里霸道惯了,怎么肯让一个小妃爬到头上,见宁小妃毫不相让,还出言讥讽她是下堂妇,气急了上前就是狠狠一掌,打得宁小妃飞起,直接撞到了宫柱上,摔下来后吐了一口血。
“你!”宁小妃捂着胸口站起来,用手背擦掉血迹,不甘心的双手合十,默念心法,一道光剑射向了璃裳,璃裳竖起双手结成一道气墙,挡住了宁小妃的光剑,两人开始斗法,你来我回的。宁小妃是三长老的表侄女,平日里被三长老盯着修炼法术,璃裳被她妈惯着,在修为上自是比不过宁小妃,但宁小妃之前被璃裳偷袭受了伤,使不出全力,两人斗了半天,都现出了真身,还是没分出胜负。
旁边观战的静小妃和温小妃本来是看戏不怕事大,但见两人出手越来越狠辣,怕闹出大事,忙吩咐了身边的侍女去通报大总管,并看准时机同时出手,一人抱住一个,劝解道,“好了,别打了,要是被大王知道,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宁小妃竖着尖耳朵,身后薄如蝉翼的翅膀不停的抖动着,两只长长的鬼爪拼命想挠上璃裳的脸。
璃裳抬着宽大如鸭掌的脚不停的踹向宁小妃,头上两只触角转来转去,不时的冒出黑烟。
笑笑赶到时,正好看到宁小妃甩了抱住她的静小妃,冲璃裳放了大招,一个硕大的火球冲璃裳直直飞过去,璃裳一把抓了温小妃挡在自己身前,眼看温小妃就要被火球吞没,笑笑赶紧飞身上前,高举双手,念了冰咒,接住火球,用冰将其封住,伴随着“滋滋”声,在一阵青烟中,火球与冰同时消散,化作了一洼清水。
笑笑拍了拍胸口,好险,差点就被烧熟了,她擦了下头上的汗,头疼的朝四人行了个宫礼,“笑笑见过各位小妃。”
宁小妃之前拼尽全力使了火术,已经晕倒在了静小妃的怀里。璃裳勉强恢复人形,但也是披头散发的,好不狼狈。
“各位小妃,最近大王心情不怎么美好,请各位小妃还是安分守己,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笑笑看看打得一团糟的院子,语气就不怎么客气了,反正按品级算,她的官职高了这些小妃好几级,后宫之中目前没有王后,作为大总管的她执掌宫务,算不上是以下犯上。
“去找鬼医来给宁小妃看看,至于小妃你……”笑笑指着璃裳,路上她已听说了整件事情的原委,“要是嫌福香宫的配殿不好,不妨就住到齐齐宫去吧,那里的正殿随您挑。”齐齐宫是鬼宫侍女们的住处,笑笑的话气得璃裳红了眼睛,一脸的愤恨,笑笑就当没看见,“今天的事我就不禀告大王了,要是再有下次,各位小妃们就自己去狂啸殿请罪吧。”
这帮女人没进宫之前,鬼宫多么安定祥和啊,怪不得王一直不肯纳妃,果然女人多了没好事,烦!
