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方远家的晚餐相比“经典欧式厅”的菜肴,那是逊色多了。
方远在“南湖溪谷站”下了车,他虽然被女售票员数落一通,但心情还是没受什么影响,毕竟是思家情切。“南湖溪谷”的两块广告牌竖立于马路两侧:一块写着“南滨为此,山水之城”,另一块写着“无价的,无非是城市里的山水”。可“南湖溪谷”哪里是什么溪谷,就是开发商才开发的一个楼盘,起这么个诗意的名字就是为了卖房子,不过小区内部的景观设计和房屋设计那可是一流的,所以溪谷的房子不是随便哪个南滨湖当地人就能买的起,这儿的房子主要是被南滨市区的官员和有钱商人买了。溪谷小区地处南滨郊区,南滨湖现在又是国家四A级旅游景点,风景环境那是没的说,许多官员和商人就把情人和私生子安置于此,每天溪谷小区里都停了不少名车,住在这儿的小三儿都有一种别样的优越感,现在就这么个世道——笑贫不笑娼。
方远家住溪谷小区的旁边,那是十几年前的一幢老楼房。他家境不太好,和奕坤家相比那是差太远了,他的父母均在一家濒临破产的纺织厂工作。
楼道墙壁上脏乱不堪,不仅被彩色粉笔画满了歪歪扭扭的小人画,还贴了不少“修管道”“送煤气”“前列腺”“妇科医院”“专解男题”的小广告,他家住三楼,回到家中,一月未见父母,甚是想念。
父亲方武的厨艺精湛,他的拿手菜“南湖水煮鱼”更是不比餐馆里做得差,不过方远倒是很喜欢吃“爆炒孜然肉”,孜然这种味道,不闻,单是想想,就有想吃的欲望,让人上瘾。
方武早就在厨房忙活了,老母鸡汤从下午一点多就纹火炖上。母亲张晓虹看着儿子有点消瘦的脸,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的儿子好可怜,在学校就没吃到什么好的,瘦了。”
“没瘦没瘦。”
方武道:“你不要省,没钱就打电话给我们要,我给你送,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你就出去在街上买着吃,不要省钱。”
“知道知道,我不省。”方远忙回道,生怕父亲说下面这段他百说不厌的话:咱家虽然没钱,但还是供得起你的,从小到大,你要什么什么没满足过你,你也没受过什么罪,够幸福的啦。
晚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在餐桌上吃饭,方武把鸡腿夹到儿子碗里,问道:“学习怎么样啊最近。”
“还可以。”方远每次都是用这三个字来回答,遇到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就“看情况”,当同学问中午吃什么饭,就“我随便”。
“你要努力啊,下半年就上高二了,转眼就高考了。”方武顿了顿,继续道:“本来不想说的,不过不说又不行。”
“咋了?”方远惊异道,他的父亲一向是个爽快人,从不会拐弯抹角,今天这是怎么了,心中已有什么不祥预感。
他转脸看看母亲,晓虹用悲伤的口气说道:“我和你爸都失业了,纺织厂倒闭了。”
“啥时候的事?”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当事情发生,他还是有些意外。
“就是前两天。”
“纺织厂这个王八蛋单位,工资低得跟个啥似的,垮了也好,早垮早脱身,我当兵回来后就分在那儿,我要是像你大伯一样早年下海做生意,现在说不定也早发财了。”方武骂道。
“一点不假,”晓虹也深表赞同,说道:“你不用难过啥的,我和你爸商量了,我们打算在南湖路买一间门面房子,做个生意。”
“买门面房子?做生意?咱家哪有那么多钱?”方远吃惊道。
“我和你妈省吃俭用,干了半辈子攒了七万块钱,咱这郊区的门面我问过了,还不算太贵,一间二十多平米的门面得八万块钱,我找你大伯再借四万,就有十一万了。”方武喝了口散装的勾兑白酒,继续道:“我和你妈打算开个玩具店,正好这儿旁边有你以前上的小学和初中,生意应该可以,我一个同学就是搞玩具批发的,到时候咱们可以找他,你觉得咋样?”
