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塍和武延慕坐车一路而去,等到了王孝杰府时,早已过了与王孝杰约好得时辰。
两人刚一下马车,龙塍见看王孝杰脸上尽是一幅不悦之色,连连赔笑请责。可是让人出乎意料的便是,这昨日还出言刻薄的李羡安却是帮着龙塍开脱起来。王孝杰虽是摸不清李羡安的想法,但还是假意一笑了之,算是原谅了龙塍的迟迟不来。
几人一路从王府之中进了拱门,便是来到了北庭都护府的军衙,期间王孝杰还同龙塍客套了几句。待到军服衙堂之后,却又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孝杰落座而下,招呼起众人是先饮些茶水。随后正了正声后,变得颇是严肃。
“世侄啊,现今之下,这天山.东麓已是我北庭府的管辖之地,而西麓才是你安西府的辖地,可是本次换防一事,我也早是知会了龙广兄的,不知世侄可有异议,咱们给它摊上堂面来,也可细细商酌一番。”
自上次王孝杰到龙府讨要天山之后,安西军中大多将领也是极力反对王孝杰的要求。可不知王孝杰却是呈报到了朝廷之中,凭着他与梁王交好的关系,又赠送给了梁王大量的牛羊钱银,梁王武三思一兴之下,便背着女皇密下了一道诏书给龙广,硬生生的把天上给分作成了两半,一半留给安西,一半当然是划给了北庭。面对朝廷的旨意,安西府的龙广早已是见怪不怪,最后还是答应了王孝杰派军入驻的要求。
面对王孝杰如此恬不知耻,龙塍也不好当场发作。临来前龙广早已交代了给了龙塍,须一切服从朝廷的安排,切勿惹事生非。
“既然朝廷旨意如此,那龙塍也没有其它可以商量的了,我安西定会奉旨行事,将天山.东麓的安西军给撤回。”
王孝杰本想龙塍还会同自己辩驳两句,没曾想龙塍竟是没有一句异言,这倒大大出乎了王孝杰的意料。
“好…”王孝杰兴笑而起,忍不住一拍身旁的桌案站了起来,“我就知道龙广兄会遵旨奉命,既然世侄对朝中的旨意也没有异议,那今日就去到我府上,我定是要好好款待世侄儿一番,以尽我这地主之谊。”
王孝杰讨要去半个天山,本还是忧心忡忡,担怕着安西府军会趁势兴罪,没曾想竟是这般轻易得就谈妥了。
只看龙塍起身拒手道:“不不不,王大之请,就请恕龙塍不能从命了?”
“为何?”王孝杰脸起一丝疑惑,“难不成世侄是嫌我北庭菜肴欠佳不成?”
龙塍起身歉笑,拱礼道:“倒也不是,王大人且先听龙塍道来。”
放下一脸的狐疑,王孝杰入了座上,端持起身旁的茶水:“那世侄你来讲讲为何不肯赴我王某酒宴?”
龙塍再行一礼,道出:“如今突厥内乱,我奉了家父之意,于今日还要急急赶赴到天山探查为何一时聚集了大批突厥难民一事,行程匆忙,所以就不能赴王大人今日之宴了。”
听罢龙塍的解释,王孝杰假意显出一抹为难之色:“那既然世侄还有差事在身,我这也是不好久留于你,只是世侄这一来,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一番,真是愧对龙广兄啊。”
“王大人真是过言了,这来日方长,待日后军政不再这般繁忙,我再来作客叨扰王大人。”
“哈哈哈…”王孝杰起出一笑,“世侄当真是会讲话,比起我等粗人来,可是文雅脱俗的多了,既然世侄还有要事在身,我这也就不好多留,待世侄赴往天山之时,我便派些精卒甲士一路护卫世侄前往而去,你看如何?”
酒宴是拒绝了王孝杰,这护卫之事也就随他去吧,龙塍勉起一笑,再礼道:“那就多谢王大人了。”
……
两人直直回了客店,路上也不多做逗留。王孝杰初始还不相信这龙家的少公子当会真言出必行,还特意安排了季密在其后仔细观察。
季密见是龙塍同延慕刚回客店之后,招呼起身旁的跟从军卒便在楼下点了几个好菜,上了一壶好酒,想到是龙塍也不会很快就下来。没曾想,这菜刚是被呈送上来,季密还未来得及下筷子,只看龙塍一行人就提着细软拿着包袱下了楼来。
季密紧紧把持着手中的酒壶,直勾勾的看着众人,一脸的惊讶:“龙塍将军,怎地这般快就要出发了?!”
龙塍见季密一脸的惊讶,却是比季密更为惊讶:“季将军,不是说归来后便就要去往天山么?难道将军是饿了不成?”
