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闻秘辛蛊峰说家史,见珍怪东夷入华门
“剑仙?!”姜玄不明白谷峰为什么会这么称呼自己,但眼下他可没工夫来多考虑这些。刚刚的那一把粉末,让他的心里下意识地就感到了一丝危机。似乎也正是这丝异动,一下子就激发了相柳那颗毒牙的灵性。绿光突然就穿透了姜玄胸前的衣服,围绕着他,把那些迎面扑来的灰白色粉末都吸引了过去。
融合了相柳的一丝巫血,凭借着这一点儿血气的感应,在冥冥之中姜玄似乎与这颗毒牙也产生了某种联系。感应到了新主人即将面临的危险,它居然主动地出来护主。
相柳的巫术本就以毒见长,那颗牙齿在吞噬了谷峰撒出的毒粉后,赫然变得更加灵动了,围绕着姜玄居然形成了一圈墨绿色的光环。
然而,此刻的姜玄却并不好过。他之前刚刚运生出的那一点点神念,眼下正被那道飞旋的绿光疯狂地消耗着。这身周一米多的距离,已然是他现在神识的极限了。即便这样,仅仅是数个呼吸的消耗,他就已经感到有些心慌头晕了。
“不行,神念快被耗光了!”感觉到不好,姜玄急忙运起了记忆传承中,巫族里的一篇凝神收心的法诀。“反观内敛,气定神凝,神藏于心,魂藏于肝,魄藏于肺,意藏于脾,精志藏于肾……”
他按照口诀收敛着心神,转眼间整个人的气质仿佛都焕然一新。最后姜玄伸手一招,那道绿光就被他收回到了手里,藏了起来。
谷峰垂首跪在地上,但两只眼睛还是偷偷地向上翻着。当看到姜玄的气质突然间一变,那道绿光就被他翻手收了起来的时候。谷峰被吓得赶紧又把头往下低了低,再也不敢抬眼往上偷看了。
收好了那颗毒牙,姜玄这才有工夫来计较谷峰刚刚对自己的称呼,“刚才你说的剑仙是……”
“剑仙的事儿就不要在这里多说了。”不知何时,姜老头已经走到了姜玄的身边。他把手按在了姜玄的肩膀上,不经意间就把话题岔开了。
“你先起来吧,这门还开着呢。”姜老头说着关上了房门,回头又搀起了还跪着的谷峰,“男儿膝下有黄金,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别说跪就跪的。”姜老头的话说得很随便,那感觉就像是老街坊在和门口儿刚下班的小青年儿打招呼一样。谷峰站了起来,但脸上的表情仍然显得还很局促。
“来,坐吧。”姜老头指着他跟姜玄对面的那张床说道,“既然把话都说开了,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你是谁家的孩子,到这儿干嘛来了?”
“这个……”谷峰闻言沉吟了一阵,但最终还是低头不语。
“孩子,说说吧。没准儿我们还能帮帮你呢。”听了自己爷爷这明显是言不由衷的话,姜玄不禁腹诽,“这老头儿,坑死人不偿命啊!”
可这话听在了谷峰的耳朵里,眼前却是一亮,“我……我其实叫‘蛊峰’,‘蛊’是蛊虫的‘蛊’,不是山谷的‘谷’……”
原来这个谷峰的真实姓名叫蛊峰,是苗疆一个炼蛊世家的嫡系子弟。据他自己所说,他们家的祖上也曾经是传说中仙门的弟子,后来由于成道无望才创下了世俗中的这份家业。
这位先祖曾经拜入的那座仙门,似乎是以修习炼尸控蛊之术所见长的,因此他一直称自己为“蛊师”。而他所创下的这个家族也延续了这个传统,并以“蛊”字为自己家族的姓氏。
传说在这位先祖宾天之际,他命令族人把他的皮剥了下来。原来在他的身上,刻满了他在仙门时所学到的术法以及修炼的心得。他的后人们把这张人皮制成了一册皮卷,名为《尸蛊研甄》。
作为蛊家先祖的传承,这卷人皮一直被视为家族中不可外传的秘宝,由每一代蛊家长房的族长保管,只将一些零星的术法秘密地传承给族内的少数杰出后辈。然而在七十多年前,这件秘宝竟然遗失了!
