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培觉得自己是不容置疑地爱上了如嫣,于是他会为她泡茶买小礼物,向她委婉地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不知为什么如嫣与他聊聊天是可以,喝他泡的茶也可以,但就是坚决不收他买的任何礼物,对于他委婉的表白更是好象不懂,从不涉及音乐以外的话题,而且每次也不会和他久聊,出了琴房最多聊上十几分钟就会回家,从不和培出去散步游玩,也从不准许培要送她回家的请求。使她显得有些神神秘秘,让人琢磨不透。
这样过了半年多,培已经不可救药地一头栽了进去,但如嫣却显然没有给他任何希望,只是和他保持着有距离的朋友关系。这样培就没有以前那样阳光、那样欢快,他本想抹去如嫣心中那股忧愁,谁知如嫣的愁没有抹去,他自己倒有了一抹淡淡的轻愁,也渐渐有一些憔悴。如嫣把这一切看在眼中,心中是极大的不忍,她也委婉地告诉培,那个美丽的女孩和他很相配,而自己的心已经太苍老配不上他,但培仍然执着地说要分担如嫣的忧愁。如嫣想着,分担我的忧愁?不,那是没有人可以分担的愁哦。
如嫣看着培渐渐地憔悴,有多少次想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他,却又不知如何启唇,最后只好辞去了教古筝的工作,再也不到琴行来。培发了疯似地到处找如嫣,将他所知道的如嫣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如嫣。如嫣在远远的地方注视着培满世界地寻觅着她,只能默默地感动着。其实,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培对自己的感情如嫣是清清楚楚,可是自己却不能接受啊,如嫣苦笑着:我能告诉他说,自己是一个台湾老板的女人吗?
曾几何时,如嫣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刚刚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的时候也曾有充满阳光的花样年华,毕业后就在一个台湾老板办的琴行艺术学校教古筝,那时有说不尽的欢乐与幸福。可是……自从父亲的单位破产之后,百无聊赖的他学会喝酒和赌博之后,噩梦就来了。而在此时,没有工作的母亲也得了尿毒症,需要大量的钱进行治疗和透析,治疗了很久都不见成效,医院说需要换贤才能够保命,而手术及贤源加起来需要二十多万元。
正在愁着到哪儿去筹这笔医疗费时,一天却有几个彪形大汉找上门来,说父亲已经欠下三十多万元的赌债,不还立马要砍手剁脚的,父亲跪在地上哀求他们放宽还债期限,说自己一无所有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拿命去也还不了钱啊。为首的彪形大汉说:那可不一定,你没有钱可还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父亲听了这句话疯了似的要与他们拼命,说你们可不能打我女儿的主意。那些人说,那好不要女儿,明天还钱,还不了钱我们拉你女儿!
当天晚上,老板的秘书找到了如嫣,说我们老板愿意帮你支付父亲的赌债和母亲的医疗费,这是一张六十万元的支票,条件是老板一个人在大陆做事业,孤独又寂寞需要一个人陪陪,你好好考虑一下,愿不愿意偶尔去陪陪老板?如嫣那晚整整一夜没有睡觉,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别的办法,想到自己的生命原是受之父母,在这个时候能不牺牲自己来救父母吗?在那一夜之后,原本属于如嫣的一切幸福与快乐就一去不返了,当她用那六十万元付清了赌债与医疗费后,她也成了老板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
说心里话,老板对她真是还不错。老板是个温文儒雅的六十左右的男人,保养很好看上去显得很年青。单独替她买了一套百多平方米的住宅,他也从不强求如嫣做些什么,一周也就陪他两三次,其他时间都让她自由地独住在自己的房子。只是没有给她买车,说她太柔弱不宜自己开车,但有一辆奔驰2000专给她一个人用,开车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沉默寡言从不多话,如嫣十分清楚虽然自己是自由的,但是却在老板的监控下。虽然老板给她配了车,如嫣却轻易不坐车子出去,她宁肯自己一个人慢慢地走,走进街上的人群,这样可以回忆从前无忧无虑逛街的时光……只有在这个时候如嫣才觉得自己仍然活着。