季密连忙丢下筷子,放下手中拿持的酒壶,急道:“没…没…王大人命末将一路护送龙塍将军去往天山,那又怎敢耽搁将军出发的时辰,末将这就去安排,这就去安排。”说罢,季密起身便是要向门外走出。
季密刚是迈出一步,龙塍连忙叫停道:“季将军,且留步。”待季密转回头来,呈现出一幅惊慌之色。龙塍起笑再言而出,“若是季将军饿了的话,龙塍这里尽可等将军用过餐食再上路也不迟,将军切不要因为我等而一路饥腹着去往那天山,若是那样,龙塍又怎能过意的去。”
季密阅人无数,那富家豪门公子可是见了不少,个个要么是不学无术,要么就是心高自傲,唯独见了龙塍之后,季密却是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又加上龙塍在西域的名头和此时要急急赶赴天山之行,季密不得不怀疑起方才护送龙塍来时,那王孝杰王大人讲出对龙塍的诋毁之言。
此时的季密肃然起敬而来,向着龙塍拱起拳礼道:“末将本是护送龙塍将军前去天山,一时渎职,还望将军责罚。”季密又是一眼冷视尚还在座的军卒们,只看一个个北庭军卒连忙起得身来,排起队列。
安西府的将军又怎会责罚北庭府的旗将呢?这季密的变化也太快了,刚刚还翘着腿在那准备喝酒吃菜,这和龙塍对言了两句之后,又像变成了一个正直刚毅的人,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龙塍尴尬一笑:“季将军此话严重了,若是将军当真愿随我此刻前去天山,那…我也就不为难将军了。”
季密躬身作礼,面色如铁般正言回道:“龙塍少将军请!”
……
北庭府衙,王孝杰见李羡安急匆匆的牵马而出,连忙追了上来,阻停起李羡安,不解问道:“先生,难不成你真要随那龙塍去天山不成?”
李羡安拉马停足,反问道:“难道王大人不和我一同前去么?”
这一问却是把王孝杰给问住了。只看他面显为难起来,想自己乃是北庭府的最高统帅,可自这李羡安奉了梁王之命前来以后,事事都被这李羡安督管插手。上次是被李羡安一路拉去了沙州监察龙塍行军,这才过去了几日,李羡安又要王孝杰一同前往天山。虽说两人的目的都是扳倒龙广,可这前前后后一路来的舟马劳顿,已是让王孝杰吃苦不已。
“先生,天山之地,我不去可好?”
李羡安皱眉而起,稍久后,才渐渐舒展下去:“既然王大人放心那一介武夫阢力能办妥此事,那我也就不为难王大人了,日后若是梁王怪责下来,也请王大人多担当担当。”讲罢罢,李羡安便是拉马欲行。
王孝杰连忙又是来挡住李羡安,苦起脸来:“先生,且先听我一言,那龙塍就算是去了天山之地,那也查不出来突厥人是我故意放过来的,咱们何必事必亲行,讨这苦吃啊。”
一声轻哼,李羡安不屑道:“难道王大人忘了那阢力早已统帅龟兹府军藏于天山之中,若是龙塍此次前去发现了他们在那,那岂不是坏了我等大计。”
王孝杰叹出一口气来,无奈道:“我本是想借阢力在昔日石城时,对龙广处事不公为由,便可借机让阢力那小子替我除掉龙广,可谁知,这次换防一事,龙广竟是派他家的二公子龙塍前来。”
自上次石城一战后,龙广所领的安西府军长驱直往漠南石城,一举摧垮吐蕃桑顿亲王的十万大军,一时声名大振,就连远在神都的女皇也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除掉龙广,而就在女皇犹豫之时,王孝杰便得了梁王的密令,寻个上好的契机来除掉龙广。王孝杰几番思谋之后,便同龟兹府向来不满龙广的阢力媾合一处,先是敞开关隘,把突厥难民给放到天山,以作混淆视听,想那龙广向来是爱民如子,必会亲去巡视,待等龙广巡查天山之际,王孝杰府下在天山刚上防的驻军和阢力的龟兹府军便能同协而出,一举截杀掉龙广,对其外言也可说是突厥难民而为,如此妙计,本算是天衣无缝,可谁知,这龙广竟然是派龙塍而来,这倒是打乱了原本李羡安和王孝杰的计划。
李羡安深思之后,眼神凶光汇于一处,阴沉道:“这也算龙广命大,听报说大食国有一股军队已是借路到了石国,其意便是直指安西。眼前事已至此,咱们须尽快随行龙塍而去,及时通知阢力,以免龙塍发现我等所谋,那就后患无穷了。”
讲到这里,王孝杰也能感知到李羡安的忡忡忧心,双眼急转之后,露出狡诈一笑:“先生,我们何不这样,待龙塍同那反王李隆基去到天山,我们即可命人将他们给扣留下来,那样再传信给龙广,叫他亲来领人,那可无异又是一条妙计,一锅便能把他龙氏一族给端了。”一计心成,王孝杰又是露出一脸得意的奸笑来。
李羡安的目光已是越来越轻蔑于王孝杰,道:“王大人,那你这般何不是要逼反龙广,我想梁王的意思你也明白,皇上无意要为难那小王爷李隆基,只命我等剪除龙广,以免为李隆基举旗所用。若是按照王大人之所想,我怕是等龙塍和李隆基被扣的消息刚传到龙广耳中,那龙广便能裂地为疆,起率数万安西府军前来,到那时,你王大人的北庭府军能抵挡得住?”
