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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缘起巫山

此山不同外人言。

三百岁,我到了去巫山的年纪。长姐也是三百岁那年去的巫山。巫山是神巫族的地方,巫山之主是神巫族的大神巫。而这一任的大神巫更是十分有名。因为据神族秘辛来说,这位大神巫不是巫族的,而是神族的。

我作为东神族帝姬知道的比寻常神要多。我不但知道她不是巫族的,是神族的,我还知道她是我父君的亲妹妹,是神族的长帝姬,是我的亲姑姑。她嫁到了巫族,就是巫族的了。我在巫山上那么多年,从未叫过她姑姑,她只是我师父。

四海八荒里,这位大神巫数得上是最神秘的人物之一。神族,巫族,灵族人数稀少,本就避世,不插手本族之外的事务。也是因着大神巫同父君的交情她才收了我和长姐做徒弟。她统共五个弟子,我是她的关门徒弟了。

我到巫山的时间,是一个人间芳菲已尽,山寺桃花始开的四月。来接我的是我的两位师兄。我盯着穿着白衣的两位师兄看了半天接受了两个事实。

第一,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我的大师兄就是云深无疑。西神族少主。

第二,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我的二师兄就是云起无疑。西神族二公子。

我秦水活了三百年,来巫山第一天看到的事实与我前三百年看到的都不一样。

首先是,我的两位师兄一点也不惊讶于我的身份。其次是,我的两位师姐包括我的长姐一点也不惊讶于我的两位师兄的身份。关于这个其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惊讶过。在巫山,我攒了许多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这个看似,我是后来才知道的。

我跟着两位师兄进了一片桃林,桃花开得正好。我在东神族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桃花,这天我穿了素白纱衣。

穿过桃林,我见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竹屋。我的大师姐和二师姐正在下棋。她们看见我进来立即迎了上来,朝屋子里叫了一声“师父”。

我的大师姐是巫族嫡亲传人,下一任的大神巫,秋芷。我的二师姐就是我的长姐了。

这天,师父和我们五个师兄妹一样都穿了白衣。师父容颜不老,长得极美,我想前面的满桃林的桃花都不及她美。

她领着我进了屋子。我的师兄师姐站了一排,我跪在师父面前行了拜师礼。师父面如冷霜,却没有像母君一样给我摆威严谱。

师父说:“在巫山上,没有东西神族,没有巫族,只有师兄妹。”

我说:“弟子受教。”

师父说:“你明白这里的规矩吗?”

我说:“弟子明白,此山不同外人言。”

师父说:“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关门弟子。”

我说:“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师父很快就走了,临走时嘱托了大师姐一句:“晚上回去。”

三百岁的我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也不敢上前同师兄、师姐说话。倒是长姐和大师姐一人挽起我的一个手臂,同我介绍了一下巫山的情况。因着巫山训言“此山不同外人言。”我对巫山知之甚少。

大师姐把我拉到了桃林,席地坐在了一棵桃树下。长姐也十分自然地坐下了。我愣了一下,也坐下了。我看着长姐觉得很奇怪。在东神族,长姐从不会做这种事。

大师姐摘了几朵桃花,自己尝着花蕊,也让我学着尝花蕊。堂堂巫族少主竟然做起来熟悉非常,一看就是深谙此道。

我学着她的样子尝了一下略微苦涩的花蕊,微微笑了。

长姐同我说:“我刚来的时候也如你一样放不开,不过在云起他们“悉心”指导下,我慢慢就习惯了。”

大师姐也笑出了声音,竟然声如清泉般好听。

长姐含着笑意同我说:“瞧瞧,以后在这里就可以这样笑。不必拘着东神族的那套规矩。”

我很乖巧的点了点头。

大师姐笑眯眯地说:“你刚来,我给你说说巫山的情况吧。这片桃林在巫山山前,普通人是进不了的。悄悄跟你说,整个巫山我最喜欢的就是桃林。你和两位师弟,还有这个成天揭我老底的师妹就住在刚刚那个屋子里。我得和师父住在深山里。巫族族人也在深山里住着。后山坡上全是草和树,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后山。恩,对了,每年年末师父检查一次我们的课业,这一天一定要穿厚些。在这深山老林里,她经常对我们进行体罚。每月我会来一次,检查你们的课业,我不体罚。”

