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亲切地拉过我的手,脸上挂着微笑将话筒推到我的身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甜心?”
我很是反感她用“甜心”这样肉麻而亲昵的称呼来称呼我,我们一点也不熟——还有我不喜欢撒娇。
“莱雯德·克劳利。”我望着已经融入人群中的詹妮弗和梅琳达敷衍道。
“哦,她可不像是你的妹妹或者亲戚。能够为一名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孩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她高亢激昂地说完,人群依然寂然无声,我也没有搭理她——即使我对她有那么一点好感——因为我实在不想说话。可能是感觉到气氛有点冷吧,她继续说道:“莱雯德,多么美丽的名字啊!勿忘我,你的勇敢会让我们铭记你的,永远不会忘记。好了,接下来是男孩了。”
她从我的身边走开,我暗自感到一点轻松。在人群中寻找着父母,第一眼看见的是爸爸那高大的身躯。爸爸的身高优势足以让我在任何地方任何人群中一眼找到他。妈妈站在他身边,看不清她的神色,但我知道她一定在默默流泪。我望着爸爸的眼睛,尽管距离太远,依然能够感知他的语言。他没有责怪我,没有妈妈一般的痛心疾首,而是对我的决定表示肯定——他向来如此理性。
“泰勒·李.”
随着塞拉的高声朗读,一名我从来没有见过、没有听说过的健壮的长着一张亚洲面孔的男孩在四名维和士兵的带领下走上了主席台。我侧脸看向他,正巧与他打量我的目光相接触。他目光一闪,转回头望向前方。
“好了,71届饥饿游戏9区的贡品莱雯德·克劳利,泰勒·李。”塞拉两臂分别搭上我们的肩膀,对着人群说道,然后是同样一成不变的闭幕词:“饥饿游戏快乐,愿好运永远与你相伴。”
双臂环抱在胸前,我面对着大门,墙壁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眼看着他们该来了,便整理了一下发辫和衣裙。我穿的是一条海绿色的纯色过膝长裙,从裙沿至胸口,由绿色渐变为蓝色。非常简单,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我没有编辫子,从抽签一直到现在黑发已然被风吹乱。我将头发别到耳后,大门一下子打开,詹妮弗冲过来紧紧抱住我。在她之后,父母和埃力克桑德拉也走了进来,大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关上。
詹妮弗只是哭,不停地哭。我从来没有看见过她这样哭过——自从拉薇尼亚离世,她一直坚强得超乎寻人。我抚着她柔软的棕发,轻轻道:“别哭,不要哭。‘永远不要在困难面前退缩’,这是拉薇尼亚让你铭记的,你忘了吗?”
詹妮弗站直身子,说:“没有。”
“很好。”我点点头,转向埃力克桑德拉。
埃力克桑德拉一点也没有哭,这并不代表他不为我感到难过,而是他知道这没有什么值得哭泣的。他继承了爸爸的优点:冷静,沉着,哪怕只有9岁。我真为他感到欣慰。“埃力克,我不在之后你要帮助妈妈打理点心店里面的事情,不许放弃学业,只要家里负担得起。爸爸很忙的,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有担当,要保护妈妈和詹妮。好吗?”
这番话对一个年仅九岁的男孩来说的确是有点过了,可我相信埃力克。他重重地点点头,握紧我的双手,说:“试着去赢,也许你可以。”他同意了。他的同意意味着他一定会这样做到,并且是最好。
“别担心我,你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妈妈的话使我本来准备好的说辞全部咽了回去。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给我,“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没错,12天后是我的生日,18岁的生日。这个生日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
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条手链。三块类似于宝石碎片的坠子被一条黑色的链子串起来,是三朵勿忘我——这代表着我的名字。“谢谢。”说着,我给了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埃力克桑德拉出生后,我就甚少抱过妈妈,而这次,却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爸爸站在边上,神情凝重地看着我,沉默不语。
“父亲.”这是我第一次用“父亲”称呼他,从记事起,一直都是用“爸爸”代替这样正式的称呼。
他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着:“不要害怕,莱弗,你就要满18岁了,竞技场里没有几个比你大的。你会用鞭子,我教过你的。拿到武器,藏起来,活下去。坚持到最后,永远不要放弃,你就赢了。”
这时,一名身着白色制服的维和士兵打开门,冷冷道:“时间到了。”
爸爸按住我的头,轻轻地在额间吻了一下,说:“试着去赢,我们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永远。”
“你疯了吗!”梅琳达生气地对着我大叫,不停地在我坐着的沙发前来回走动,眼中愤怒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她一向很温和,而现在却在发怒,而且是对着我。
“我向拉薇尼亚保证过......”
“别跟我提拉薇尼亚!她让你保证永远保护詹妮,不是让你代替她去死!”
死。我一愣,她的话也在我的脑海里敲响了警钟。
她没有错。九区,一个几乎被遗忘的管辖区,总共的胜利者还不满十个人,大多数贡品都是送上去充数的,那么参加饥饿游戏不外乎只是去送死罢了。
我低下头,不去看梅琳达.
梅琳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向我走近几步,说话时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对的梅丽,我们没有可能获胜,所以我才想代替她参加。”
她走到我身旁,犹豫了一会儿,说:“关于詹妮,我会照顾好她的。”
“谢谢。”我抬起头,注视着她棕色的美丽眼睛,“记住,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梅丽。”
门又被打开,梅琳达向我轻轻点头,转身离开。
走到一半,她侧过身来用明亮的声音高声说道:“莱弗”
“嗯哼?”我对她突然的声音感到惊讶。
“记住咯,别死在那儿。”
我嗤地一笑,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尽管,那只是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