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节,俗称鬼节。这一天,传说冥府鬼门大开,万鬼出狱,享受人间百姓为他们供奉的香烛纸火等祭品。不到掌灯时分,沟子村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黑灯瞎火了。
傍晚的天阴沉沉的,虽是盛夏,呼呼的山风里夹杂着说不出的阴冷之气。私塾的偏房里灯火通明,一阵阵女人的痛苦的哀嚎传了出来。李宗瑞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用手支着下巴,默默地狠狠得抽着烟。
七月十二那天上午,上官如玉喝了安胎药之后不久。就觉得腹中有些疼痛,胎儿比往日踢动的厉害。她想着也许是自己这几天赶着做活儿累着了,动了胎气。歇歇应该就不妨事了,便也没告诉李宗瑞。谁知道晚间睡下时,喝了些炖汤,疼痛明显的厉害起来了。她腹痛难忍,只得叫醒李宗瑞,告诉他自己肚子疼的紧,叫他赶紧去请村里老郎中何大夫来瞧瞧。
李宗瑞道看到上官如玉如此痛苦,不敢大意,急忙出了私塾找何大夫去了。上官如玉脸色煞白,强忍着一阵一阵的疼痛,抱着肚子,喘息着道:“乖宝儿,听话,别调皮。你是不是在娘的肚子里呆腻了,想出来见娘了?乖宝儿,你且忍耐一两个月,可好?”说话间,她感觉到有一股黏黏的液体顺着裤腿流了下来。。。。。。
良久,李宗瑞火急火燎的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不是何大夫,而是村里的稳婆。李宗瑞急着道:“如玉,何大夫今天一大早去了赵家坝看女儿去了。要迟几天才能回来,我又不敢丢你一个人在家去渡儿口找郎中,所以只能找稳婆来看看再说。”
上官如玉正待答话,稳婆看到了地上的一摊褐色的血,惊叫了一声道:“哎呦,不得了了,小娘子怕是要小产啊!”上官如玉闻言,又急又怕,她痛苦的流着泪道:“婆婆,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大恩大德,如玉当做牛做马来报答您!”
稳婆转头对着发呆的李宗瑞急急的嘱咐道:“现在情势危急,再不救治怕是母子二人都有危险。李先生赶紧备好油毡布,纱布和棉絮,然后去烧一大锅开水,把木盆用开水洗烫过给我,快去!”李宗瑞应了声是,便风风火火的出去,照稳婆的吩咐做了。
稳婆关上房门,在床上铺好油毡布。扶着上官如玉小心躺下,在她的上半身盖了薄被,脱了她的裤子,叫她双腿屈膝,叉开。裤子早已被鲜血湿透,实在是不忍目睹。见上官如玉脸色苍白又羞涩不已,稳婆安慰道:“小娘子不必害臊,也不必慌张,做女人,迟早都是要过这一关的。只是你这胎儿不足月份,有小产之虞,分娩也会比别人更加痛苦。你可要忍住,只要一口气在,过了这个坎,就没事了。小娘子听明白了么?”上官如玉痛的全身无力,虚汗直冒,只能点了点头。
李宗瑞本来十三那天想去渡儿口请郎中的。可是他为了私心,心怀侥幸的就改变了主意。他想道:不过是小产而已,大人总不至于有事。十四那天,孩子依旧没有下来。李宗瑞狠狠心还是没下山,他想孩子在肚子里呆得越久了,死的几率就越大。
李宗瑞一直拖延不去请郎中,直到今天晚上——鬼节的晚上。此时此刻,孩子依然没有生下来。他心里恨恨道,孽种,怎么还不死!他听着上官如玉越来越无力的嘶哑的嚎叫,心里开始慌张了起来。如玉不会有事吧?不是小产吗,怎么还生了这么久?不会出大事吧?
陈之达在书房里看四大长老上交的村里总务开支的账本,其实哪有心思看。头两天,长生来报,说玉儿由于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了。长生受陈之达之命暗中打探上官如玉消息的。这两天自己心神不宁,胸前的阳心坠也若隐若现的发出红光,这是怎么了?这时候,门外响起了轻轻的叫声道:“老爷。”陈之达听到叫声,忙起身开门,进来一个人,是长生。长生道:“老爷,不好了。”
陈之达忙道:“出什么事了?”长生道:“上官姑娘还没把孩子生下来,怕是有危险。”陈之达闻言,惊道:“什么?那,那李宗瑞都没请个郎中来瞧瞧,开个方子么?”长生道:“李先生这几天都没出门,一直在私塾呢!”陈之达又气又怒道:“今天是鬼节,一般的大夫谁还出诊,更何况都这个时辰了,就算花大价钱人家也未必敢上山。这李宗瑞搞的什么鬼!难道他要置妻儿性命于不顾么?”
长生不敢答话,陈之达看了看他,摆摆手叫他下去了。他思忖半晌,心道:这个时候,玉儿正受着苦痛,在生死边缘挣扎。难道我还要坐视不管么?如果她有什么不测,叫我怎么办?想到这里,他急忙收起账本,开门就往外走。这时一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是吴嫣。吴嫣幽幽道:“老爷这么急,这是要去哪儿呢?”
陈之达看着吴嫣,知道她肯定偷听了刚才的谈话。他道:“夫人既已知晓,又何必明知故问?”吴嫣冷笑道:“老爷,上官姑娘已经是李宗瑞的妻子了,人家夫妻生孩子,您着什么急呢?再说了,这孩子又不是您的,您要是去了,村里人又该怎么看,指不定又要嚼舌根了。”
陈之达怒道:“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现在给我让开!”吴嫣哭喊道:“老爷,您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家了,您这么做,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您陈家的列祖列宗么?我有什么不好,你非要惦记那个狐狸精不可?”陈之达冷笑道:“你别拿祖宗来压我,你如果有玉儿一半的好,倒也罢了。可是你处处耍心眼,我实在对你太过失望!”吴嫣听了怒骂道:“她好?您的玉儿看似一朵白莲花,实际上不知道有多肮脏。我呸!”
陈之达阴沉着脸瞪着吴嫣道:“枉费玉儿老是说你好话,叫我对你回心转意,你却对她万般辱骂。算了,我没工夫跟你说话,让开!”吴嫣死死把住门,就是不松手。陈之达怒从心头起,用力一推,把吴嫣摔在地上,看也不看她一眼,急急地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