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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人善人欺天不欺

王氏没钱请稳婆,附近村庄又太远,她自尊心强,怕麻烦别人,怎么办呢?自己忙活。

尽管王氏没生育过,好在她多次见识过稳婆接生。于是,这位能干的女人咬着牙,忍着痛,烧开水,煮艾叶,置衣服,备尿布,拿剪刀,点桐油,乱七八糟几大堆,终于准备妥当了,王氏就躺倒了床上,美滋滋地等待生育。

其时,王老出外做生意赚了一两银子外加十来个铜钱,估摸着老太婆快要生育了,便欢欢喜喜往家赶。

没多久,王氏忍着剧痛好不容易将孩子生了下来。她挺着虚弱的身子喜笑颜开地剪断了脐带,还没来得及看她那个宝贝的孩子一眼呢。

岂料变生不测,那孩子猝然手舞足蹈站立起来。

王氏睃见,惊愕失色,这孩子哪里像个人,分明是只金色的蟾蜍。

但见他:臀有尖刺,双目鼓胀,塌鼻阔嘴,全身疙瘩,皮肤金黄,嗓门如蛙。原来这孩子正是从畜生道窜入人间投胎转世的那只蛤蟆。无巧不成书,他偏偏投胎转世到了这户人家,而且还是个穷得叮当响的老太婆。

这时,金蟾饿得慌,气鼓鼓要吃奶。

谁知王氏提心吊胆,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被那一声雷鸣也似的蛙叫吓破了胆,就此神魂颠倒,不省人事。

金蟾扑上他老母的怀里准备吮吸,岂料王氏省吃俭用一门心思为了这个孩子将来能够过得好一点,哪里还有什么奶水。

金蟾又气又急,一时又找不到东西下咽,不管三七二十一,暂且先填饱肚子再说。于是,金蟾穷凶极恶地扑上他老母亲身上一阵撕咬,活活将他老母亲咬死了。其后津津有味地咀嚼,狼吞虎咽地吞噬。他算勉强吃饱了,可王氏却成了他肚子里的冤魂。如此心肠歹毒的畜生竟然还理直气壮地埋怨他老母不够他吃饱,真是丧尽天良。

随后,王氏一缕幽魂若隐若现,徘徊良久,不愿离去,似乎在等待什么。奇诡的是,黑白无常竟然没来捉拿王氏的魂魄,任由她来去自如。这真是太奇怪了。

待到王老回到家,正巧看到金蟾津津有味地在啃噬人腿,以为碰到了怪物,吓得浑身哆嗦,惶惶然向外逃窜。幸好此时的金蟾差不多已经吃饱了,否则王老未必逃得了毒手。

待到王老喊来蹩脚的羽客准备捉拿怪物,哪里还有个鬼影子。

其实,所谓的羽客只不过是道行很低的道士而已,远不是刚出生的金蟾之敌。只不过王老根本请不到道行较高的练师,法师、宗师、真人,天师之类的人物罢了,那得要很多的银子,而且不一定请得动。不要银子而又道行高深的道士世上难寻,可遇而不可求。

后来,王老得知老伴的遭遇后又气又急,竟然活活气死了。他那一缕幽魂与王氏的冤魂破镜重缘(非成语破镜重圆),两人又成了鬼夫妻。两鬼咿咿呀呀相互搂抱,既悲且喜,甚是亲密,准备投胎转世重新做人。

此刻碧空如洗,云淡风轻。谁知遽然紫气东来,倏地一股狂风将两口子的魂魄卷上了万里高空。只见瑞霭祥云漫天席卷,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馨香四溢,鼓乐喧天,原来是神仙到了。

祥云中,只见太乙救苦天尊端坐于九色莲花宝座上,身旁有好些红衣仙女、素衣仙女、青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黄衣仙女、绿衣仙女侍奉。太乙救苦天尊九色莲花宝座下有一只气势雄伟的九头狮子坐骑,口吐火焰,头上环绕九色神光,放射万丈光芒。众多真人,力士、金刚,神王卫护在天尊身旁,当真不可一世,威风凛凛。

王老果然福缘深厚,苦尽甘来。他们的忠诚善心竟然惊动了太乙救苦天尊亲自驾临。

只见太乙救苦天尊手指一伸,捻着诀,念声咒语:“幽魂生化,苦尽甘来!”