方远看父亲问自己,他刚才听父母均失业了,心里挺难受的,现在见他们已有打算,也不是很悲观,就充满斗志地说道:“可以啊,我觉得做个生意肯定要比你俩在纺织厂强。”
“十一万,八万买房子,一万随便搞点装修,买点柜台货架,两万进点玩具,差不多了吧。”晓虹说道。
“问题是你找我大伯,他借不借钱啊?”方远嘀咕道。
“你看你这说的,上次找你大伯借五千块钱他又不是没借。话又说回来了,你要是有个亲弟弟找你这个大款哥借点钱,你借不借?”方武觉得儿子的问题有点可笑,便反问道。
“借啊,我肯定借,不过我大伯一向俭省……”
晓虹打断儿子的话,道:“哎呀,你不用操心这的,你要认真读书,你看你小时候学习多好,到了重点初中反而不行了。”
“知道,妈,我一定会洗刷我的耻辱的。”方远声音大了些,他心里明白,父母对自己的希望是有多么大,妈妈为了他的学习,曾在八中附近租赁了三次房子,陪读两年,最后,他倒是好,弄了个什么没考上,还掏了高价钱才上了个不咋样的五高,当真是耻辱,耻辱啊,沦为他人笑谈啊。
方远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很快吃完了晚饭,看了会儿书,洗了个热水澡,便躺在床上了。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心里一直想着自己曾经的耻辱,他记得当他中考失败后,那段时间,他整日愁容满面,状态极度失落,父母一看形势恶化,就从最初的痛骂和教育变为了安慰和鼓励,爸爸还给他写了封信:
方远:
一个人要有坚定的意志,充满自信,战胜自我!失败是成功之母!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不容易,仔细想想,父母含辛茹苦,对子女无微不至的关怀,把无私的爱都奉献给了儿女,他们渴望的是孩子的平安、幸福。方远,你能理解吗?一个人要大度,要有包容之心,对生活充满热情,要使身边的人(包括同学朋友)感到和你在一起幸福,而不是厌烦,总之,记着这句话,你会受用一生,那就是:情商加智商,爱心加毅力等于成功!
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能有好心情,能时刻听到你的笑声,看到你的笑容!
别让我们失望哦!
爸,草
他算是睡不着了,想了这又想那,不知道林离、江清流还有其他在南滨一高的同学,现在都过得怎么样了,钱奕坤现在在干嘛呢,书呆子黄文轩坐车回家一路顺畅吗,又想到班里又高又胖的张彬,突然笑出声来,张彬这个调皮捣蛋的货喊一个女生喊“鸡”,还说她是妓院的老鸨子,那个女生名叫宋姬,坐在第一排,和方远隔着条走道,不知何时他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十点多,被父亲叫醒:“起来啦儿子,都几点了,中午到你奶奶家去吃饭,正好今天周末,你大伯也过去。”
“好。”方远含糊答道,起身穿衣,洗漱照镜,不在话下。
奶奶家住南滨湖大坝脚下,离方远家不足一公里,父亲骑着摩托车带着母子二人,走南湖路,过11路终点站,进南滨湖风景区大门后左拐,两排法国梧桐的粗壮树干上尽显沧桑,浓密的树叶遮天蔽日,路上一片阴凉,一条小溪沿路奔流。
小溪南面种植了成片成片的水沙,每家每户的门前都种了一棵槐树。这一带流传这么种说法:门前种槐,招宝进财。还有这么一句“宅忌”: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门前不栽鬼拍手。“桑”指桑树,与“丧”同音;“柳”指柳树,送殡多用柳枝做“招魂幡”;“鬼拍手”指的是杨树,其叶迎风作响,似人拍手。
摩托车停在了一棵槐树下,三人进了大门。这是一个像四合院样式的民居,中间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个长半米、宽半米、高半米的小房子,那是木瓜的狗窝。木瓜已有七个月大,它的记性真好,虽一月未见方远,但一见面就高兴地摇着尾巴跑过来,还快乐地汪汪两声,咬着方远的鞋子和裤脚。
走过院子,三人进屋,只见屋内的沙发上坐着两人正在看电视,一个齐耳短发,圆圆的脸上有少许的皱纹,这是方远的奶奶,她虽然已快七十岁了,但看上去很年轻。一个是方远的大伯,名叫方文,他和弟弟长得很像,浓眉大眼国字脸,宽肩厚背高个子。方远的爷爷早在九年前就过世了,他是农村闹革命出身,娶了两任妻子都离了婚,最后在修建南滨水库的时候偶遇方奶,这才修得正果,生了两个儿子,方文与方武。
“奶,大伯,好。”
方奶站起身来,双臂环抱孙子,亲了亲,嘘寒问暖一番。
只听方文坐在沙发上问道:“放假啦?”
