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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青丘狐族

九江城,中原一大繁华烟柳之地。处处是舞榭歌台,寻欢作乐的美梦乡。权贵显赫在此纸醉金迷,文客武夫在此风花雪月。谋天下在此,亡天下,亦在此。而青丘阁,乃有城中璀璨夜明珠之称。

偌大的宫室屹立于水上,金碧辉煌。白玉石柱上狐纹萦绕,五彩琉璃瓦在阳光照射下闪烁出霓虹色。碧青的招牌高高悬挂于船头,仿佛一块玉玺,散发着神圣之光。夜晚降临,灯火通明,楼船上人影幢幢,均是俊俏小生,窈窕淑女,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热闹画景。

“青丘阁还是那么浮夸,感觉河道都要被堵住了,”瑜站在船前感叹,“不知道太一在不在?”她踏上甲板,身后领口随即被一只手扣住,直接拖走。“你要干什么!”她拉住木桩上的绳索,死活不撒手,“光天化日你强抢民女啊!放开、衣服快掉了,放开啦!”

“本神君不介意。”

“我介意!”

“那你就放手。”

“你先放!”

“你跟本神君讲条件?”

“放开你的咸猪手!”

瑜披着红绫,香肩微露,双颊因憋气而泛起桃红,半转身回眸,眉眼间水汽弥蒙,竟有似水柔情之感。临也不自觉真的放了手。她瞪一眼撇开头若无其事的临也,慌忙整理好衣襟。

“我说,你这是闹哪样啊白虎神君?”

“这话应该本神君问你吧?”

闻到临也话语中的火药味,瑜不禁半眯起眼,抱胸狐疑地打量他。她记得自己很老实交代了,青丘阁,找太一,他到底哪里不爽?

“本神君不许你待在这里。”

不待这里她待哪里啊!莫名其妙!而且那居高临下的口吻是怎么回事啊!瑜一时怒火攻心,脱口反驳道,“哎、你凭什么不许啊?以为你是我爹爹吗?”

爹?他有这么老吗!临也愈加不悦,冷声道,“别忘了,你的命可是本神君救的。”

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可他要不要老是拿这件事斤斤计较啊?施恩不图报的节操都没有!小气鬼!瑜咬住食指关节,气个不住。

“你是,小瑜?”

瑜循着稚嫩的童音往下看,只见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女孩正在对她笑。她那小脑袋上扎了两个鬏,身上的翠绿缎子十分活泼。瑜歪头细细端详,半天仍是没瞧出来。

小女孩咯咯笑道,“是我呀,芙清。”

“芙清?”瑜惊讶之余,上下不住地观察她,“你不是灵狐吗?已经可以化成人形了?”

芙清闻言,登时双手叉腰,骄傲地抬起头自夸道,“是呀,我可是灵狐里最聪明的呢!”

“小狐狸,耳朵出来了,”临也指着她头上的发鬏冷不丁道。

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羞红了脸,忙不迭用手去捂。瑜哭笑不得,拍拍她安慰道,“没有,好好藏着呢,他骗你的,”说完,抬腿就朝临也踹过去,“竟然欺负我们家小芙清,你欠揍啊!”

临也立即闪开身,轻松道,“本神君确实没被揍过。”

真是够了,瑜向他做个打耳光的隐喻手势,扶住芙清的肩径自往青丘阁内走去。临也连忙伸手挡住她,阻止道,“你要带这小狐狸进青楼?”

“她本来就是青楼的人,”瑜摆出一副“你白痴啊”的神情,“还有,青丘阁不是普通的青楼,里面都是九尾狐,”她指指芙清,“芙清是灵狐,里面最弱的,你也看到了。”

“什么嘛,”芙清嘟起嘴表示不满,“等我再修行个几年就是仙狐了!”

“少做白日梦了,妖狐也要几百年吧?”瑜用手摇摇她的小脑袋,毫不留情地拆穿她。

九尾狐,狐妖中的贵族,共分为五等,灵狐,妖狐,魔狐,仙狐,还有千年难遇的天狐。幻化的人形多美艳绝伦,且修养较高,多显露高贵气质。青丘阁虽为烟花之地,却只接待中意的客人。尽管如此,仍独占鳌头,数不清的权贵显赫倾心仰慕,纷至沓来,即使被拒也乐此不疲。

“啊呀,这不是流氓兔吗?”