两道琼光倏忽凝聚了王老两口子的幽魂。紧接着一声异响,那些幽魂猝然变成了一男一女两个婴儿。片刻之后,那婴儿竟然长成了青年,恢复了他们的本来面貌。

那王氏身着散花如意云烟裙,头插云鬟,耳穿银环,果然花容月貌,楚楚动人,身材高挑,人见尤怜。王老嘴上一缕长髯,蜜桃一般的脸蛋,粗眉大眼,锦衣华冠,颇为精神。两口子懵懵懂懂不知所以。

转眼间,九色莲座下的九头狮子一声吼,顿时光芒大盛,气冲斗牛,狮蹄翻转,云卷云飞。一行神仙,刹那不见。

王老两口子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竟然又成为了神仙眷属。

正是:根深不怕风摇动,树正无愁月影斜。人恶人怕天不怕,人善人欺天不欺。

其实这一切都是秦广王捣的鬼。当时,阎罗殿第一殿殿主秦广王受六殿主卞城王之邀,前去喝那东海龙王馈赠的玉酱琼枝清馨酒只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幌子。目的无非是避嫌消灾。侥幸成功,居功至伟;万一搞砸,有人顶罪。看来,阎罗殿也与尘世一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好在秦广王终于又做了一件好事。

话说回来。当时,金蟾不知他老父请来了羽客,否则没必要辛辛苦苦跑到外面去寻吃的,至少勉强能吃一顿,加上那个羽客的话,基本上可以帮他度过两个时辰的难关,只不过那时的金蟾已经饥肠辘辘等不及了。他将附近几户人家屠杀一空,就又为他那个奇怪的肚皮东奔西跑奋斗去了。

可怕的是,金蟾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和智慧。后来,他东游西荡,蹿房越脊,很快说会了人话,又学了些乱七八糟的本能,干了不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有一次,金蟾又在干坏事,正巧碰到紫霞观的宗师全妙空。金蟾不敌落败。他花言巧语,跪地求饶。全妙空见金蟾天赋异禀,起了爱才之心,犹豫着叹了口气,竟然没杀他,反而将金蟾带到了紫霞观,企图以慈悲之心感化这个畜生。

到了紫霞观,金蟾收敛了。但他食量实在太大,几乎将紫霞观能吃的东西吃了个精光。全妙空一看这可不是个办法,就交给他一门差事,专门负责巡山,看护紫霞观的私产,恐怕主要的原因还是照顾金蟾那个骇人听闻的肚皮。

金蟾经过好些年的磨砺,吃一堑长一智,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但他肚皮太不争气,恶习难改的他只好跑到深山里去吃那些比他弱小的动物,实在饿得慌又没东西吃时,也吃一些毒蛇,蜈蚣,蜘蛛,蝎子,蛤蟆,蠹虫什么的。反正只要能果腹,见什么吃什么。谁知这么一来,他的本能越来越高,毒性越来越强,相貌徐徐接近人类,真是意想不到。

如此过了好些年,全妙空宗师渐渐被金蟾勤勤恳恳老老实实的表相蛊惑了,心底不免有些感慨:“门下弟子太不争气,只好死马当活马医。这只金蟾看起来已经改邪归正,说不定能传授本宗师的衣钵,就看他的造化了。”

这一来,真是干柴碰到了烈火。全妙空的企图不知怎么回事被金蟾察觉了。他更加勤勤恳恳,万事留意,时刻小心,一副道貌岸然之态。终于熬到了出头之日。

全妙空宗师实在未略到金蟾胆敢在他的眼皮底下阳奉阴违,装模作样,可见金蟾表里为奸,居心叵测的功夫何等了得。其后,金蟾又成功通过了全妙空种种试探与考验。

几年后,全妙空认为金蟾孺子可教、堪当大用,一时心血来潮,竟然收金蟾为徒。赐予道号:“悟慧。”另行赐予大褂,道袍、戒衣、法衣、花衣、黄冠诸物。

金蟾摇身一变,成了一名货真价实的道士,而且还是一代宗师全妙空的亲传弟子。

真是: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日子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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