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分,蝉鸣繁琐,扰人清梦。
盛京官衙停尸房外茂密草丛后多出两道黑影,季钧廷警惕地望四周扫一眼,确认无人后颔首示意沈晔可以进停尸房了。
沈晔早些时候托人亲自送了封书信到季钧廷手中,约他到对月酒馆饮酒。季钧廷回家之后被季凡叫住,季凡叮嘱他,若然沈家有所相求,必要竭力相助,于是季钧廷与沈晔喝酒到一半,使了个障眼法,找了两名亲信替他们做样子,他二人换了官兵的装束,潜到官衙外。
季钧廷看见官衙外突然多上许多驻守的官兵,交代沈晔道:“今晚张楚特邀李茂到府上做客,据可靠消息来看,张楚让李茂加紧防范,待会若出了意外,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只会中了张楚的诡计。”沈晔颔首答道:“嗯。”
沈晔和季钧廷绕过正门,掐准偏门官兵换防的时间,骗走留守的官兵,顺利进入官衙内部,一路上巧妙避开许多拿灯巡逻的队伍。
沈晔心想,防范措施做得越紧密,说明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季钧廷和沈晔蒙上面,一前一后进入停尸房。
阴冷的停尸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腐烂的酸涩味,三面都是厚实的墙,只有一扇门,透个风都不可能,幸好这几日官兵巡逻,灯光能照进来几缕。
沈晔第一次进到停尸房这种阴森可怖的地方,难免有些害怕,他的步子畏缩不敢向前迈,身后的季钧廷推他一把,轻声催促道:“你赶紧啊。”
四周黑得厉害,季钧廷完全看不见沈晔额头上蒙了一层细密的汗,当战战兢兢的沈晔还是不小心碰到一旁横放的尸体时,他吓得双腿轻颤,他低头望去,见一只长满腐烂毒疮的手立了起来,他忍不住叫出了声。
幸好季钧廷反应灵敏,在沈晔叫出了声的瞬间急忙捂住他的嘴,凑近他耳畔道:“你干嘛突然叫起来。”季钧廷觉得手心有异样的触感,仔细感受才发现是沈晔双唇在发抖,沈晔艰难地转过头对他说:“钧廷兄,你去找苏彰的尸体吧,我实在害怕,我跟你后面好了。”
久经沙场的季钧廷听见沈晔的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绕到他前面寻找苏彰的尸体。
“是这个吧。”渐渐习惯漆黑环境的季钧廷发现墙角的尸体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臂,沈晔被季钧廷笑话了以后,深觉丢脸,鼓起勇气朝那方向望去,轻轻嗯了一声。
沈晔掀开盖尸体的白布,发现仵作检查以后,苏彰的遗体浑身不着衣,无法从衣裳判断干湿,摸了苏彰完好无损的头发,发现全部都是湿的,再看苏彰身上的伤痕,确实如沈钦翰所猜测那样,有衣裳遮体的地方只是轻微烧伤,手臂和脸完全被烧焦。
除此以外,沈晔还发现苏彰的脖子被烧得很不均匀,中间有一条痕明显是烧得比左右两边要轻,转眼一想,心里有了结论。
两人正要走时,外头巡查的官兵不知为何,突然说要进来看看,季钧廷把沈晔拦在身后,一同着急得想主意。
“什么人在那!”季钧廷耳尖,听见不远处有一声尖锐的破碎声,把进入的官兵吸引了过去,季钧廷再听,院子似乎没了动静,急忙和沈晔一同离开。
墙外另一条窄巷深处,一个虽戴了半块银色面具却掩不住刚毅的轮廓及浓密剑眉的男子背手负立,目光清冷,薄唇轻启:“何事托我。”
沈钦翰深夜邀约他于此,本以为他不会前来赴约,起步要走时,发现他一贯翩翩白衣的身影。
“苏家命案一事,希望你能出手相救,护住范氏的命。”沈钦翰看见男子轻扬嘴角,声音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你既然已做好听从宿命的安排,我出手又何妨。”沈钦翰眼神一暗,目送男子旋身踏瓦飞离。
……