“啊,放四天。”方远看看大伯,见他一向严肃的长方脸上罕见地露出了点笑容。
“坐坐,晓虹,都过去坐。”方奶说道。
几人刚坐定,只听方文对方远问道:
“现在学习怎么样啊?”
方远一听大伯问他学习如何,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大伯是又有钱不说,孩子学习又好,他是家又穷,学习又不好,这种自卑感让他连话都不敢在一向黑着脸的大款伯伯面前多说一句。
“就那样儿。”方远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回答道,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不争气。
“你看你爸妈也没工作了,你要努力学习啊。”方文继续道。
“嗯,知道了。”
“哥,我想了,我打算和晓虹做个生意。”方武插话道。
“做啥生意?”
“想开一个玩具店卖玩具。”
方文的眼睛向上睁了睁,瘪瘪嘴,说道:“可以啊,做个生意肯定比拿死工资强,在哪个地方?”
“就在南湖路上,那儿不才盖了一栋楼嘛,有门面房子出售,我想买间门面,然后再开个店。”
方武看看哥哥,听哥哥若有所思地边点头边说道:“噢,那也可以。”
“就是我手上的钱差点,不太够。”方武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
方文是何等精明之人,一听弟弟这话就知道这是来借钱来了。他早年曾下放农村,之后又去伐木修桥,搬砖拉车,苦力活没少干,罪也没少受,到了九十年代,正好赶上了下海热潮,他就和一个朋友一起去了深圳做起了陶瓷生意,辗转十年奔波,历经坎坷磨砺,最终挣了些钱衣锦还乡,现在在南滨代理了两个陶瓷品牌,拥有三家销售店面,也算是事业有成。
他听弟弟的意思是想管他借钱,心中有些不快。心道,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吹来的?上次借给你五千块钱,你拖啊拖,拖了大半年才还给我,压根儿就是不打算还,要不是我让咱妈问你开个口,你估计连个屁都不带放。
但方文碍于母亲、弟妹和侄子都在场,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如果要是找我借个五千一万的,我也就借了算了,弟弟要是不还,那也算了,只当我是打水漂,倒了霉了,便试探性地问道:
“借多少啊?我这儿能周转开的钱不多啊。”
方远和晓虹一听这没有底气畏畏缩缩的话音和“周转不开”,心就凉下来了一半儿。方远这大伯一向爱财如命,别看他在当地算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可人家背后都喊他喊“抠门土包子”。他因为抠门不知道跟老婆生过多少次气吵过多少次架,吃不舍得吃,穿不舍得穿,去理发店剪个头发还跟人还价,那么多钱也不舍得给他妈买一套房子,还让他妈住在这三十多年的平房里,这还不说,连屋里一百瓦的白炽灯泡都嫌费电,换成了个节能灯泡,照得整个屋子都一片清冷。
“不多,不多,门面房子得八万块钱,再装修进些货,得三万,我手里有七万,还差四万。”方武答道。
一听“还差四万”,这简直没让方文的心脏得立即用起搏器才能跳动起来,他心中相当生气,方武啊方武,你倒是真敢狮子大开口,你当你哥我这儿是提款机吗?你想借就借,你要是借了不还,我该咋办,我能天天追着我的这个亲弟弟要债吗?便说道:
“哎呀,你这有点多啊,你要是借个五千一万的,我这就给你取去,你这四万,我这周转不开啊,我市里的两家店刚刚才补完货,这边的一家店下个月还得进货,我剩下的一点钱还在股市里,你说我从哪儿给你弄四万块钱?”方文继续正色道,“要我说,你先别买门面房,你看看现在这新闻播的,政府要开始打压房价了,你看看现在北京上海的房价,这个月已经有所回调了,你这时候买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方武一家听后均沉默不语,方奶见孩子们不言语,气氛凝滞,赶紧和稀泥道:
“是啊是啊,我前两天还看新闻说,房价偏高,政府在打压哩。”
方文接道:“要我说啊,你先租赁个房子,然后开个玩具店,这样不就行了,你想想,一旦政府开始决心打压房价,那房价哪有不跌的道理,你说是不?”
