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幽谷的清晨蝶舞鸟鸣,到处都是草木的味道,天似乎也特别的蓝,空气也特别清新。
陆熙宇是被笑声吵醒的。他本是和衣而睡,听到声音便一骨碌从床上跳起,待听清是昨日那对主仆,才稍稍放下防备,于是推开了窗,便看到了这美丽的清晨,而比这更美的是那正荡着秋千,笑得无比开心的——妖孽。
妖孽啊!随便荡个秋千都这么的——妖孽。心跳加快,浑身开始不自在,却又像是着了魔似的移不开目光的陆熙宇,脑中只有这单一的两个字。
其实,他是明白的,这个自称叫石诺姻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妖精,自然他和她之间也就不会有什么宿世姻缘,可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她诱自己来此,大费周折的安排诸多异事,是为了什么。这个忽而端庄,忽而刁钻,又忽而纯真的多变女子对自己并没有恶意。这点他十分的肯定。可是,她为什么要找上自己呢?真是,令人费解!
“小姐,不要玩了。“小丫鬟无奈又焦躁的声音传来,引起陆熙宇的注意。
“我才刚玩了一会而已。”小姐“咯咯”笑着,使力把自己荡得更高。
“小姐就可怜可怜我吧,不要玩了。”小丫鬟可怜惜惜的恳求。暗自决定,小姐要是再不下来,她就哭给她看。
小姐却是再接再厉,用力把自己荡到了最高点,然后奋身一跃,直接跳下来。
小丫鬟像是被人突然点了穴道,惊吓定格于睁大的眼瞳,错愕的合不拢小嘴。
瞬间的惊心与愕然闪过陆熙宇的俊脸,他连考虑一下都没有,“嗖”的穿窗而出,准备迎救佳人,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风,他应变及快的空中侧身躲过,然后,很完美的成了肉垫。
解穴。“小姐。”小丫鬟飞跑过来,扶起主人,嘴里还念叨着:“不是说不再玩这种游戏了吗?明明武功不好的人,却偏爱拿命来玩,你不顾惜自己,也体谅一下我这个做下人的苦啊,若是摔着了小姐,我会被老爷剥皮拆骨的,小姐求你不要在拿我的命来玩了,我真的会被玩死的。”
小姐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我是想功多易熟嘛,跳得多了总有不被摔到的时候,你瞧,这次我虽然照摔不误,可是都没受伤,连些微疼痛都没有。而且,爹又不在这里,你怕什么?”
小丫鬟嗤鼻,老爷是不在,可是眼线却多得很,周围说不上有多少眼睛看着她们呢?而且,她敢用她的小头颅保证,这次小姐一定是故意的。她像地上一努嘴,“你是没事,可有人倒霉了。”
她的小姐似乎这时才发现不对,转头去看,就看到啃了一嘴青草的陆熙宇正从地上爬起来。
“扑哧。”忍俊不禁。今天轮到小姐嘲笑他。昨日里笑他个没完的丫鬟反而比较同情他。
肯定是故意的,以报昨晚一“砸”之仇。陆熙宇恨恨地想。却听石诺姻软软的声音低唾了声:“呆子。”
“我,我才不是。”本是恼怒的。却在听到那一声“呆子”时,犯了病,心又开始狂跳起来,不同的是,有丝甜甜的液体随着心跳,在心底里升腾起来,翻江倒海。
诺姻也不与他缠绕,正容,端庄微笑:“第一个条件,想好了吗?”
提到这个,陆熙宇来了劲头,“当然。你可要听好了。我、要、玄、黄、剑、笈。”失传百年的东西,完全可以归类为传说的东西,看她怎么找给他。他抬头挺胸,得意万分。等着看她败下阵来的样子。
“玄黄剑笈啊?这有什么难的,我明日拿给你。”妖孽石诺姻连丝惊讶的表情都没有,回答得顺风顺水,轻松自然,好像早就知道他要的条件似的,而且完全的没有难度。
完全惊吓住的反而是陆熙宇。这可是他想了大半夜,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绝佳条件”,怎么看上去像是正中她下怀似的?