扪心自问,龙广所统领的安西军可是六大都护府中兵力最为强悍的,若是对阵起来,担怕三个北庭府的军力也抵挡不住。
听过李羡安所言,王孝杰透出一股后怕来:“那先生,我们此刻一定是要去那天山么?”
“那王大人能有不去的理由么?”
“可…可龙广又该是如何处理?”
李羡安长望而出,目光深邃:“先是处理好龙塍一事再说,龙广之事,日后再议。”
……
龙塍在季密的帮助之下,为那巴洛把工钱给结了,客店掌柜见是巴洛身旁一群军卒将官,哪敢不同意,临巴洛走时还假意多给了一些银钱,美其名曰是给巴洛的行路盘缠。季密对这家客店掌柜可没什么好印象,一把抢过盘缠,恶狠狠得丢下一言之后,便出门为众人置办了起了马车。
午正阳上,一行人踏上了去往了天山的道路。龙塍见其后步行的北庭军卒皆是带刃徒步,与季密商量之后,便让一些军卒同乘起马来。起开始,季密还连连拒绝,说是龙塍乃是安西将军,不能乱了尊卑。再经龙塍几番要求乃至假意发出命令后,季密才算同意了龙塍的“命令。”最后,阔道之上,行商的眼里就看到这么一个景象:二十数匹马上搭载着近四十余人,其后还跟行着两架马车。
龙塍缓马而行,向着身后的一名小小军卒讲道:“这位小兄弟,今年是有多大了?”
军卒起先还是很害怕驾马在前的安西将军龙塍,见龙塍又不似北庭的将军们那般粗暴严厉,才是低头回道:“回将军大人,小的今年刚是十八。”
“哦~,如此年少便参军了,想当年我有你这般大时,还在家中习书读文呢。”
“回将军大人,在北庭,男子十八便是可以从军了。小的家中还有两老双亲,兄长三个,家中又是口粮不济,所以小的便来参了军。”
龙塍点了点头,笑道:“那你为何不做它谋,而选择参军呢,你可知战事一发,必要冲锋在前,那性命可算是挂在腰上过活了。”
军卒低下头来,年少的面容下还带着一股青涩,犹豫了很久才回道:“从军可以混口饭吃。”
显然若是这年少军卒的家境殷实,怕是他也不会来选择参军了。只看他一言答毕之后,带着一份好奇,向着龙塍问道:“那将军大人你参军又是为何?”
“放肆,怎可这般提问于将军大人!”听得年少军卒这无礼冒上之语,在旁缓驾而行的季密大声斥道。
龙塍笑了一笑,劝下季密怒责之言:“季将军,且不要动怒,在此途中,咱们无须有那高低之分,一路之上尽可畅言。”
“可…可是…龙塍将军,这…”
“诶,季将军,就依我说。”
龙塍稍稍回头,仍能感觉到背后的低着头的年少军卒被季密斥责一番后还显胆战心惊。起了笑道:“小兄弟,我就告诉你我参军的原因吧,起初我是受了我父帅和我大哥的影响,便选择了参军。而后,战事开起,我是为抵御外强,保境安民而参军。此刻你若是要问我参军为何,我想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年少军卒还时不时的看着其旁立眉的季密,一幅敢言又不敢言的样子。细思之下,想着在西域名气如此之大的龙塍就在自己身前,此时不问那又该等到何时了!
“龙塍将军,此刻为何出得这些迷惘之音呢?你不是世人口中的大英雄么?英雄难道也会迷惘?”
龙塍长叹一口气出,看前方顾自行路驾马的延慕,又把视线投给了另一边的李隆基,苦笑道:“起初我以为,保境驱敌很是简单,可后来操持着刀刃上了战场,才发现是远远没有那般简单。世人皆是生命铸成,每个人拿起利刃的背后都有自己的一番苦衷,不管他是自己人还是敌人,都渴望着一份安宁祥和的生活。可事事总是事与愿违,就比如我,不知为何就变成了你们口中的英雄!”
一行人缓马而去,可不知那不远的背后,有一队人马正在悄然跟近,而为首的李羡安,一脸的不解与困惑,就连王孝杰投来的话语也是置之不理,他此刻到底又是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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