伴随一声柔媚的嬉笑,一道血影从楼上木窗边悄然飘下。只见女子挺着傲人的双峰,一袭轻纱长裙随风翩翩飘舞,仿佛一簇火焰,赫然跳入眼中。玉肌赛雪,花容绝色。袅娜的身姿,有意无意地令人欲罢不能。那眉间一点朱砂,更是妖媚异常。

“公子,是来找焰舞的吗?”

她将头温柔地靠上临也的胸膛,眸中桃花盛放,情意无限。芙清扯扯瑜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小瑜,焰舞的花痴病又犯了,咱们快走。”

瑜会意,不待临也作何反应,连忙跟着芙清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白虎神君,这骚狐狸就送给你了!不用谢我!”她边跑边幸灾乐祸。

此时青丘阁内甚是清静,豪奢的楼道廊坊都空着,任由瑜旁若无人地大踏步前进。

“凝墨,快看谁来了!”

芙清蹦跳着转过梯口,推开两扇镂金雕花红木门,兴冲冲地奔进屋内。瑜紧随其后,笑得花枝乱颤,“小墨墨啊我来看你了,有没有很感动?”

串珠床幔发出清脆的敲击声,薄丝被中缓缓探出半个白皙瘦弱的身子。黑发柔顺,散乱肩头,睡眼惺忪,仍藏不住俊俏模样。闻声看清眼前之人,男子不禁微微蹙眉,一颗泪痣若隐若现,不失清秀之美。

“小瑜?怎么是你?”

“快给我穿衣服!”

瑜迅速反应过来,连忙拍住双眼,她都忘了凝墨这家伙一天到晚睡觉,还总少根经,对穿衣吃饭这种大事非常无感。芙清笑嘻嘻地绕到翡翠玉屏那儿,拿起挂在上面的浅蓝色梅花印锦衫递给他。凝墨有气无力地伸出手,起身随意披上。他似乎对自己入眠被打扰这事不太高兴。

“瑾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瑜闻言重重叹口气,向他摆手解释道,“我出了点意外,暂时回不去天界,大哥目前还不知道呢,可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通知他,所以说,我决定在这儿生根发芽了!”

“小瑜,你出什么意外了?还有,和你一起来的那位坏公子是谁啊?”芙清好奇地问。

“我这破事儿说起来有点麻烦呢,”瑜皱皱眉,“哦对了,太一呢?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芙清望了凝墨一眼,随后哽咽道,“小瑜,九江城有剑魔的事你听说了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好像就是冲青丘阁来的,我们这里所有会用剑的狐族都被袭击了,伤亡惨重,然后太一决定去调查,结果就再没回来。”

“怎么会这样?”瑜大惊失色。

“所以你来得不是时候,”凝墨叹口气,“先离开青丘阁避个风头吧。”

“我不要,反正我不会用剑,而且也不是狐族,剑魔不会找我的,”瑜不知哪里来的自信满满,“芙清你放心,太一绝对不会有事的。”

芙清点点头,泪光闪烁。小瑜能来真好,她好像安心许多。

“那现在青丘阁是谁在负责?”

“焰舞。”

“……”瑜瞬间像吃了一只苍蝇,脸黑得连阎罗王都自叹不如,“亲娘咧,你带我走吧!”她仰天长啸,“为什么是她!太一你快回来!我承受不来!”

焰舞本来就是青丘阁的总负责啊,太一只是名义上的阁主,小瑜竟然从没发现?芙清吃痛地拍掉她用力拽住自己前臂的手,“小瑜你冷静点啦,焰舞会让你待在这里的。”

“只要她求我咯,”一声娇笑从门口传来,焰舞忽然出现,一边得意一边整个人几乎挂到临也身上,“公子,焰舞是这里等级最高的仙狐哦,您可还满意?”

“满意你个毛尾巴!”瑜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我不管,想让我求一只骚狐狸,门都没有!”

“流氓兔,信不信老娘我揪掉你的长耳朵!”焰舞忽然眯起美眸,细腻的嗓音略显阴柔。

“来呀,你来呀,你、来、呀,”瑜勾勾食指,摩拳擦掌。芙清无奈地摇摇头,每次挑衅都是小瑜单方面挨打,她怎么总也学不乖?