“那是,政府想干什么事儿没有干不成的。”方武表示赞同。
“你三万块钱开店,剩下的钱呢也别在银行存着了,你买房子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升值,为了赚钱吗,你把剩下的四万块钱投到股市里面,保管你能挣钱。我炒股那么些年了,现在大盘又开始上涨了,我前几天买的股票,现在又涨了一块多,你觉得呢?”方文说完后,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绿茶。
“炒股可以吗?人家不都说‘股市有风险,入市须谨慎’吗?”在一旁的晓虹问道。
“咋不可以,谁赚了钱会满世界宣扬啊,倒是帐面上稍微有一点儿资金亏损,就逢人便说赔了赔了,股票都没卖,他的钱赔啥了?”方文回答道。
方武一家听得也是半懂不懂,不知道啥是“账面上的亏损”,但见方文说得是振振有词,铿锵有力,都心想,炒股说不定是条靠谱的谋财之路呢。
“知道股神巴菲特吗?美国的,人家现在是全世界首富啊,今年财富都超过那个什么比尔盖茨了,厉害不厉害,炒股成为世界首富啊,你想想。”
“哥,你炒股赚了不?”方武问道。
方文一见他两口儿均对股票感兴趣,估计再添把火后,他俩肯定不再提借钱之事,不禁心下甚感宽慰,道:“从我在深圳那时候,我就开始炒股票了,这炒股票主要靠的是选股,你选上了一个垃圾股,那算是完了,别的股天天涨,它不涨不说,还天天跌,那你就倒霉了。你要是选了个牛股呢,那一路飙升的,我跟你说,几个涨停板就让你的钱翻一倍。”方文说得有些激动,还用右手往上抬抬,做着股票拉升涨停的手势。
他继续道:“我现在肯定是赚了,你看现在这大盘,你回头去南滨市的一个证券交易所去看看,大牛市就要来了,所有的股票都在涨,现在是买哪个哪个涨,我买的‘连心合创’,现在都快赚百分之三十了。我也懒得说你们,天天守着个破纺织厂的破工作,都快和社会脱节了。”
方远听大伯股票都赚了百分之三十,还说自己资金周转不开,不禁心中有气,翻一个白眼看看他,但不敢吭声。
五人均沉默片刻,方奶对二儿子说道:“你哥说的有道理,先不买门面嘛,租间门面,做个生意嘛?”