诺姻更是得意。就说嘛,这个呆子武痴,能想出什么高难条件,她只那么稍动下小手指头就猜到了。嘿嘿,嘿嘿嘿。
如玉看了眼一脸惊吓的陆熙宇,又看了眼一脸奸诈的小姐,不禁摇头叹气,更加的同情起陆熙宇来,再看二人一时半刻没有回魂的意思,也懒得管他们,料理早饭去也。
第二天,如玉准时把一本褶皱泛黄,卷边少角,并且还有虫蛀的破烂绢册放到了陆熙宇面前的桌子上。
陆熙宇当时两眼放光,捧了册子小心翻阅,啧啧称奇,就那么忘我的比划起来。
如玉见了猛翻白眼,暗道:“这个呆头鹅怕是被小姐玩死了,都还得三叩九拜的当小姐是他的观世音菩萨膜拜呢。” 他也不想想,失传百年的东西,怎么可能被小姐信手拈来。她又想起昨夜三更,传说中的“玄黄剑笈”新鲜出炉的时候,她的小姐十分得意又十分算计的说:“这虽不是真的,却也是武林中难得一求的宝典,那呆子一见这上面的精妙武功,定会被吸了全副心神,无暇去想它真假的问题,只要他在第一时间没有反驳,我们就成功了。就算日后他察觉,我也可以说,你这等武功高强,见识广博的武痴都分辨不出真假,何况是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而后小姐发出的坏笑让她毛骨悚然。忍不住问:“要是他当时就有疑问呢?”小姐坏笑得更加嚣张,完全的皮糙肉厚、卑鄙无耻,“你就说,我家小姐乃是半仙神人,近千年道行,更有徒子徒孙无数,寻他一本破书,有什么难的。”她当时恶寒。
然而,等陆熙宇怀疑起这本书的真假,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那时他已经将那上面的武功记得滚瓜烂熟,演练得行云流水了。这时的他实在不好意思理直气壮的去问书的真假。话说,他日日在这屋后的树林里练功,妖孽就日日陪在一边,她从来不打扰他,只是在一边置了桌椅,时而看书,时而喝茶,有一天不知道在哪鼓捣出把箫,那箫可真是破啊,乌漆抹黑的,看不出材质,不过音色倒是很好。偶尔在他累昏的时候她会吹上一曲,他是听不懂啦,不过却很舒心,每次听到她的箫声,都会使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缓去不少疲累。有的时候,他也觉得她看书喝茶是假的,看他才是真的,因为他每每舞剑回身,十次到有八次能看到她如水的目光盈盈注视,温柔浅笑里无限涟漪。每次与她对视,他的心跳都会失控,全身血液奔流,却胆怯得不敢上前去说上一句半句的话。偶尔,她也会伏案而眠,睡容十分的妖孽。往往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目,看得他失魂落魄,回魂时已是日落黄昏,才想起自己就这么看着她,看了一个下午,连武功也忘了练。就连睡梦里,他都会梦到她的睡容,梦到长长的黑发柔顺的帖服在她伏案的背上,他自己却化做了轻柔的风,扬起她的发尾,她微笑着梦呓“呆子”。每次他都会惊醒,然后拼命的用冷水洗脸,整夜不敢在睡。那时他就会想,她不是妖精,是毒药,慢性毒药,不知不觉中侵入了他的五脏六腑,在每个午夜梦回折腾他,可耻的是,他明明知道,却任由自己越陷越深,无力自拔。最让他捶胸顿足,悔不当初的是有一次他偷看竟被她当场抓包,他做贼心虚,又想理直气壮的掩饰,便故作高声的嚷嚷:“这玄黄剑笈也没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吗?”她嗤鼻,“传说也能信吗?传说我还是九天仙女下凡呢,你看我是吗?”他不经大脑,脱口而出:“是啊。”此话一出,他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抑或打个霹雷,劈死他算了。而那可恶的妖孽居然笑到趴到桌案上去,幸好如玉丫头来叫吃饭,才把他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可恨的是,妖孽临走还轻唾了声“呆子”,顺带把手中的书掷到他怀里。那奸诈的笑靥让他每日的“噩梦”有了新的版本。