母亲手术后不久,因为身体太弱,异体器官排斥很大,虽然用了二十多万仍然洒手西归。如嫣在大哭了一场之后,感到自己的心也随着母亲埋葬了,要说心如枯槁一点也不过份,她想:自己这一生是不会再为什么事而流泪了。而父亲在母亲死后更加颓废,整天喝得醉醺醺,没有钱了就向如嫣要。如嫣对父亲也越来越疏远,她觉得欠他的都已经用自己最宝贵的青春还清了,她现在已经不欠他什么,他也不配当一个父亲。
只是如嫣不能放弃自己的古筝,这是现在唯一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和爱好了。她向老板提出仍然要做艺术学校的古筝老师,这样能和孩子们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太孤寂。而经历了这些之后,她感觉自己真的是既苍老又沧桑,只有在弹奏古筝时,她的心才有一种如水似镜的安宁,只是不知不觉琴声中就带着一股抹不去的轻愁。一般的人自是听不出琴声里的哀伤与无奈,可是培是师大音乐系毕业的高材生,当然能够听得出琴声中那浓郁的忧伤与无奈,只是不知其故。因此,就有了前面的一幕。
可是,如嫣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人,她既然已经是老板的女人,就再也没有权利爱或被爱。对于培对她的情感,如嫣是知道得清清楚楚,她又何尝不喜欢培呢?心灵的默契、共同的语言、相同的兴趣与爱好……和他在一起应该会很幸福吧?如嫣想。只是自己已经不是一个纯洁的人,也不是一个属于自己的人,怎么能够接受培的这种爱呢?将来培如果知道了她的一切,还能够接受吗?只怕会更加痛心疾首,人们只会看她是老板的女人,而不见得有谁会问为什么会这样?他是那样年青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世上会有她这样的女子,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父亲。爱是不能爱,说亦无从说,见也不宜见,那就只有避而不见一条路了,这世间属于自己的路为什么就那么窄?!
于是她忍痛辞去了古筝老师的工作,再也不来琴行露面。她远远地注视着培满世界的找她,眼看着培伤心又憔悴,看着培执着地不放弃寻找,如嫣的心被深深地打动,却不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与行动。她知道时间会医治好培,他仍然会是那个阳光快活的帅气大男孩,他将来也会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孩共度一生,而自己就只能远远地祝福他了。但当她看到培一直不肯放弃地寻找自己,神情就象要疯了似的,如嫣心痛着,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于是,有一天她化了浓浓的妆,让司机开着奔驰来到琴行。
等到平常培下班的时间,她从车里下来转了一个圈,这时培正和一个朋友走出来,他一眼看到如嫣,却楞了一楞,因为他见到的如嫣总是素面朝天,从来不化什么浓妆。但他确定那就是他寻找数月的如嫣,他手中的吉它咚的一声落到地上。他撒腿就向如嫣跑了过去,如嫣却没有看到他,正弯腰钻进那辆豪华轿车,她示意司机慢慢开车,培刚刚追到轿车边,车子已经开始加速,培跟在车后跑着,呼喊着如嫣的名字,可是车子越开越快,人与车的距离就越来越大,终于车子拐过一个弯消失在车河之中。
培停下脚步喘不过气来,这时朋友拎着他的吉它赶了上来,一把扶住培问:你在追什么呢?培不住的喘着气说:那个女孩是谁?朋友不经意地说:哦,刚刚上车的那个女人?居然你会不认识?她就是我们老板的女人啊。什么?培大大地震憾:什么?如嫣是老板的女人?可是老板都六十出头了啊!朋友拉着他:走吧,走吧,回去再说好吗?培喃喃自语着:原来如此,她为什么总是那么神神秘秘,她的琴声中为什么有着那么浓郁的忧伤与无奈?她为什么从来不给自己希望,为什么从来不让自己送她回家?一切的一切培都突然恍然大悟,心中更加生出一种怜惜之情,想到如嫣那落寞忧伤的神情,想到她心中的辛酸与痛楚,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这一瞬间怦的碎成了一片片撒落满地……从这一刻起,他知道自己再也不会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快活大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