方武想着的确是有些道理,看看老婆,晓虹也看看他,便说道:“嗯,是啊,房价今后还不知道是啥样呢,咱把剩下的钱拿出来炒炒股,说不定还能赚点呢。”
方奶听后,笑道:“就是啊,说不定还能赚不少呢,你们先商量着,这该做饭了。”
“走,我帮你。”方武道。
晓虹也说道:“我也去,帮着择菜。”
三人随即出了屋子,方远见屋里只剩他和大伯二人,不禁心下一阵慌乱,没话找话道:“大伯,你觉得中国股市能涨多少点啊。”
“这个不好说,我又不是预测专家,不过,我看大牛市就要来了。”
“哦。”
“你没听说过,股市是经济的晴雨表,股市的好坏那得看中国经济发展的如何。”
这一问一答,方远已是到万分不舒服,他的大伯身为家中老大,自然人人敬他三分,又是家中最有钱的,自然人人让他三分,他的脾气又不好,时常发火训人,自然人人惧他三分。
方远想赶紧脱身,便道:“我出去看看木瓜。”说罢,起身赶紧出屋,出去后,赶紧在院子里调节了一下呼吸频率,终于松了口气,才感觉自在了些。
木瓜的背上是黄色的毛,嘴和尾巴却是黑的,四个爪子、脖子和腹部是白的,它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没有皇家尊贵血统,它也不是中华田园犬,父母均无可考,它属于那种长不太大聪明伶俐的狗。之所以把小狗起名叫木瓜,不是因为它笨,是因为它很聪明,就像杨过给自己取名叫傻蛋一样,这样比较低调。木瓜最恶心的一次行为是在它小的时候,屙了一泡屎,之后凑上去闻闻再用舌头舔舔,方远正好看见,妈呀,差点没崩溃死,比看央视的节目还恶心。木瓜最擅长的就是狗仗人势,一见着陌生人就汪汪叫个不停,但不敢咬,怪不得说“平静的水和不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
不一会儿,开饭了,饭桌上四菜一汤。一个白菜豆腐,一个红烧肉,一个芹菜炒肉丝,一个炒紫菜苔,一个番茄蛋花汤。
方文用筷子夹了一块豆腐,尝了尝,皱着眉头说道:“这豆腐谁炒的?都炒老了,一点不嫩,都糟蹋了。”
“我炒的。”方武答道,说着夹了一块自己尝尝,说:“我吃着可以啊,豆腐两面都炒黄了,不挺香的?”
“你那是黄了啊,你看看,你看看,这块豆腐都炒糊了。”方文说着用筷子翻了一块儿炒糊的豆腐。
方远见状,怒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心道,你个懒蛋,什么活不干,我爸把饭做好了,把菜炒好了,你却在这儿挑三拣四的,又想到那支什么‘连心合创’的股票都赚了百分之三十,扯着进货的幌子还说什么资金周转不开,自己那么有钱,却连四万块钱都不肯借给你弟弟,什么东西。他心中气愤,便壮着胆子,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些不都没糊吗?不会夹那些没糊的吃。”
方文听后没吭声,方奶赶紧和着稀泥说道:“这白菜豆腐炒得还是挺不错的,挺香的。”
席间方文再无话语,方远也不敢正视大伯,五人匆匆吃完饭,方远瞟了一眼大伯,见他的脸色铁青,不禁心下有些害怕,就对父母说有作业要做,得回家去,父母同意。方奶送三人出屋,走到院子,方远见木瓜正卧在地上,问道:
“小木还没吃饭吧?”
“不是跟你说,不让喊小木吗,隔壁人家姓穆,你……”
“方远,你要好好学习啊,过年就听你说成绩考得不咋样,你得用心啊。别操心木瓜这条狗吃没吃饭,把心用在学习上,用在正地方,我看你将来是能考上清华还是能考上北大。”父亲的话还没说完,大伯不知何时从屋里跟出来了,对方远不紧不慢地说道。他音量渐大,最后一句话声音大的像打了雷一样。
方远听后是满面涨红,胸膛气得将要炸开,他望着厨房门,恨不得冲进去拿起菜刀往大伯身上砍两刀,就是因为他在饭桌上为父亲说了一句话,大伯竟如此小肚鸡肠,念着不忘。方文那极尽讽刺挖苦的口气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伤害,他什么话也没说,心中只骂自己是个没出息的东西。
“好好学啊,我的乖孙子。”方奶又在旁边用着充满浓浓爱意的口吻附和道。父母也感到有些气愤和尴尬,也什么话没说,三人一起出了大门。
方武骑车载着母子二人,行驶在斑驳的梧桐树叶的影子下,晓虹说道:“听见了吧,学习不好,谁都看不起,尽受气。”
“你要是学习好,你看他这个没文化的敢对你这样说不?”方武也愤愤道。
方远坐在摩托车后一声不吭,咬着牙,看着不断倒退的梧桐树,气得眼泪差点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