想到昨夜某个妖孽又入梦吓他,致使一晚未眠,他就恨得咬牙切齿。不觉手上用力,使劲的挖挖挖,全当是正在将某人大卸八块。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明白本来该潇洒御剑,偶尔来个回风摆柳,帅到月隐花羞的自己怎么会蹲在这里狼狈的挖坑,就因为某妖孽说要种竹子。好端端的种什么竹子?真是的。抬头看看喝茶看风景的主仆二人,陆熙宇更加气苦。他实在不应该愧疚的,就因为某人说他白吃白喝了她半个多月,更不应该因为愧疚而忘了她的本性有多么的妖孽,而拍胸脯说:有什么差遣,尽管说。
地上的泥土化做某人可恨的脸,狠狠的一铲子下去。
“熙宇哥哥,这地跟你有仇吗?”软软的声音嗲声嗲气的唤他,他浑身剧颤,抖落一地鸡皮疙瘩。
“没有。”
“那你在干嘛?”
“挖坑。”明知故问,也不想想是谁害他的。
“我怎么看不出来?”
“因为你笨。”
“咦?这不是我的台词吗?”某人很疑惑的声音。
再不回答,只是更用力的挖挖挖。
“熙宇哥哥。”更嗲。
“走开。”
约莫一盏茶之后。
“熙宇哥哥。”更加的更上一层楼。
陆熙宇豁的站起来,把铲子狠狠掷在地上,拼命在两个胳膊上抓挠。“你要干吗?”真是有让人暴怒的潜质。继续忍下去,他一定会成为有史以来因“肉麻”致死的第一人,他即使是死了,也会因为死法太窝囊而没脸去见陆家的列祖列宗。
妖孽被吼的一愣愣,一脸的惊吓状,并用十分委屈的语调,小声辩白:“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已经多挖了十几个坑了,不过,熙宇哥哥要是喜欢挖坑的话,那就尽管继续,竹子早一天种晚一天种,我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哥哥你挖完了之后,请把多余的填回去。当然,你不填平也没关系,但你平日练功时就要小心了,不要掉进去才好。”
“你你你……”可怜的陆熙宇指着妖孽半晌,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捡起铲子,再把土填回去。假装听不到身后主仆夸张的笑声,完全的化愤怒为力量。
落日十分,陆熙宇终于种完了,把工具一丢,倚着树干闭目休息,肚子传来叫声,是又累又饿啊!可懒得动,更懒得去看那对主仆在哪里逍遥。
听到有脚步声向他走来,他也不睁眼,直接把头向反方向转过去。
“熙宇哥哥。”是正常的软声。
没听见。他在心里哼声,转个身,背对她。
她似乎一点也不以为杵,软声道:“你饿了吧?如玉要等会才会把饭做好,我拿了馒头给你,你先吃点吧。”
不饿。他心里才想着,肚子就很不客气的出卖了他,叫嚣得天地可闻。他豁的转身怒瞪她。发誓她要是敢笑,就再也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直接捏扁她。
她却是将白嫩嫩的馒头双手举到他面前,美丽的眼睛扑闪扑闪着,样子再诚恳不过。
反常,太反常了。已经是惊弓之鸟的陆熙宇瞪着馒头好一会,没有接,很肯定地猜测:“你下毒。”
最大的可能是泻药,吃不死却可以拉去半条命。
诺姻也不说话,而是缩回手,很秀气的在馒头上咬了一口,吃下去。然后再次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