笑笑走了之后,静小妃和温小妃抬着宁小妃去了正殿,看都不看璃裳一眼。鬼医到了后也只给宁小妃看了伤,诊脉开药,并叮嘱好生休养几天。福香宫中没人理会璃裳,她捏着拳头站在正殿门口,心里明白要是再惹事让冷秋寒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她,因此即使再不甘心,也只得灰溜溜的去了配殿,拿分配给她的两个侍女撒气。
尽管鬼宫里流传了很多版王后被废的八卦,但在笑笑的雷霆手段下,传说仅仅是传说,鬼宫表面上恢复了风平浪静,冷秋寒亦打算几日后回去竹屋,为了交代国事,连着数日吃住都在御书房,抓着鬼族几位大臣日夜不断的开会。大长老则称病告假,冷秋寒也懒得理他,爱来不来,不来更好。
冷秋寒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忘却了那日记忆的落尘却被变相的禁了足。笑笑觉得落尘是个凡人,还是个毫无法力、不会武功的凡人,鬼宫中哪怕是一个小小的鬼奴都能踩死他,于是婉转的向冷秋寒进言,是否要给落尘派两个鬼卫保护一下,结果冷秋寒想都不想的,直接下令,在与他一同返回竹屋前,不准落尘踏出狂啸殿半步。
落尘心里那个气啊,但是也只能生生气而已,狂啸殿的鬼侍们一丝不苟的执行着鬼王的命令,甚至还变本加厉,把三餐都送入房中,牢牢看着落尘,让他连踏出房门的机会都没有,整日里唯一能坐的除了睡觉,就是坐在窗前发呆。
一手托着下巴,一手随意的画圈圈,落尘趴在窗台前无聊的看蚂蚁搬家,旁边的小桌上搁着玫瑰酥、麻饼、桂花糕、水果糖等多种落尘平日里爱吃的零食,但他现在半点食欲都没有,只偶尔捻了点点心屑子喂蚂蚁。
外头院子里,一只黑色的大鸟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落尘抓了块桂花糕丢了出去,黑鸟扑腾着翅膀从树上滑翔而下,昂着头立在小石子上,高傲的叼起一块糕点,两三口吞下肚子,冲落尘拍拍翅膀,意思是“不够,还要。”
落尘又丢了一块在窗下,黑鸟瞅瞅落尘,又看看桂花糕,侧着鸟头想了想,觉得以落尘的攻击力,大概只够挠痒,于是欢快的跳跃过去低头吃糕。落尘从窗户里伸出手去抚摸黑鸟头上的鸟冠,他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鸟,通体覆盖着黑得发亮的羽毛,只在脖子处有一圈金色的绒毛,像凤凰一样的头上长着三寸长、红蓝黄三色的鸟冠,眼珠子是火红色,爪子则是雪白的,身后还有长长的尾毛,直拖到地上,阳光下,黑色的羽毛反射出七彩的色泽。
看在桂花糕的份上,黑鸟没有计较落尘的无礼,反而乖顺的任其抚摸,这让走进院中看到此景的笑笑惊讶的“啊——”了一声。
听到声响,黑鸟不耐的抬起头,轻蔑的看了一眼笑笑,随即拍拍翅膀,仰天长啸了一声,如流星般飞上云际,转眼就消失不见。
“哇塞,你到底给了黑凤鸟什么好处,它居然能让你摸?”笑笑大呼小叫着抓了落尘的手,不停的蹭来蹭去,摸不到黑凤鸟,摸摸它摸过的手也行。
落尘懒懒的瞥了瞥她,抽出自己的手,反问道,“为什么不能摸?”
“为什么?”笑笑“呵呵”一下,爬上软塌,探出大半个身子查看窗外,却只见到桂花糕的残渣,她愤愤不平的道,“太偏心了。平日里我桂花糕少说孝敬了几十盘,别说摸,连碰都不让我碰。”整个鬼族,也只有冷秋寒在黑凤鸟心情好时能摸上两把,但也是不让摸头的,没想到黑凤鸟居然心甘情愿让个凡人摸它高贵的鸟冠。
“它叫黑凤鸟?”落尘半点也不关心笑笑的情绪,“就一只吗?”