那一任的族长是蛊峰的太爷爷蛊乐天。作为家族中长房的一支,由于世代把持着族长的大位,所以他们这一脉能够更多地修习那卷人皮中的术法。蛊乐天从八岁起开始习练《尸蛊研甄》中的入门功夫,到了四十岁的那年,他已然可以精通其中七成的法术了。
那一年正是中华大地遍地烽烟的一年。1942年的春夏之交,日军在攻陷了缅甸之后,立刻将魔爪伸向了我国的西南大门。仅仅是数日的时间,野兽的足迹便踏遍了怒江以西,滇西的大片国土沦入贼手。
那一日,蛊乐天在族中接待了一个神秘的访客。此人自称是蛊家先祖曾经所拜入那个仙门中的一位剑仙,论及辈分还是蛊家那位先祖的师门长辈。蛊乐天作为苗疆大族蛊家这一任的族长,自然不会轻信一个陌生人的话。然而,在那人露出了几手飞剑的绝技和师门中的术法后,蛊乐天不由得不相信来人的话了。
在得到了蛊家家主的认可后,那位剑仙便向他说出了一个秘密。虽然这次的战争几乎遍及了整个世界,但终究还是属于凡人的争斗。所以按照规矩,仙门中的人是不能够出手干预的。不过,像蛊家这种早已脱离了仙门的世俗力量,即便是还保留着部分的传承,但由于他们的修为还未窥得门径,所以按规矩他们是可以在暗中参与这场战争的。
并且那剑仙还向蛊乐天承诺,如果蛊家能在这片滇西的战场上有出色的表现,那么在战后他们的族人就有机会被重新收入仙门为弟子,从此大道可期、长生有望。
似乎人类对于长生的奢望,就如同我们对于金子的喜好一样,是被深深地铭刻在基因里的。作为修炼了《尸蛊研甄》中大半法术的蛊家族长,蛊乐天在族内一向被视为神一般的存在。如今,真的出现了一个让可以他步入神坛的机会,他又怎么会舍得放弃呢?
从那日起,蛊乐天便率领着族内的一众蛊师,开始在怒江的沿岸,秘密地猎杀着那些在他眼中简直不堪一击的侵略者。日寇被长期地拖延在了怒江的西岸,战机的延误以及莫名的伤亡使得他们恼羞成怒。无奈之下,上级派来了一支神秘的日军小队。
这支小队仅有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个英俊近乎妖异的年轻中佐。在这支小队到来的第二天,他们就消失在了怒江沿岸的密林中,此后便再没了消息。不过,从那天起日军的莫名伤亡似乎也开始消失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一天,蛊家隐匿在深山内的祖宅里迎来了一个惊人的噩耗,近百名的蛊师包括族长蛊乐天在内,被一支十数人的日军小队几乎全歼。据唯一一个重伤侥幸逃回来的族人说,蛊乐天死在了一个年轻的日本中佐手里。而那卷承载着蛊家先祖传承的皮卷,也从此再没了下落。
自那之后,蛊家便迎来了一个巨大的变故。以旁系支脉的几位长老为首,他们借机开始了向长房的问责。丢失了先祖的传承这是无可辩驳的大罪,蛊家族长的一系从此便被剔除出了宗族的核心。之后,旁支的几位长老开始为了争权,弄得蛊家四分五裂。而那位神秘的剑仙也在蛊家人的吵嚷中,叹息着御剑飘然而去。
蛊峰作为蛊家长房的传人,他们这一系的族人一直有着一个愿望。那就是找回那卷《尸蛊研甄》,重新聚拢分散的族人。可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又能去哪里找呢?所幸那位重伤活下来的族人,在事后曾画下了那名日本佐官的画像。
然而,命运似乎真的有所指引。在一次意外中,蛊峰见到了重华。与画像上七成相似的样貌让他认定,这个重华很可能就是那个日军佐官的后代。考虑到种种的未知,蛊峰决定要先查清这个人的根底。毕竟七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可万没想到,这个在他看来高深莫测的重华,却稀里糊涂地死在了两个江湖骗子的手里。
本以为线索就此断了,但之前姜老头看似无意的一番话却又激起了蛊峰的希望。在暗探无果后,生怕线索再次中断的他,终于决定了要正面碰一碰这祖孙两人。
听完了蛊峰的讲述,姜老头和姜玄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无形中,这就与姜玄在重华记忆中看到过的一幕吻合了。