我正准备说谢谢,专业揭老底的长姐开始拆台了。

她说:“大师姐来检查课业的那天确实不用穿厚些,记得提前备好笔墨就行了。她一般罚抄写。还有,师姐之所以不喜欢后山主要是因为曾经在那里迷路,吓得连飞行术的口诀都忘了,最终被巫族六十岁的小朋友救了回去。啧啧,堂堂巫族少主。”

大师姐笑得诡异的同我说:“师父一般在巫族检查我们的课业,有那么一次,某个叫秦冰的人在巫族大街上走丢了。你说深山老林找不到路就罢了,大街上跟着别人走都能走丢。啧啧,堂堂神族少主。”

我偏着头一会儿看大师姐,一会儿看长姐。这俩位拆台拆得不亦乐乎。

赶在天黑前,大师姐捏了个咒法匆匆去找师父了。我同长姐回了竹屋。刚刚因为紧张没能细细打量竹屋,如今看清楚了。这个竹屋真可谓是,不同凡响。从表面看它是一个普通的竹屋,从内里看它是一个用灵力维持不倒的危房。

我悄声问长姐:“是谁用灵力护着竹屋的啊?”

长姐四下打量了一下竹屋,说:“竹屋快倒时是个冬天,雪下的大,不太方便重修,我们就轮流着用灵力维持着;后来,就习惯了。”

我抽了抽嘴角,这个也能习惯。

首厅里摆了一张桌子,这是一个很不寻常的桌子。据我观察,这是一张暖玉所做的桌子,黄金有价玉无价,更何况暖玉更是万年难寻。这儿有这么大的一张暖玉桌真是不易。

我正打算询问长姐这桌子的用途时,二师兄左手拿着一叠菜,右手拿着一壶酒施施然过来了。然后把那一叠茴香豆和那壶酒放到了暖玉桌上。他笑着冲我说:“为了庆祝我又多了一位师妹,今天特意让阿深下厨,还把千年前藏的桃花酿拿出来了。小师妹,一起喝一杯。”

我震惊地望向长姐,长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暖玉桌就应该用来吃饭,大师兄就应该做饭,有价无市的桃花酿就应该这样喝。

长姐笑眯眯地同二师兄说:“早些日子让你拿出来喝死活不肯,今天看见我貌美的妹子了,就这么大方的拿出来了。”说着,手里拿了几个茴香豆吃了起来。

二师兄说:“乐意为任何美女服务。尤其是这么腼腆的小美女。”

我羞红了脸,大师兄端着两样菜过来了。我看着久久未能忘怀的脸,更加羞涩了。

大师兄说:“阿起,阿冰去端菜。”

我忙说:“我也去吧。”

大师兄说:“你等着就是,往后有你端菜的时候。”

我点了点头,云深眉间的朱砂痣柔和了不少。我觉得他好像没那么远了。

这天晚上,我初到巫山的这天晚上,月亮明的柔和,星星亮的美丽,桃香弥漫,夜风潇潇。我和师兄师姐一直喝酒,他们教我划拳,教我行酒令。我曾经无法想象的生活开始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极不情愿的醒过来。因为东神族礼法,我以前从未晚起过。我起来之后发现,原来我起得最早。昨晚吃饭剩下的饭菜还在暖玉桌上摆着。我悄悄收拾了,桃花酿也只剩了一口,我顺势喝了。

据长姐说,我们五个师兄妹中,会做饭的只有云深。幸亏,我们是神族,不然早饿死了。然而,云深的手艺着实不错,所以长姐每日都缠着云深做饭。长姐也说,云起最爱干的是就是勾搭美女,每次下山历练总是惹一屁股情债。