盛京城外五十里的荒山立有一间失修多年的庙宇,可以暂避风雨,却躲不开杀戮。
范氏与一名中年男子连夜出城逃至此,以为终于逃脱成功了,想要在破庙宇里好好歇上一歇,两人刚相拥坐下,一群蒙面持刀的黑衣人破门而入。
“啊……各位大侠放过我们吧。”范氏扑通跪在地上求饶,中年男子从包袱旁边抽出随身的佩刀护住范氏。
黑衣人二话不说,逼杀而至,中年男子奋力抗敌厮杀,把弱不禁风的范氏推到角落,紧紧挡在她前面。
始终寡难敌众,中年男子腹背受敌,武艺又非精湛,连受敌人几个横刀划砍,最后被一名黑衣人一刀穿破胸膛,喷出一口鲜血,双膝跪地,拼尽浑身力气想转头去看范氏最后一眼,可惜,气绝倒地,死不瞑目。
范氏躲在角落又惊又怕,担心中年男子的安危,谁知竟眼睁睁看见他死在她面前,悲恸至极,上前抱住中年男子尚有余温的身体,朝众名围杀前来的黑衣人道:“我要杀了你们!”抓起中年男子手握的刀朝黑衣人冲去。
一名黑衣人举刀向她砍下,她合上双眼,等待死亡的来临。
刹那之际,陆续扑通倒地的声音使范式怔住,感受到门外刮来一阵强烈的风,范氏睁开了眼,看见数名身中飞镖的黑衣人倒在自己脚下,愣愣地望着眼前一袭白衣的俊俏男子。
“随我回盛京城吧。”
范氏一听,想要逃跑,白衣男子迅步移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强行带她离开,范氏的手被抓得生疼,低头一瞧,看见他中指上熠熠发亮的银色戒指。
……
“小姐,你们想去哪。”穿着一致黑衣的沈有容和沈有玥鬼鬼祟祟的经过长廊,被菊韵和吟雪觉察,同时叫住她们
沈有玥冲过去想要捂着吟雪的嘴巴,发现……够不着,太高了。
沈有容看见有玥如此丢脸,捂脸掉头就走,有玥急忙追回上来,挽住有容的手臂,亮嗓子道:“三姐,我们不去跟踪大哥了么。”
沈有容被有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她的嘴,轻声道:“你那么大声作死啊,还嫌我俩不够丢人是吧。”
沈有容傍晚的时候看见沈晔在书房里拧紧眉埋首,写着什么似乎很重要的东西,恰好余管家经过,平日余管家格外疼爱她,于是她灵机一动,设了法子让余管家把沈晔骗了出来,偷溜进去瞄了一眼沈晔桌上的东西,目光骤然一亮,急忙离开。
后来,沈有容果然瞅见沈晔在门边和余管家有条不紊的交代什么事情。
沈有容一是担心沈晔,二是好奇,正打算跟踪沈晔,被身后突然冒出头来的有玥吓得险些丢了魂,有容抚住受惊的胸口,与觉着好玩的有玥简单说明以后,有玥也要闹着去,有容黑脸拿她没辙,只好答应让她一同跟去。
“你们俩给我站住。”经过园子的宇文沁恰巧看见有容和有玥一副做贼的打扮,叫住她们。
绿映堂上,烛光幽幽,茶香如烟飘满屋,有玥与有容都低头不敢看座上的宇文沁。
“你俩这副打扮,准备到哪家下手去。”宇文沁打量她俩一身着装,压着怒火道。
“打算去对月酒馆下手!”有玥脱口而出,有容讶异转头瞪她。
宇文沁脸色更沉,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叹息一声,朝有玥摆手道:“玥儿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三姐说。”有容一听,铁定准没好事,急忙扶住额头,拉上有玥,嚷着头疼先走了。
宇文沁望见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有容,本想叫住她,仔细一想,最近事多,还是把有容入宫的事往后压一压,回头风波平定了再与她详谈也不晚。
只是,她今日去宫里探望太后,偶遇陛下,陛下已明言向她要定沈有容,让她早做准备,听候圣旨传召。
宇文沁沉下心来细想一阵,吩咐平日协助她打理家务的林嫂。
“这几日看好两位小姐,尽量不要让她们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