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昕能觉察到周懿坤不时状似无意关注穆雨初的视线。那么多年过去,周懿坤依旧放不下。同周懿坤对闵思玲的深情似海相比,梁昕想起兆佳惠,不由得在心中嘲讽自己倒是薄情。同是那个地方来的人,一起生活一起挣扎一起逃离,梁昕早已和周懿坤建立了深固的友谊。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情同手足。这次叫穆雨初来除了有他自己的私心,最主要的其实是还想让周懿坤见一见这位“闵思玲“,虽已是转世,但见她过得好周懿坤应当会疏通一些积攒许多年的苦情相思。当初是周懿坤不肯承认现实,满腔痛苦和渴望踏进了罗刹海市,直到那个虚构的妻子破碎幻灭,他早已成了活死人不可能再去投胎转世。只能等着魂灭于此。在那一天之前,梁昕作为兄弟有必要让他小解夙愿。
穆雨初不知道梁昕为什么突然沉默,连带着本来温馨的气氛都变得沉闷尴尬。他向来风轻云淡的眼中方才黯淡了一下,略显沉痛。察觉到穆雨初又在研究她,不等她再去揣摩自己的眼神便举杯微敛目光,将夕阳红酒一饮而尽。只留给她一个俊削的侧脸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周懿坤是经历过爱情的人。穆雨初的目光一直聚集在梁昕身上不能更明显。他心中苦笑,明知她不是闵思玲,瞧见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和眼眸在为别的男人显露喜欢时,难免吃味泛苦。
“这夕阳红酒,确由夕阳晾制而成。每日夕阳西下之时从酒窖搬出,汲取夕阳的光辉精华,经历……久而久之便有了琥珀色泽。比之一般红酒入口更为醇郁,前味甘苦凛冽,从喉中滑下后却有千回百转的回柔清甜。“周懿坤晃动着醒好的一杯夕阳红酒,对穆雨初解说完毕将它轻轻推滑到她面前。刚才想要告诉穆雨初那红酒的酿造时间,却想起他早已模糊了时间的概念。他和梁昕亲手发明酿造的酒,不知道要追溯回多少年前。那个地方唯有夕阳是真实的,唯有夕阳的灵魂精华比这里的还要生动。所以他们唯有用红酒来汲取那唯一的生动,换取自己对生命和灵魂的感知,告诉自己依旧活着。
穆雨初举起高脚杯,闭眼凑过鼻尖在杯沿,去感受那股醇香的味道。是有一种辽阔无垠的气息。她轻抿一口,如周懿坤所说前味是撞击味蕾和喉管的甘苦凛冽,仿佛夕阳西下铺开漫天热烈的橘色。那片将尽的橘红融于陷入黑夜前的狂欢,顺便邀请出万紫千虹的炽烈晚霞。霞光渲染长空,最后缓和入夜,逐渐沉淀。后味的来临在胸腔,千回百转着一股温柔气息的流动。穆雨初抿罢这一口便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一种血脉畅通极为舒畅的感觉。她脑洞一闪,紧张了神色,“你……你们……该不会……在这个酒里面放了******之类的毒品吧?为什么我喝了有一种飘飘然好兴奋的感觉?“她的大眼滴溜溜地转,梁昕和周懿坤未料她的品后感言竟是这样。周懿坤爽朗地笑起来,就连梁昕也忍不住低头一笑。
“哈哈哈……穆小姐真是有趣,放心吧,只有你喝了才会有这样的感觉。梁昕跟我提起过你的玲珑血,夕阳红酒对你有活血补气的作用。可比那些人参灵芝阿胶之类的凡物有功效地多。“周懿坤眼神温柔亲和。梁昕正经地低沉说道,“毒品那么贵,我怎么会买给你?“
“梁老板你几个意思啊!“穆雨初握拳一晃,笑脸盈盈。梁昕能跟她开这样的玩笑让她又心情舒畅了不少。
周懿坤今晚算是这么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晚。尤其是三人饭后,梁昕告诉他穆雨初就是闵思玲转世这件事。穆雨初在饭桌上吃得不亦乐乎之后又喝了几杯夕阳红酒,现在已经醉红了小脸半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梁昕和周懿坤站在阳台上抽烟,欣赏外面隔着兰溪河的现代都市夜景。霓虹灯距离长山茗的大红灯笼不远,兰溪河畔每一晚都是热闹的。总能见到下棋的老人,散步的情侣,遛狗的青年,嬉闹的孩童。几个玩滑板的小孩就着长山茗的光良在下面炫技叫喊,梧桐树的繁茂枝叶晃动灯光影影绰绰,时而遮掩他们的身影。看见这些孩子,周懿坤转身靠在窗边,吐出淡雾低笑一声,“活着真好。“
梁昕亦转身,同他一起凝视沙发上熟睡的女孩,“是啊。活着真好。尤其是闵思玲的转世,她还活着真好。“周懿坤听见他的后话,夹烟的手指一抖,紧紧注视梁昕,半天才说出来话——“你的意思……穆小姐,是,是思玲的转世?我猜测的没有错?“
梁昕为他真是备了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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