在师兄师姐孜孜教导下我很快适应了巫山的生活。并且,比之于长姐我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意向。第一个月在大师兄的教导下,我学会了做饭。所谓君子远庖厨,对我堂堂神族帝姬来说完全无用。第二个月在二师兄的教导下,我学会了抓蛐蛐儿,爬树,偷跑去后山,在桃林里造个陷阱等着长姐,我永远忘不了长姐在我造的陷阱里看我的眼神。第三个月,在大师姐的教导下,我学会了和长姐斗嘴,以前的长姐更像母亲,是疏离的,如今的只是个同辈儿。慢慢的,在众位师兄姐的辛勤培育下我从一个乖乖女变成了问题少女。

开始时,师父在时我还略有收敛,但是每每见到云起和师父顶嘴顶的不亦乐乎时,我总是第一个笑出声的。最后,受云起感染,我成为师父第二头疼的弟子。于是,我和云起慢慢看对方顺眼,想我们当时无数次一同受到师父小皮鞭的问候,无数次一同在月夜下背心法口诀,无数次一同在小书房里抄写经史子集,政法谋略,最终,我们成为了狐朋狗友,狼狈为奸为祸整个巫山。以至于,多年来巫山上无数小朋友见到我们就跑;以至于,多年来我们住的小竹屋无人踏足。这间接为巫族“不可随意出深山”的族规提供了方便,然而师父从来不会夸我们。

时间悄然而过,我在巫山上有十个年头了。其实,本来我是分不清时间的。巫山有白天黑夜之分,可对于我们这些神族来说,聊胜于无。之所以能搞清十年了,是因为我和长姐已经参加过十场祭祀了。

先来,我并不明白为和长姐在巫山上如此脱线,而在神族却是端庄得体。只有当我亲身经历,方才明白,原来印在眉间的印记也早已印在心中。我的火凤时刻提醒着我,我是东神族帝姬。

可在巫山还是很开心的,因为这里只有师兄妹。

我一度苦恼于如何记住时间,没有留意山前的桃花一岁一枯荣,花开花谢也有十个轮回了。

巫山上也有美丽的晚霞,我和云深在一起看过无数次晚霞。但都没有初见时那么绚丽。

云深性格和云起不同,我敢拉着云起胡闹,却不敢拉着云深一起闹。十年来,云起也不敢和云深一起胡闹。因为据他说,云深是一个能笑这把你卖了,还能让你笑着为他数钱的人。云起说,每每他想起那一年冬天发生的事时,他就觉得后背发凉。

我一直想知道是件什么事,奈何云起一直守口如瓶,言称守口如瓶就是守身如玉。

不过我作为他忠实的狐朋狗友,又是他亲自教养出的“徒弟”,继承了他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能力,想套这些话不在话下。终于在一个冬日,北风吹,雪花飘的时刻,我听到了云起此生最不愿提起的经过。

想当年,云起还是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奶娃娃。他作为云深嫡亲嫡亲的弟弟,却一直得不到哥哥的关怀。于是,小小年纪对云深怀恨在心。有那么一个由西神族神君举办的盛宴,云深赴宴,云起屁颠屁颠的跟着去了。云深吃酒,云起也想尝尝,踮着小脚丫儿就要去够奈何一直够不着。他一边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像云深投以可怜的眼神,云深自然没搭理他。云起自以为能力非凡,决定靠自己。他爬啊爬,刚拿到酒,就摔了个四脚朝天。那一天,众多美女集聚,云起自认为丢了面子,跑到云深袍子后躲了起来,试图造成酒是云深摔的假象。云深看着酒杯,淡淡地笑了,收货一众芳心,云起被他在笑容中拎起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被打了屁股。

此事之后,每每云起一惹我生气,我就怒道:“你再惹我,我叫师兄打你屁股。”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云起一想到我的顽劣多半是他的功劳,而我却欺压到他头上,就暗暗咬碎一口银牙。

时值我来巫山的第十个年头的岁末,雪花已然是罩了整个山。神族耐寒,我还穿着件纱衣,有时还光着脚丫在雪里跑跑,一双素白脚丫倒是都冻红了。大师兄逮着我就训斥我,我还是一直嫌普通鞋子太麻烦,于是大师兄给我做了一个木屐。我就整天穿着木屐在走廊里跑来跑去。

