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还想说什么,无法大师却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李平不敢怠慢,当下吩咐下人收拾好厢房让无法大师住下。之后,又命下人去把之前的外宅院四下打扫干净,准备好柳娘生产所需之物,配了七八个下人。第二天一早,便请无法大师随同前往外宅做法。
此处宅院在渡儿口市集的郊外,清新雅静,非常适合静养。李平吩咐绿梅扶着柳娘入了房里,关了房门。便按照无法大师的嘱咐叫下人在天井摆好供桌,供品,点上香烛。四周插上纸幡,只见他站在供桌前闭着眼睛,念念有词。手里举着法杖,身形一动不动,宛如入定一般。李平站在一边观望,心里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如此这般念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咒语,天已近午时。无法大师睁开眼,对着焦躁不安的李平道:“可以了。”说完,取出符纸,用朱砂笔画了几道符,递给李平,交代道:“把这些镇宅驱鬼符贴到大门及二夫人的房门即可。接下来,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李平接过镇宅驱鬼符,命下人照办去了。他心下不安,又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应允。说来也怪,自从无法大师做法之后,柳娘再也不曾做噩梦。于是她宽心不少,便在这外宅安心的住了下来。眼见这九月将过,天气渐渐寒冷了。晚间无事,大家伙也都早早的上床歇息了。
柳娘服了安胎安神茶,躺在床上。李平因为要处理田产的事,今晚不在这里过夜。她抚摸着肚子,想着这两日也该生产了,明儿可要请个稳婆住到宅子来,万事俱备才行。正想着,腹中胎儿突然踢腾了起来。柳娘冷不防被疼的轻声叫了出来。她赶紧坐起,黑暗里,冲着屋外喊道:“绿梅绿梅!”没人答应,绿梅去哪了?柳娘心中疑惑,可来不及细想,胎儿踢腾的更厉害了。柳娘有些慌乱,想道,莫不是要生了?
她急急的下了床,摸黑在桌上寻找着油灯。咦?油灯呢?绿梅出去的时候,熄了火的。油灯明明在桌上的啊!柳娘半天没摸着,心下着急不已,加上腹中阵痛,此刻的心情是又气又怒到了极点。她强忍腹痛,喊道:“绿梅,绿梅你这死丫头去哪了?你快来啊,哎哟,痛死我了,来人啊,来人啊!”
夜静的出奇,这么大的宅院,下人竟如死了一般,对于柳娘的喊叫毫无反应。柳娘心中大骇,她疼的发抖,已经感觉到有什么液体正顺着大腿往下流。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倚着桌子,凭着记忆在房间里找着蜡烛。终于,她在柜子上摸到了一截蜡烛,还有洋火。她大喜过望,急忙划着了洋火点着了蜡烛。黑暗的房间有了光亮,柳娘的心里总算微微安定了些。
她把蜡烛立在柜子上,捂着肚子,想要往屋外去。可肚子实在疼得要命,胎儿一脚紧似一脚的踢着她。她脸色苍白,冷汗早已打湿了她的裘衣。她无力再往外走,只能一步一步的就近挪到床上。她半靠在床头,声嘶力竭的喊道:“绿梅,绿梅!有人吗?快来人啊!”
四下无人应答,柳娘的心里渐渐升起一股寒意。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她抱着肚子,感觉到身下一片湿冷。她知道,如果再不来人,自己怕是凶多吉少了。柳娘哪里甘心坐以待毙,她狠了狠心,一咬牙忍着痛苦正准备从床上下来。窗无声的开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鬼,鬼,贵啊!”柳娘全身颤抖着,肚子的剧痛早已磨去了她的大半意志。那张鬼脸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柳娘眼睛也死死的盯着这只恶鬼,她吓得肝胆俱裂。她喘着粗气,双手死死的抓着床沿。她想逃,可是一阵阵的腹痛,叫她根本无法移动半步。突然,鬼脸一闪,消失了。
柳娘不及细想,一阵剧痛袭来。她痛的“啊”的喊了起来。要生了吗?在这个时候?她绝望地看着床顶,随着阵痛发出哀嚎。她痛苦着,愤怒着,恐惧着。她流着泪,一个人在这寒冷的黑夜里,经受着这地狱般的折磨。
趁着阵痛的间隙,柳娘稍稍喘了口气。她听到门的响动,她面如死灰的死死的看着房门。门,无声的开了,很快,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到了她的眼前。是如此的近距离,看着她。柳娘瞪着眼,看着这只可怕的恶鬼,喉咙咕咕咕的叫着,却发不出半点声来。
恶鬼慢慢的咧了嘴笑了,亮着白森森的牙齿。它一字一句的道:“你可以死了。”柳娘瞪着眼,一动不动的靠在床头,张着嘴。身下的血不停的流着,染红了床单,被子,滴到了地板上,慢慢的汇成细流,在地上画出了绚丽的图案。
柳娘死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结局竟是一尸两命,她梦寐以求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早已化作了过眼云烟。她的手腕上还戴着李平送她的翡翠镯子,镯子染红了鲜血,绿中带红,有着不一样诡异的美丽。
一大早,李平就听到外宅传来的噩耗,下人说是柳娘昨夜突然小产大出血。等稳婆赶到时,柳娘母子已经去了。
柳娘死了,丧事自然是办在外宅的。李平故作悲痛的借口自己守灵,便把下人们打发回府了。这天夜里子时,四下无人,一个人趁夜也来到了外宅,是无法大师。李平见到无法大师,忙道:“大师,眼下该怎么办?”无法大师看了看四周道:“这柳娘是死于非命,加之是分娩时胎死腹中,双双殒命。她死不瞑目,阴魂不散,必借头七还魂前来索你之命。”李平听了大惊道:“大师,救我!”
无法大师微微道:“你无需担心,白老爷吩咐过,要贫道务必处置妥当。眼下,趁她刚死不久,阴魂未聚。烧了她的尸骨,再将骨灰分作两份。全部用铁盒密封,铁盒里放上镇鬼石。一份沉到这水井之中,然后用泥浆封住,再用巨石压制。一份埋到你李家祖坟,必须风光下葬,立碑方可。这样,你李家祖先亡灵会牢牢看守着她。她只有一缕残魂,想要逃脱是痴心妄想。即便是是逃脱,也无法找你报仇。这缕残魂失去依附,不小两个时辰,便会灰飞烟灭。”
李平听了无法大师的话,松了一口气道:“一切听凭大师处置。说完,二人便开始行事。即将烧化尸首时,无法大师看到了柳娘手腕上的那对翡翠玉镯。他吩咐李平取下这对镯子,道:“这镯子已成了血玉,不可留在身边,更不能扔掉。你赶紧想办法把它卖掉,转掉你的厄运。”当晚,把外宅这边的事搞定之后,次日,李平便吩咐李高全权处理柳娘下葬之事。将柳娘烧化成灰,众人表示理解。因为知道柳娘死因,大家更不会生疑,反而纷纷赞许李平思虑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