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既然不熟悉，那她为什么会这么的……温柔呢？
是的，温柔。
从第一眼看去，他就能发现，这个浑身时刻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少女，在她那被层层寒冰包裹之下，是一颗多么柔软的心灵。
明明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却偏要竖起满身尖刺，让人靠近不得，自己自然也……出不去。
他忍不住想起这个女孩对小动物们露出的那种笑容，那么的温暖，似乎可以……融化冰川，让整个世界在瞬间都变得暖融融的感觉……
会喜欢、疼爱小动物的人，都是心灵柔软的人。
温朗玉一直这么相信着。
那么，这个平时竖起一身防备，冷漠待人的女孩，为什么对不像小动物，更不是小动物的他，施放这种近乎温柔的善意呢？
他可不像某个天然肖似小白兔的女孩。
那么……果然还是他的美人计奏效了么？
温朗玉摸着自己近乎完美的脸庞，露出一个……略显自恋的笑容。
“别这么笑。”
楚瑶握紧双拳，用一种几乎忍耐的语气说道，她看天看地看风景，就是不看温朗玉，哪怕只是一眼。
就在温朗玉反射性地想要扬起以往的温雅笑容时，楚瑶的一句话就让他的笑容僵在了当场。
“看着恶心。”
“虚伪。”
“渗人。”
“我怕我会忍不住一拳揍上去，虽然我想这么干很久了。”说完，楚瑶还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以示肯定。
而温朗玉脸上的笑容，就这么随着她的话一步步土崩瓦解，最后，击溃他的仍是楚瑶仿若无意的一问。
“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楚瑶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拄着下巴，她看着笑得勉强的温朗玉，微蹙着眉，一脸困惑，“你，真的不是笑面瘫么？”
温朗玉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深深地看着仿若无意的楚瑶，从那双他惊艳赞叹过无数次的澄澈眼眸中，他看到了满当当的、真实而纯粹的……好奇。
温朗玉有些挫败地垂下头。
就在楚瑶觉得无趣，想要打道回府的时候，就见温朗玉蓦地抬起头，脸上依旧挂着笑。
却是，与以往，不太一样的笑……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黑色的，纯粹的，就像一块上好的墨玉，温润，而又似泛着柔和的光波。
一眼望去，就似看到了一块泡在温泉中的上好的蓝田暖玉，温暖，朦胧，水底却幽深一片，分外的诱人探寻，让人恨不能就此沉溺其中，不再清醒。
此时他眼中的笑意清浅，直达眼底，如三月春风般粼粼拂来，温和，轻缓，吹皱了一池春水，池上微微荡起的水波，不知动了谁的心湖……
并不是说他平日里的笑容就笑意不达眼底。
相反的，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说，他的演技绝对到位，虽然楚瑶不懂感情，但是她天生就对情绪极为敏感，一个人高兴或者不高兴，她一眼就可以看出。
而这样的楚瑶，在初次面对他的时候，也险些被温朗玉以假乱真的笑容给蛊惑了。
从这一点上看，温朗玉的假笑功夫实在是炉火纯青！
然而，金无赤足，人无完人。真正完美的人，真的存在吗？
楚瑶的师父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小东西，我告诉你，世界上绝没有什么绝对完美的人或物，太过完美的东西，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
当时尚且年幼的楚瑶似懂非懂，她家老头子就这么看着她，毫无形象地抓着自己的一头长发，将本来飘逸的发型硬生生给弄成了一个鸡窝头，然后打了一个让楚瑶现在想起来仍旧无数次想要弄死他的比喻。
“打个比方，就像你的母亲吧，温雅端方，贤良淑德，温柔善良，和蔼可亲，还貌美如花倾国倾城，似乎将所有象征美好的词都堆砌在她身上都尤嫌不够的、完美的女人，或者说女神更为恰当。”
“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哦~我的母亲简直完美无缺！”
那个糟老头子双手交握放在脸侧，扭着身子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脑残粉一样……亮瞎人眼的表情，周身好像还可以看到粉红色的泡泡无数。
直看得当时年仅十岁的楚瑶只想捂脸，喊一句：瞎了老娘狗眼——来宣泄自己心中的窘然之情。
这要是让外面那些万分敬仰崇拜墨缘大法师，甚至将他奉为神袛的人们看到他这副抽风的模样，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想要组团一起去死一死啊！！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小小楚瑶只是这么囧囧有神地“欣赏”墨缘声色并茂的演出，虽然她在心里万分认同也万分满意老头的措辞。
没错，在她心中，她的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温柔善良美丽大方，虽然弱小，却很坚强，很爱很爱她……
用全世界最好的语言都无法言尽她的美好！
在小小的楚瑶心中，尽管发生了很多事，母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依旧是不可撼动的！
所以，才有了接下来楚瑶想要掐死她家老头的戏码。
他说：“其实你这是大错特错，这是盲目的崇拜！”
面对楚瑶一派纯然的困惑表情，某无耻大叔毫无罪恶感地进行抹黑，“其实……”
他看着小小楚瑶期待紧张的目光，淡定地朝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大段话不带一丝停顿的就这么从他口中蹦了出来，吐字清晰，声音嘹亮，就这么落入对自己的母亲满心崇拜的某小孩耳中。
他说：“你的母亲是一个会在闲时挖鼻孔掏耳屎睡时四体纵横坐时喜欢盘腿抠脚的抠脚大婶这就是真相所以小鬼你死心吧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就像你的母亲一样！”
吼完之后，他也不待喘气的，就直接身形一闪，逃进了密林里。
大约寂静了三秒钟之后——
“臭老头我要杀了你啊嗷嗷嗷嗷！！！！！”
一声巨吼，密林中惊鸟翩飞……
虽说如此，楚瑶还是记住了某个死老头的该死的比喻，并学以致用。
不过……
果然还是很想弄死那个老头啊……
楚瑶的头顶，冒出好几个深红的十字路口……
可是……
楚瑶看着温朗玉脸上的笑容，耳根子一红，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一样了。
她虽然说不出来，看不懂，却也知道，他的笑，跟以往的不太一样。
该怎么说呢？
就是感觉……更好看了。
连她也不能违心地说出“难看”的……好看。
楚瑶掩饰性地转过头，却不想将她红透了的耳根暴露在了对方眼底，让温朗玉见了，眼中笑意更深。
眼睛极为不适地眨了又眨，长长的羽睫上下蹁跹，划开优美的弧度，楚瑶心中有些无措。
那个老头……可没教她这种感觉是什么，要怎么办……
她不满地蹙眉，嫣红的嘴唇却再一次无意识地撅起，随后恼恨地暗中瞪了一眼笑得桃花朵朵开的某人，轻轻哼了一声就起步走开。
“原来，还是个……傲娇么……”
最后两个字他说的细若无声，温朗玉看着远去的身影，眼中闪过兴味的幽光，转瞬即逝。
然而，他心中的不愿，竟不知何时……消散了许多。
其实，如果是她，应该还不错……
他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