我作为一个最小的师妹,深知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何况我不是龙,众位师兄姐也不是蛇。在关键时刻,他们还是很有把我卖了的潜质。很快,在他们一齐的指导下,我懂得了“我站了出来”与“于是,我站了出来”的区别。

那个雪日,师父带着大师姐突然来了。我正在描摹云深的笔迹,他说我的字实在太丑。我个人其实并不这么认为,我认为我的字规规矩矩的,甚为美观。然而,这只是我个人以为,同云深的字比是丑了一丢丢,就一丢丢。于是,我只得每天临摹一张字帖。长姐在为我做冬衣。云起在斗蛐蛐,云深在修炼。师父一进门,长姐就看了看我,然后又与云深云起做了会儿眼神交流。我当时太单纯,不知道他们在干啥。

师父吩咐我们站了一排,自己坐在暖玉桌旁悠闲地边喝茶边说:“这一次谁下山?”

然后,我没反应过来。众位师兄姐退后了一步,于是,我站了出来。我扭头一看,倍感悲凉。师父低着头假装没看见他们的动作,我欲哭无泪。

师父说:“既然决定了,你就问问他们怎么做。”师父她老人家指了指我那不争气的师兄姐们。

我扭头看向他们,大师姐说道:“呀,今天天气真好。”

我说:“是啊,大雪三尺。”

长姐说道:“呀,我衣服还没做完。”

我没理她。

云深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保重。”

云起低着头不敢看我,许是因着作为我最好的狐朋狗友,我们一起狼狈为奸,干尽了杀人放火,丧尽天良的事,今天却出卖了我。他把我拉到我楼上的小屋里,哭丧着脸说:“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我拽了被子,拿了小酒,开始听起了故事。

云深说:“师父有个规矩,弟子们得下山历练。开始时只是单纯的历练,时间可长可短,后来师父嫌这没意思,于是啊,定了个好玩的规则。是这样滴,每十年,一个弟子下山一日,什么都不带,自带一株上等药草,但回来时得带山下的东西一样。师父还要就山下的这件东西提一个问题,答对了就算过了,答不对就等着责罚吧。”

我说:“不是很难啊,为什么都不愿意做。”

云起说:“看似不难,其实很难。我们几个做了无数次,从来没赢过。”

我瞪大了眼睛,问道:“莫不是山下的人族很残忍,你们带回来的东西很不好。”巫山在人族,其实巫族本属神族,但巫族先祖却选择了隐居人族。

云起说:“那倒不是,人族的市场与神族几乎无异,流通货币是银子,银票,金子,铜钱等。只是,无论带回来什么,师父提的问题我们总是答不上来。”

我:……

云起于是讲述了我众位师兄姐吃瘪的事。

首先,第一次下去的是秋芷大师姐,她带着一颗千年老山参兴冲冲地出去了。据她说,她在一家叫“回春堂”的药铺把山参买了,然后拿着一个拳头大的金元宝,买了若干东西。回来时藏了若干东西在前山桃林中,见师父时只拿了一个糖葫芦。师父笑嘻嘻地问她:“小芷啊,糖葫芦怎么做的啊?”秋芷愣了,她只管吃,不管做啊。于是她抄了一万遍糖葫芦做法。

其次,第二次下去的是云深大师兄,他吸取师姐的经验,去“回春堂”拿一根差不多大小的千年老山参换了一个半个拳头大小的金元宝。然后,带着金元宝回去了,在路上默默思考了一下金元宝的做法。师父笑眯眯地问他:“给你金元宝的人叫什么名字啊?”于是,云深写了一万遍“回春堂大掌柜”。

然后,我的长姐也下去了,她吸取前两位的经验,去“回春堂”拿一根差不多大小的千年老山参换了一个三分之一拳头大小的金元宝。然后,买了一个猪肉大葱馅包子,搞明白了做法,询问了卖包子人的名字,扒透了人家祖宗十八代,乐悠悠地回去了。师父乐呵呵地问她:“和你买一样包子的人有多少?”于是,一连无数天长姐的伙食都是猪肉大葱馅包子,云深制品,独一无二。