“刚刚真的是冒犯了!以您的身份,那东西就是放在您的面前,估计您也不会多看一眼的。”说话时,蛊峰的脸上显出了几分悻悻。
“哦,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姜老头却语带玩味地笑着问道。
“唉。”说到这儿,蛊峰黯然地长叹了一声,“听家族中的长辈说过,那位剑仙来到蛊家后,我太爷爷曾经向他请教过那皮卷上的一些不明之处。结果那人只是略扫了一眼,便说了三个字——不入流!他说那上记载的,只是门派里外门弟子所修习的一些粗浅法术,根本难登大雅之堂。”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姜老头闻言点了点头,他又指着姜玄腰间的匕首和一旁的那个大黑葫芦说道,“可惜我们也只在重华的身上找到了这两件东西。这个葫芦里面镇压了一只重华养的恶鬼。而这把匕首它的杀性太重,所以我们也不敢把它流落到外面去。”
“是、是,晚辈明白。”蛊峰一个劲儿地点头,但略一滞他又说道:“弟子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
“你说说看。”姜老头捋着胡子说道。
“之前那位剑仙曾经答应过我们,要让蛊家的子弟重新进入仙门。现在我希望您能完成弟子的一个心愿,收弟子入门。”说完,蛊峰就又要下跪。
“诶,孩子怎么说着说着又要跪啊?”姜老头见状赶紧把他又搀了起来,“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跟你的先祖是一个门派的呢?”
“不会错的,家中的长辈曾经跟我说过,当初那位剑仙所御使的飞剑也是一点绿芒,当时我太爷爷也是撒出了一把蛊粉试他。跟今天一样,那些蛊粉也被那位剑仙旋起的绿色剑光给吸走了。”
姜玄闻言,心中不由得呐喊了一声——“靠,这也行!”到这会儿他才闹明白了,为什么刚才蛊峰会对自己表现得那么恭敬。
“我们的门派不方便跟你多讲,但本门中绝不是以尸蛊之术见长的。”看着蛊峰那有些失望的眼神,姜老头继续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把断了的线索再续上。”
“您的意思是?”
“重华就是当年杀死你曾祖的元凶。”姜老头的这句话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炸的蛊峰当时就愣在了当场。
“这?怎么会……”
看到蛊峰那吃惊的表情,姜老头接着说道:“重华的家族有些像你们蛊家。你们是蛊师,而他们是阴阳师。”
“阴阳师?”
“是的,他们的家族姓‘夕月’,论及家族实力,说句不好听的,你们蛊家即便是在全盛的时候,那也是拍马难及的……”姜老头听姜玄说过,重华他们的家族是被限制参与当年那场战争的。所被允许来华的,也只有当年重华那一辈的年青人。据他估计当年来到蛊家的那个剑仙,心里也未必就藏着什么好心,料想也是拿当时的蛊家当作炮灰一般的使用……
“坐飞机真的好麻烦!”在华夏首都的国际机场里,一个身形瘦小,皮肤泛着青灰色,仿佛一个痨病鬼似的中年日本人,用日语向旁边的几个伙伴抱怨道。
“鬼郎君,不要那么多抱怨啦,我们这一行人里面,也只有你可以御剑飞行。难道你让我们都跟在你的后面游过来呀?哈、哈、哈……”在那个痨病鬼的身边,一个又矮又胖活像个肉球儿的日本人,一边迈着看似蹒跚的步子,一边笑着用日语回应着他的同伴。
“豖豕君,这是在中国,小心隔墙有耳!咦,为什么这些人都在盯着咱们看?”在这两人的身旁一个相貌猥琐,又瘦又小的日本人,一边捻着嘴唇上像耗子一般的胡须,一边转着他那双泛黄的小眼珠儿,四下打量着每一个看向他们这边的人。
“废话,有我这样的美女在场,他们当然得多看两眼了。”一行人中,唯一的一个日本女人对其他几个人说道。
突然,机场里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看到了他们这一行人,向身旁的父母问道:“咦?猴子、肥猪、大老鼠,爸爸、妈妈那个老奶奶带着三只那么大的小动物,她们是马戏团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