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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皇城风向

一袭秋风吹过,御园百树凋黄落叶,看乱叶随风纷飞,片片飞落于盛菊之中,一头泛白的女皇愁言而出,迎来身后面首连连宽慰。

女皇一笑作罢,回身但看邺国公张昌宗凝神看那初菊绽放。

“六郎,为何看这秋菊出神?”

张昌宗掐着兰花小指,起上一笑,面颜还如盛夏池莲一般,惹得女皇心喜怜爱无比。

“皇上,臣是在想,今年的秋菊为何开得比去年早些。”

自三王谋乱平息到今日,朝中在梁王代政期间,出奇的平静,竟是没有发生一件大事。女皇平时就例行会面一下朝贡使者,或是礼仪性的领着群臣祭天,面对梁王所呈报的景象,女皇自是满意无比,索性之下就再也不上那朝堂之上。有人讲说女皇已有意将皇位传于梁王,也有人叹息大唐李氏一脉算是彻底被倾覆了,但不管众说纷纭,自女皇代唐立周以后,出指一算已有近十五年了,大周之国已是深入民心,百姓只要还能勉强有个活路,倒也不会管他是谁当政。

秋来天气凉了些许,今日的上官婉儿特地加了一身外服,远远见女皇正和邺国公张昌宗欢颜笑语,起身上前便行出一礼。

“臣妾参拜皇上,邺国公。”

上官婉儿来了,张昌宗好歹也收敛了几分,将手从女皇腰间拿开,点头回道:“是上官大人来了呀,此刻面见皇上可是有事?”

自女皇不问朝政之后,终日与张昌宗和众面首嬉游于后宫,这上官婉儿在女皇心中的地位也跟着女皇不问朝政之后愈趋直下,已是一日不如一日。

“回皇上,邺国公,臣妾这有些许安西之事要同皇上呈报。”

如今龙广已死,安西被王孝杰的北庭府领带下,已让女皇放心不已,这还能有何要事?张昌宗仗着此时皇上的宠爱,替着女皇开口道:“上官大人,安西有何要事,尽可直言而出。”

想必那张昌宗是和女皇呆得久了,已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不但不退避而去,反而要上官婉儿直面讲出。

但看女皇身边除去张昌宗之外,身后更是跟着众多面首男宠,上官婉儿立显起睿智的一面,在不愿得罪张昌宗的情况下,也不像一些个大臣会提醒起女皇,只是浅起一笑道:“安西传得奏报说,皇上旨令栽培的西域菊花成功出花,为此恭请皇上为那菊花赐名!”

张昌宗一听是西域有菊,再联想起西域漫日黄沙之景,连连摇头,心中自是没有一丝兴趣。

但瞧女皇听闻上官婉儿之言,已是知道西域传来了李隆基的消息,因为李唐皇室尚菊,那新开之菊其意便是指李隆基,女皇蛾眉一紧处,思量些许后便是出言道:“六郎啊,朕此刻要去御书房为西域秋菊题名,不知你可愿意去呀?”

让那张昌宗跟着女皇游山玩水、酒令嬉戏还行,但让他跟着女皇去御书房妍习字画,他心中可是十足的不愿。

“皇上,臣是想起了我家兄长今日要来我府上拜会,所以还请皇上赐旨,让臣先行归回府中静候我家兄长的到来。”

张昌宗的这句推辞之言,上官婉儿和女皇当然能听出其意,而女皇还是起笑道:“六郎啊,待是你今日会迎见了你家兄长之后,记得替朕告言于他,他自从跟随梁王从习朝政之后,朕已是好久没有见到他了,也是颇为想念,让他抽得闲时还是要进宫多来看看朕才是呀。”

张昌宗也不行礼,点头回道:“这是自然,臣自会告知我家兄长,叫他明日便来拜见皇上。”

女皇点了点头,露出微笑道:“那好,既然六郎你有事,朕也不好挽留于你,你就且先退下吧。”

一想起不用随女皇前去御书房后,张昌宗连连心喜。

“容臣告退。”

看那退去的张昌宗还真怕女皇会将他给叫了回来,一路之中,其步疾行,不作一丝回头,女皇见后又是摇了摇头。

“婉儿,此刻也算没有他人了,你就与朕边行边言吧!”

上官婉儿和女皇齐步而去,待与后面的侍婢面首拉开了距离,才听上官婉儿禀言道:“皇上,武统领传回书报一封。”

女皇闻言轻嗤一笑,道:“他这去了如此之久,才传回一封书报,其中可有要事?”