再然后,云起也去了,云起他想碰碰运气。他吸取所有人的经验,去“回春堂”拿一根差不多大小的千年老山参换了一个四分之一拳头大小的金元宝。然后,买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在路上都吃了。由于,不知拿什么交差,他在上山路上,胡乱摘了一朵开得正盛的梅花。师父喜滋滋地问他:“梅花好吃吗?”云起也喜滋滋地说:“好吃。”于是,云起吃了一冬天苦梅花蕊。不过,他跟我说时,面有得色,他认为,作为众位师兄妹中唯一答出来的人,他骄傲。虽然,答错了。

就这样,众位师兄姐一次又一次下山,一次又一次被罚,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千年山参换回来的钱越来越少,带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奇葩,师父问的问题从未重样,却从未有人答对,神也没答对。在数次下山中,大师姐见义勇为十一次,长姐遭遇流氓十三次,云起调戏小姑娘五十三次,云深路见不平绕道走九十九次,被云深绕过的路有上百条。

在今年,我担负着振兴巫山的任务下山去了。一大早雾气腾腾,雪花未融。云深给我裹上了长姐新做的冬衣,云起装模作样地说:“我与蛐蛐王小绿一起等你凯旋。”大师姐拿着新做的糖葫芦面含忧色看着我下去了。

出了巫山就瞧不见巫山了。外面林子里施了幻境,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巫山在哪儿。我捏了个咒法飞出了林子。然后找到了个集市。按照老套路,我找了一家“回春堂”,卖了老山参,可怜我只得了个银元宝。我也不愿与掌柜的起争执,就带着银元宝出去了。想着我众位师兄姐的悲惨经历。我决定先找个酒楼吃饭。有一家叫“十里香”的酒楼人烟阜盛,我也凑了热闹。我进去时大厅已经坐满了人,于是我只能和别人拼一桌了。

我瞧见一个月牙白衣公子一个人坐着,我觉着他衣服看起来顺眼,就跑过去对他说:“公子,我可以坐这里吗?”

那公子笑了笑说道:“当然可以。”

我拨弄着手上隐藏神气的手链,小二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对我和那个公子说:“两位要什么?”

我同小二说:“我要我的,他要他的。”

然后,我又转头对那位公子说:“你先点吧。”在外面,我应该发扬尊老爱幼的美德,我个活了几百年的神得让着命不过几十年的人。

那公子淡淡笑了说:“既是坐到了一起,不如我们一起点。”

我愣了愣,此人莫非是没钱,就等着我俩一起吃了饭,然后让我出钱的。我细细打量着这男子的衣着,佩饰,怎么看都不像没钱的。我想着,也许是钱被偷了吧。于是,我好心的说:“那好吧,我们一起点。”

我对小二说:“我要糖醋里脊,酒香黄花鱼,腐竹炒肉,鱼香肉丝,宫爆鸡丁,四喜丸子,清蒸鲈鱼,西湖牛肉羹,清蒸翅子,南炒肝关儿,油爆肚仁儿,恩,就这些,再来一份鸡肉汤,一碟茴香豆,一坛三十年的女儿红。”

小二愣了,转头问白衣公子想要什么,白衣公子又笑了,说道:“就这些吧。”

我觉得除去这位公子想吃白食外,还是很有礼貌的。

我正想着带什么东西回去时,对面的公子温和的问我:“姑娘可是本地人?”

我愣了一下,他见我愣了,含笑说道:“最近采花贼很多,姑娘若不是本地人可要当心了,晚上莫要出门。”

我瞧着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觉得此人应该不简单。但对于他的好意,我还是回答道:“我不是本地人,不过在不远处也住了很长时间了,天不黑我就回家了。谢谢你的提醒。”然后我也笑了,公式化的笑容对一个搞政治的神族帝姬来说小菜一碟。

他看到我笑,也顿了一下,说道:“相逢即是有缘,在下唐突,敢问姑娘芳名。”

我笑着说:“ 秦水,你呢?”

