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痛要休息,请王爷改日再审好吗?”许洁摇摇晃晃起身,楚承知道有些事情逼不得,便唤来易欣服侍后离开。
铜镜中的许洁明显消瘦,脸畔苍白,不自觉得记忆回到被秋苓绑架的那日——前后六日光景,整个人被折腾得羸弱不堪。如今无忧无虑的采茶生涯就此结束,等待自己的又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想想都令人不堪重负。女孩重重叹息。一旁卸下发髻的易欣还以为自己伺候不周:“主子,是不是弄疼你了。”
“不,没有。你继续,谢谢!”头一次伺候人还会得到答谢,易欣不禁多看了镜前的女孩——高高瘦瘦,五官清丽,即使大病初愈气色不佳,也蛮受端详。或许她真如王爷所说——待下人还不错。易欣年纪二十左右,在丫鬟里算是大龄打工者了。放在从前,许洁一定会拉着她手询问她年龄,老家哪里,告诉她不要分地位尊卑什么的——猛然起碧儿,嫣儿。算了,只怪当初交浅言深。如今自身难保,何必空劳牵挂。只淡淡附上一句:“今后不必叫我主子,就叫许姑娘吧!”
一晃三日过去,许洁无事找来纸笔涂涂画画,昏昏沉沉又迎来一次日落。
“姑娘,厨房新作的菜式,快来尝尝!”易欣将晚膳送到房内,许洁放下笔墨伸个懒腰,喃喃道:“你先放下吧,我想睡会儿。”易欣看那梨花木床从上而下倾泻的鹅黄纱幔,遮挡的严严实实不留缝隙。心想,这大夏天的也不怕捂出痱子。轻声道:“姑娘,天气闷热的很,小心中暑。我去取些冰块来降温。”一会功夫儿房门打开,许洁恨不得将所有人都撵出去,把自己反锁起来,谁也不要来打扰。有些不耐烦说,“冰块放下你就出去吧。大热天的,你也歇会儿好吗?!”
“你也知道天热,床铺遮的那么严实,不怕中暑?”楚承说罢哼笑道,“何事如此烦躁?”
怎么又来了!阴魂不散啊!“不让我离开王府,不如闷死算了。”
“我并没有限制你出入王府的自由,想走,随时可以。”楚承轻描淡写的语气令人费解。
没听错吧。许洁一骨碌爬起来拉开床幔,上下打量着楚承,看起来不像看玩笑的样子。“说话算话?”
“有道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后你何去何从,我都不会阻拦。”楚承两手一背,嘴角上扬。
“哎?不对啊!”许洁恍然道,“你说得轻巧,你把陈伯陈妈打发了,又关闭茶馆。我现在能去哪啊?断了我的后路,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楚承正坐在她的对面,突然认真的问道:“你是在恨我吗?”
“什么嘛,怎么这样问?”许洁瞪大眼睛不解他是何意。
“自从你清醒以来,先是不与我相认,又急于出府,言语铮铮仿佛我这偌大的王府是人间地狱般。许洁,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我救下你的性命,你却对我横眉冷眼。即使你我为路人,我不图你回报救命之恩,也不该让我受此不公吧!”
“我……”四目相对后许洁又急忙避开,她无法解释为何会如此烦躁,也许是害怕相认后面临的种种不祥。此刻楚承定定的坐在许洁眼前,等待一个答案。“我不是讨厌你啦,我讨厌的是从前的生活,确切的说是皇宫里的生活。最开始来到这里,出于好奇,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新鲜,理所当然的享受命运的安排。可是自从去年南巡回宫后,日子就不是那么好过了。想必你也听说李鸢小产,思安公主受伤的事情吧。‘我不杀伯仲,伯仲却因我而死’一件件一桩桩事情都在刷新我的三观。”
“三观?”
“就是你对人生,对待这个世界的理解与原则。我没有精明算计的玲珑心,尤其来到这里,我单纯的连自己都觉得愚蠢至极。如今看来,我不过一介平民只想,也只能过平凡的生活。”
“从今往后,我会护你周全。”楚承郑重承诺。
许洁轻笑:“护我周全,凭什么?凭你是亲王?还是你有通天的本事可以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什么意思?”
“我不是你们这里的人,”事已如此没有退路,许洁索性摊牌,“你信不信时空穿梭?一年前的深秋,我本来在家附近慢跑,不知怎么突然晕倒了。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被绑到欧妃的寝殿。过了好久才弄明白,我穿越到没有历史记载的时代与国度。”
“没有历史记载?”
“就比如,你可以在史书上找到先秦,秦汉,甚至是三国时期记载,可是之后荡然无存。这就说明我穿越的时代是三国之后两晋南北朝时期。可惜我学术不精,不记得历史还有昆仑国的记载,看你们覆国辽阔应该在历史上有所地位才是啊……”
楚承早已听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解答。“再后来我打听到侍卫是在黑森林附近发现的我。那个什么黑森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黑森林…是从前一处废弃的…”楚承停顿不语,与自己打探到的一样,许洁确实在黑森林附近被侍卫带回宫。可是听过许洁的一席云里雾里的话,楚承内心有些不安。皇兄为何要留她在宫?只因她与珈蓝有几分相似?楚承细细端详眼前的女子——分别一年,许洁好似愈加清秀,与珈蓝那般妩媚蛊惑不同——只不过附着在她身上的珈蓝的灵气愈加薄弱。于是他伸手掐住许洁手腕脉门,灵气果然锐减仅有丝丝游动。
“你干嘛?”许洁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到。
“与白夫子待久了未免学得一二,还好,脉象平稳应该无大碍。”楚承松开手糊弄解释道。“我承诺会护你周全,今后回家之事我助你一臂之力。”
许洁松口气:“所以说你相信我说的?会帮我去黑森林寻找线索?”
“当然。”
“啊!”许洁兴奋地给他大大的熊抱,“楚承你太好了,我想家都想疯了。你知道吗,这件事情我都没有胆量告诉别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你肯相信我!”楚承受宠若惊般瞪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火般的热情。
“那个,这个,额,冷静冷静。”楚承试图安抚彼此的情绪,轻咳几声,“清月庵的大火与这次害你之人可是一伙?”
许洁有所顾虑道:“清月庵的大火确实不是意外,既然敢放火烧毁皇宫底盘估计权威不低,况且事情已经过去,我不想追究什么。至于这次绑我的人……”许洁犹豫:一是不清楚秋苓所为是否受长公主指使;二来就算与长公主无关,作为贴身侍女侍奉长公主多年,楚承想惩治她亦是十分艰难;一旦秋苓对长公主说出自己的下落,依长公主性格,到那时就不是丫鬟私自报复那么简单。知道的人越多,结果越难预测。
“许洁,你怎么了?有何难言之隐不妨说出,我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为我讨个公道,”许洁感激楚承的仗义,又深知他知道实情后的痛苦无力,索性装傻,“额…我当时被人迷晕了,好多事情…不…不记得。”
“不记得了”楚承看出她的迟疑,无奈轻叹,“如今你在王府后巷,这里平日鲜有人来往。不会有人再伤害到你,我保证。至于黑森林一事,我会想办法调查。你先好好休养几天,我先去衙门销案。”
“销什么案?”
楚承将写与石知府信件内容告知许洁,对外界宣称陈露已死,凶手乃王府旧日奴婢,已经被王爷就地正法,事关王府也就作此罢了,希望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许洁暗叹:你说的八九不离十,确是府内人所谓,秋苓这小蹄子我一要给你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