“臣妾但看书报之中,篇幅较多,一时也分不清武统领是为何意。”

女皇转看上官婉儿,那平静的面上透着几分深思,又隐隐之中故意避开了一些,像是不愿让自己洞察出来。

“婉儿啊婉儿,你跟了朕这么多年,要数那机警睿智,我看是没人比得了你,朕料想武统领定是满口出言朕的不是,可对?”

见是女皇不会闻信发怒,已是知道了延慕大概所言,上官婉儿才起笑而出:“皇上就是皇上,不管臣妾如何隐瞒,也是逃不过皇上的法眼呀。”

“好了,你就不要和朕卖关子了,你就给朕讲讲武统领是如何数落朕的不是的就行了!”

见女皇出言后一脸悦色,上官婉儿缓缓道出:“自武统领去到安西,潜入龙家一路观察之后,信中言是龙氏一家并没有造反旨意,虽是收留了远逃而去的临淄小王爷,但只是将他留在府中以上宾之礼对待,如今龙广已死,其长子龙湛又不知去向,这偌大的安西群龙无首,民声积沸,又无生出新帝异象,武统领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将安西给稳定下来。”上官婉儿出言极简,把延慕写了近是五篇的书报只用寥寥几字便给女皇汇报了出来。

待是上官婉儿讲完,女皇停下脚步。

“婉儿啊,想必武统领信中还有言骂朕不念龙广镇守安西之功,不顾昔日君臣之礼对吧?”

“这…”面对女皇之言,上官婉儿也不敢直面讲出延慕在信中确实这般讲言,只得假笑而起,继续禀道,“皇上,武统领未有讲出此言,只是讲如今安西已如雄鹰断翅,再无能力可与朝廷抗衡,就连小临淄王也没有了谋反之心,所以武统领请皇上能恩准他回到神都同他的妻儿团聚。”

女皇站定思量,平息静喘,道:“如今北庭府领带安西府,一改昔日龙广势大的格局,朕也是该放心了,既然延慕有功,替朕一举摸清安西的境况,那让他回来,也是朕该做的,可是朕转念一想,太平公主近日也曾同朕讲说起延慕来,也是想他能留在神都过这衣冠锦华的日子,不愿让他再回那新罗穷地去呀!”

“既然皇上这般安排,那臣妾此刻就下去回书武统领了,请皇上容臣妾告退。”

女皇点头默许之后,上官婉儿才含笑退步而去。

此刻御园只剩女皇自顾作思:想梁王代政期间,除掉龙广之后,四方已是安平,又无战事发生,虽不是风调雨顺,可毕竟一切都是井然有序,未能有出得些乱子来,梁王的能力比起太子,当真是好了不少。而让女皇又久久放心不下的便是,若是真的传位于梁王,那日后这李唐一脉又是该如何处理呢?

“来人啊,把梁王诏来!”

……

梁王府中,此时一身王袍的梁王武三思身子在这几月来又胖了几分,虽是如此,但他却更显神气的向着身边的张易之道:“张大人,容本王叫你一声张公,可好?”

但看梁王武三思想做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张易之连忙上前拱手承礼,附和道:“臣在,不知皇上有何差遣?”

得看张易之一幅唯命是从、鞍前马后的样子,武三思乐得大笑连连,继续作起戏来,道:“那朕问你,山南东道秋荒一事,是如何处理的?”

“回皇上,山南东道今年秋荒,百姓纷纷联名上书请求朝廷灾济,臣已调运灾粮前往,可是途中出了一群刁民,他们妄图抢去朝廷赈灾之粮,已是被臣命人给全部就地正法了。”

山南东道秋荒,百姓颗粒无收,本是发运了赈灾钱粮,可是却被张易之给中饱私囊,一时间数民起反,却被张易之下令全部诛杀。到了梁王武三思这处,他虽是知道张易之做的其中之事,但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自己还没有高登皇位,也正需要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做事。

“张公,你真是我国之栋梁啊,如此,朕也该是放心了!”

张易之连连承拱而起:“一切都是皇上赏识有嘉,特命臣前去处理此事,此等功绩当是该算在皇上这里才对。”

张易之左一个陛下,右一个皇上,惹得武三思连连大笑出口。

“如今四海方平,五洲来贺,我大周威名远播,虽有些许刁民反贼,但都不值一提,若是本王日后登位为皇,那你张公必是本王的左膀右臂呀。”

戏完梦醒,张易之依旧游刃有余,附声否言道:“殿下何出此言,如今放眼于这大周之内,梁王已是再无阻碍,料想皇上必是拟定你梁王殿下为储,料想不日后,便会颁旨下诏,所以,还请梁王不要太过心急!”

“嗯~,谢过张公吉言!”武三思细想笑处,彷佛那九五之位已是触手可及。

武三思和张易之还在厅中对言,而府仆却是急急忙忙的跑了来。

“王爷,府门外来了一位富家公子,自言其名是叫长孙千茂,还带了十箱大礼,不知王爷可愿见他?”