他见我答得爽快,也说道:“白玉。”

我“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白玉见到我这样似是十分惊奇。

我见他看我,就问道:“怎么了。”

白玉笑了笑,说道:“无事。”

菜渐渐上来了,女儿红也来了。上次,我偷喝了云起藏的女儿红就没忘了这个味道。如今总算是又喝到了。

我猴急的打开盖子,闻了闻。正是这个味道。我叫了小二来,说道:“我再要一坛这样的女儿红,一会儿带回去。”当然,不是让师父出题的,我是打算和云起一起喝酒划拳的。

白玉笑着同我说:“姑娘这样真性情的人倒是很少见。”

我没说话,慢慢想起人族女子的三从四德,还有她们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默默哀叹,她们应该都不喝酒。

我抿了口小酒,好心情地说道:“我住在山里,山野村姑一个,不懂什么规矩。”巫山也是山,我没说谎,我真不太懂人族规矩。

白玉没考虑到我这样说,自个斟着酒说:“在下不是那个意思,让秦姑娘误会了,在下自罚一杯。”语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说:“我没介意。”然后就开吃了。我认为,反正我出钱,多吃点儿,少亏点儿。

我扒饭的动作极快,巫山规矩,最后吃完的收拾碗筷。本帝姬一早就练出来了。

白玉面含异色,却不说话,也极为优雅的吃起了饭。我看着他优雅的动作,想起了我在东神族每每出席盛宴时的不自在。据神族规矩,凡出席盛宴,餐桌前的菜每道必吃,还得按顺序,餐餐三筷。这样不会让其他神轻易揣度了王族的心意。白玉如此规矩的吃相,一看就是大家族的。我大约也明白了,他应该极为有名,所以对我没听过他的名字异常惊讶。

不过,我也好奇了,大家族的子弟应该不会随意来这样的小酒楼的,他为何在这里?

白玉很好的秉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礼仪,没有与我说话。但我却好奇他是谁了,常年来也没见过人族,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活的,还长得不错,我兴头就上来了。

我边吃边问:“白玉公子啊,你是哪里人啊?”

白玉放下碗筷,带着经典公式化笑容说道:“在下是京城人士。”

我点点头,问他说:“京城是哪儿啊?”

白玉笑容僵了一下,扬着剑眉说道:“京城是云州城啊,这点儿事大齐幼儿都知。”

我面不改色地说:“我是山里的,第一次出门。”

我又说:“白玉公子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白玉笑着说:“是为了一些私事,前来寻人的。”

我还说:“那白玉公子可否告知,这个地方的名字。”没错,我们师兄妹五个,没有一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一下山来到的就是这儿。

白玉笑容又僵了,说道:“这是常州城,大齐边境,往北走是大齐,往南绕过森林是楚国。”

我很高兴,连带看白玉也顺眼了不少。于是,见菜也吃得差不多了,我大手一挥,准备结账。虽然,大部分是我吃的。

小二走过来,对我说:“一共是五十两八钱。”

我摸着兜,冲小二笑了笑。我还摸着兜,又冲白玉笑了笑。我继续摸着兜,对着巫山方向笑了笑。我想起来了,刚刚进门时,有个男子撞了我一下。古往今来最常见的偷盗方式发生在我的身上。我堂堂神族帝姬竟然被偷了。这让我如何面对巫山父老,如何面对秦水边神族子民。

最重要的是,这让我如何面对小二和白玉。我一想到白玉也没钱,我就郁闷了。

小二见我迟迟不掏出钱来,黑了脸,对我说:“不是想吃白食吧。”

我笑着对小二说:“要不,我改日送过来。”

小二正要发飙,白玉递给小二一个钱袋。

我和小二一同愣了。小二道了声谢就走了,我诧异地看着白玉,蹦出一句话:“你不是打算吃白食的小白脸吗,怎么会有钱?”

白玉的小白脸黑了,大厅里所有人都看向我们。我有点意识到:闯祸了。

白玉很快恢复了笑容,对我说道:“现如今吃白食的小白脸是你。”

我脸黑了,拿起桌上的女儿红跑了出去。

白玉跟了上去,在街上跟我并排走着。我左瞧瞧刚刚看上的珠花,右看看刚刚看上的手镯觉得神生真是悲凉。

我同白玉说:“钱我明日就会还你,明日一见,你可方便。”

白玉说:“不必还了,就当交个朋友。”

我抱着酒坛子说道:“不行,我要是欠钱不还的话,我姐姐第一个弄死我。”

白玉说道:“那好吧。”

我说道:“你说个地点吧,明日我来找你。”

白玉说:“这几日我都在悦来客栈住着。”

我说:“好吧。”我叹了口气,哭丧着脸说:“出来一次,没有带回去好东西,倒带回去一屁股债。”

白玉说:“不是还有这坛酒吗?”