笑笑翻身爬下软塌,没好气的道,“你还想要几只!黑凤鸟本是天界凤凰一族的族长,传说是前任天君玉华的宠物,玉华死后,继位的天君明光不知怎的要问罪黑凤鸟,说是此鸟在天魔大战中勾结魔族,在凤凰族人的帮助下,黑凤鸟逃出了天界,后来不知怎的,就在鬼族落了户。”
“凤凰,是黑色的?”落尘一幅“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神情。
“当然不是。”笑笑塞了块玫瑰酥入口,“以前在天界时是金色的,就是凤凰的样子,逃出天界后大概是为了躲避追捕,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就变成这样了。”
“哦。”落尘点点头,“那你今天来做什么?”眼见笑笑快把一盘玫瑰酥吃完,落尘虽是没有胃口,但还是伸手抢了最后一块,塞进嘴里随便嚼了两下,感觉滋味好像比平时的好吃,所谓的抢着吃香,大概就是这个理吧。
笑笑心有不舍的看着手中的空盘子,意犹未尽的添了下嘴唇,随口道,“没事,来看看你。”
“是看我这里的玫瑰酥吧。”落尘不留情面的吐槽了一句。
笑笑也不生气,耸耸肩道,“你知道就好,谁让整个鬼宫里,就你这儿的玫瑰酥最好吃。”狂啸殿小厨房的大厨是受过冷秋寒亲自指导的,是以做的玫瑰酥虽比不上冷秋寒做的,但味道却是鬼宫第一。
“那吃完你可以走了。”落尘指着大门,“慢走不送。”
“这么无情啊。”笑笑慢慢挪着,“亏我还建议大王要好好保护你,你就这么回报我?”她故意顿了顿,站在门口,“好没良心。”说完,快速闪到门外,并随手关上门,挡住了落尘丢过来的枕头。
“你害我被关在这里,我谢你个大头鬼。”落尘在里面跳脚,气得哇哇叫。
笑笑倒是心情颇好的背着手,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的走了。
当天深夜,本是月色朦胧,谁料天边飘来一块乌云,遮住了月光,令整个鬼宫都黑漆漆的,落尘躺在雕花大床上,蜷着身子侧睡,却见放下的床帐前隐约浮现了一个黑影,黑影走到床边,动作利落的抓了落尘的肩,不等他醒来,甩了下披风,只见一阵白烟过后,黑影消失了,连同床上的落尘也一并消失了。
第二天鬼侍来送早饭,喊了三声无人应答,以为落尘还睡着,推开门打算将食盘放到桌上,等摆好碟子、筷子、碗,从食盒里端了白粥、包子和几样小菜,鬼侍正准备出去时,眼角无意的扫到了大床,先是一愣,随即揉了下眼睛,冲到床前一把掀了床帐,只有略微凌乱的床铺显示曾经有人睡过,被窝却已经凉透了,忙慌里慌张,一路连滚带爬的出去报信。
“不见了?”冷秋寒揉着眼角,他昨天和众大臣商议到丑时末,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美梦就被前来报信的鬼侍打断,心里憋着一肚子火。
鬼侍跪在堂下,哆嗦着不敢回话,只把头低得快贴到地上。
冷秋寒长长叹了口气,“你们都是死的吗?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从狂啸殿里消失了,什么时候本王的狂啸殿变成了酒楼铺子,可以随便进了。”语气平淡,却让鬼侍抖得只恨不得立马晕过去算了,心里不停的埋怨自己倒霉,怎么早不见晚不见,偏偏轮到他当值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看着鬼侍的窝囊杨,冷秋寒怒火中烧,随手丢了一个砚台过去,骂了声,“滚!”鬼侍立马抱头逃了。
片刻后,笑笑觐见,面色略微沉重的道,“已经搜了整个鬼宫,没有找到。”
“凭空消失了?”冷秋寒靠在椅背上,“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的搜过了?”他尚能感应到落尘的气息,也就是说,他还在鬼宫里。
笑笑低头沉思了一下,“能找的都找了,剩下的,就是不方便找的地方。”
冷秋寒挑了眉,“不方便?哪些地方?”
“嫔妃们住的宫殿,只查找了外室,内室就……”笑笑直话直说,她抬头看向冷秋寒,意思很明显,那里住的是你的女人,鬼卫们可不敢随随便便的进去。
冷秋寒倒是不以为意,说了一个字,“搜!”
笑笑站着没动,冷秋寒皱眉,提高了嗓门,“去呀。”
笑笑手一摊,“手谕。”
冷秋寒气恼的胡乱抓了只笔,又找不见砚台,抬了抬眼,看到地上躺着碎成三块的砚台,外加流了一地的墨汁。索性扔了笔,略施了法,桌案上的锦布飘了起来,竖着停在空中,冷秋寒以手指为笔,隔空对着锦布横横竖竖的画了几下,之后锦布卷成个布轴,飞落到笑笑手里,伴随着一声,“还不快去。”笑笑福了下身,转身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