报言后的府仆恭候在厅外,武三思却是起出一丝疑思:“长孙千茂?本王不认识呀,他可有讲来我王府何事?”

“回王爷,小的也问过了,但那自称长孙千茂的公子直言是要找王爷您的,还讲是给王爷您带来了些许薄礼,小的见那足足有十个大箱,一时不敢怠慢,就连忙来禀告王爷您了。”

武三思越想越不对劲,他可从未有认识过这个长孙千茂,把目光落到张易之的身上,只看张易之起笑道:“王爷那就不妨见见吧,既然他能带十大箱礼物来找王爷您,想必是有要事相求。”

见听张易之之言,梁王武三思心中暗喜起来,想不到今日竟有人来送自己大礼!

一出府门,等武三思见了一身黑袍的长孙千茂其人之后,才是想起此人,这不就是昔日那个校武大会上的武状元么!

一路客套之言,梁王快步将长孙千茂引入了王府大厅。

“想不到是长孙公子前来拜访本王,只怪那些下人有眼不识你长孙公子身份,稍会儿本王必定责罚于他们,已解长孙公子你被拒于王府门外之气。”

出言后的武三思连连起笑,其原因并不是这长孙千茂的名气是有多大,而是梁王在进府之时,已是看了那十个大箱之中,满是金灿灿的黄金,能见面便出这么大的手笔,才能得梁王好言好语相待。

长孙千茂也不入座,而是拱手礼道:“如今王爷已是位高人臣,还能亲来迎在下区区一个校军武慰,这该是在下的万幸才是。”

“长孙公子,本王向来是不分尊次,既然能来王府作客,本王自当是要亲迎才对。”

梁王说出此话后,就连那张易之也偷偷起出一丝笑意,隐笑之中又不出言一句。

长孙千茂拱手再礼:“素来听闻梁王慧眼识英才,那在下今日就不多费口舌了。”

武三思摸起下巴,细思起:原来这小子是来求官的,也难怪出手这么大方!

正了正自己的仪态之后,梁王武三思笑道:“敢问长孙公子是要求得什么官职呀?!”

看梁王端茶轻品,长孙千茂心知梁王是见了自己的黄金动了心,剑眉一挑:“回王爷,也不是在下想要求得官职,而是在下奉了一位好友之托,才厚颜而来,求梁王能圆了我那好友之梦。”

武三思偏头一瞧,稍显惊讶道:“原来公子是为了你的好友求官而来,那公子可否告知本王,你那好友是谁?欲求何位?”

长孙千茂行上两步,起出笑来:“回王爷,那人便是龙广的次子—龙塍,他是想做那安西的都护大将军。”

一听“龙广”二字,武三思已是惊得不轻,连端在手中的茶水都给洒了出来,可再一听长孙千茂又言是龙塍,武三思疑惑更起,连同张易之一起看了过来。

“长孙公子,当真是那龙塍让你到本王这处求官?”

面对厅中梁王的惊讶与疑惑,长孙千茂早已做了准备:“是这样的,这厅外的十箱黄金算作是龙塍赠送给王爷的见面礼,若是日后事成,龙塍自会再奉上五十箱这样的礼物而来。”

说是龙塍用黄金买那都护将军一职,武三思本还是不信,但听长孙千茂口中说是事成之后,还会有五十箱黄金奉来。虽说梁王身财万贯,可有人愿意用六十箱黄金买那安西都护大将军一职,不禁让武三思细打起心中的算盘来。

“想龙广大将军刚是殡天不久,其子龙湛将军又是不知所踪,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府不可一日无帅,按道理来讲,这安西都护将军一职落到龙塍头上倒也是实至名归,但为何他会想起到本王这里来讨要呢?!”

“不瞒王爷,是这样的,虽说皇上命有神差大人去往安西吊唁龙广大将军,可这龙广大将军也已去世一月有余了,而龙湛公子又是不知去向,也正如王爷所言,安西都护府不可一日无帅,所以龙塍才会托在下来求见王爷,而龙塍又言是,只要王爷能助他坐上都护大将军一职,日后任听王爷差遣!”

经长孙千茂解释,武三思才笑着点起了头,料想龙广一死,龙家两兄弟便为都护大将军的位子大打出手,这龙塍一方势弱,所以才会想到来自己这里疏通关系,看来这龙塍也很是识时务,看得清神都权势走向。

长孙千茂和梁王武三思还在对言,只看府仆又是急急来到厅门之外。梁王本还在猜想今日是什么好日子,难不成又是有人来求官不成?但是这次却不如梁王所料,而是宫中皇上派来的传旨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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