我说:“酒是我自己打算偷着喝的,不是给别人的。能让别人知道的,只有我那一屁股债。”

说完,我自己愣了。好像没人规定不能带一屁股债回去。我嘿嘿笑了。

白玉见我又哭又笑,就问我怎么了。我同他告了声别,准备回去了。

他却说:“姑娘家可远,在下可送姑娘回去。”

我连忙摇头,说道:“不远不远,我自己回去。”说完就跑了,人群拥挤,我不信他能赶上我。

我优哉游哉往回走,却能感觉到有个人在后面跟着我。肯定是白玉,此人绝对不简单。我绕到一个无人小巷,捏了咒法立刻离去了。白玉找不到我应该就回去了。

我直奔桃林,把女儿红埋在了桃树下。然后整理了衣衫,回了屋子。

师父他们已经在等我了。我笑眯眯地看着师父。

师父也看着我,问我:“阿水带回来了什么啊?”

一众师兄姐也都看着我,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我带回来一屁股债。”

师父陡然愣了,急急说道:“你怎么欠了一屁股债?”

我说:“我钱被人偷了,吃了饭借的别人的。”

师父缓过神来,我谄媚地说:“师父的问题我答出来了。”

师父好笑地看着我,说道:“恩,你算过关了。”

我的师兄姐都愣了。然而,很快我笑不出来了。

师父说:“既然你欠了一屁股债,你就自己还吧。”

我说:“我还去卖山参啊?”

师父说:“老五没听清啊,是让你自己还,不许用巫山上的任何东西。”

我急了,说道:“那我怎么还啊?”

师父笑嘻嘻的说:“听说人族有以劳抵债。一年为期,必须给我还完。”

师父乐悠悠地对秋芷说:“老大就要有老大样,不要总是纵容老五。”

然后师父走了,秋芷对云深说:“老二就要有老二样,不要总是纵容老五。”

然后秋芷也走了,云深对云起说:“老三就要有老三样,不要总是纵容老五。”

然后云深去做饭了,云起对秦冰说:“老四就要有老四样,不要总是纵容老五。”

然后云起去斗蛐蛐了,秦冰对我说:“老五就要有老五样,不要总是纵容自己。”

然后秦冰去绣花了,我对着月亮说:“不要总是纵容自己。”

我感到异常悲惨,于是跑到巫族找师父去了。月亮照在深山里,巫族的秋月泉水冒着热气,秋芷在泉水边和几个巫族少女戏水。我心情不好,也和他们闹了会儿,被我们撩起来的泉水在月光下像一颗颗美丽的玉石。

巫族的圣女顾宁对我说:“阿水,听说你闯祸了,要自己出去待一年,是真的么?”

我郁闷的点点头,在月光下用温泉水濯着脚丫子。

顾宁说道:“不要伤心,一年很快的,桃花开一次就过去了。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做桃花酿。”

我扭头对顾宁说:“还是宁宁好,不过,我还是伤心。”

秋芷摇着头领着我去见了师父。

我可怜巴巴地求师父:“师父,我不想去以劳抵债。”

师父一边拾着香灰,一边对我说:“你孩子心性太重,我就是要你出去交些朋友。”

我跪坐在垫子上,不解地问道:“和人族交朋友,为什么?”

师父说:“和人族在一起,你才会晓得如何学着放下,如何学着忘记该忘的。”

我问:“可人族寿命太短。”

师父拂了拂身上的香屑,说道:“就是因为他们寿命短,你才会明白失去的滋味。等到将来,失去时不会无措。”

我似懂非懂。师父自顾自地看着她的占卜板,不再理我。

师父是想让我明白的,可惜我太过执着。我以为自己明白,等到该明白时到底没能明白。世上有些事,知易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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