焰舞忽而冷哼一声,楚楚动人地靠着临也,“公子,那女流氓欺负焰舞,公子要替焰舞出气。”

“少狐假虎威,我可不怕临也。”

“哦,你不怕本神君?”临也终于出声了。

“你能拿我怎么样?”瑜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抬头,“就算你是四神你也不能破天规!既然你不能破天规你就不能宰了我!反正你不能宰了我,我为什么怕你!”

这野兔的逻辑总是奇葩中带有一些道理,临也实在不知该说她对还是错,只能哭笑不得。

“话说,你怎么进来了?这里可是青楼哦青楼!”瑜忽然反应过来。

“你现在才注意到这里是青楼?”

“不是,现在还不到开门时间,闲杂人等不可以乱进这里的。”她想说的重点是这个来着。

“闲、杂、人、等?”她竟然敢拿他当闲杂人等?临也决定好好教她认识一下,自己是白虎神君这个现实。

莫名的压迫感逼得瑜一个后退,哆嗦道,“你你你、别乱来啊!不然我告诉璃茉,你和她成亲了还来青楼找乐子,害她戴绿帽!她爹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变成了王八,肯定也不会放过你的!”她自以为抓到了他的弱点可以要挟,殊不知完全是两脚踩上了地雷区。

“你再说一遍试试?”

“公子,别理她这个闲杂人等,一会儿就会有人把她赶出去的,”焰舞瞪瑜一眼,随即向临也绽开如花笑靥,“焰舞随时欢迎公子来,倘若公子愿意,住在焰舞房里都是可以的。”

“听见没有,这才是、”临也话音未落,瑜已经抢过凝墨喝茶的玉盏投掷了出去,连同叫骂道,“骚狐狸、想把我赶出去,门都没有!”

焰舞轻轻躲开飞溅出来的茶水,气得樱唇发抖,“没王法了你只流氓兔!看老娘不收拾你的皮!”说罢,她一跃而起,欺到瑜的身前,两人开始厮打。芙清和凝墨优哉游哉地在旁看戏,完全无动于衷。

“她们经常这样?”临也见他们见怪不怪的反应,猜到了大概。

芙清点点头,“小瑜总是和焰舞吵嘴,又打不过焰舞,每次都弄得浑身淤青,然后被太一抓过去泡药浴,还因为她不好好听话老是偷溜,害得太一不得不站在旁边监督,结果太一常常会被她拖下水,弄得很狼狈。”

“太一也不容易,”凝墨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呵欠。

“说的是呢,”芙清哭笑不得。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丝毫没有在意脸越拉越长的临也。

“太一,可是男的?”

“男的?”好像没有听过这个问法,芙清若有所思,正常来说,不应该问太一的公母吗?难道说,他不知道太一是狐狸?一个小小邪念油然而生,她偷偷笑,“没错,太一是男的。”

注意到临也闻之变青的神色,她心下乐开了花,谁让他之前骗她来着!哈哈,这下报仇了!忽然之间,随着嘶啦一声,瑜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衣衫褴褛。两管袖子彻底阵亡,宣告她凄惨的斗败。

“骚狐狸,赔我衣服!”

“谁教你和老娘撞色?活该!”焰舞边说边将赤色绫条扔到地上,洋洋得意。

“以为我愿意啊,谁像你,品位低俗!整天穿那么喜庆像个老鸨似的!”瑜冷哼一声,一瘸一拐地磕到凝墨背上,幽怨地盯着他瘪嘴道,“小墨墨,我要衣服!”

芙清笑着拉过她,“好啦,不用找凝墨做靠山,我直接带你去换。”

“不准给她!”焰舞气急败坏地叫道。

“好啦,焰舞也快回房收拾一下,你看你,云鬓都乱了,衣衫也不整,马上就有客人来了,身为青丘阁的当红台柱,你就不怕被人笑话?”

被这么一说,焰舞连忙又是摸头发又是整理衣襟,自觉失言失行,不禁又羞又气,“公子您且等等,焰舞马上回来!”

“哈哈哈,叫你一生放荡不羁爱风骚!这下露出狐狸尾巴了吧?”瑜得意地对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大笑。

芙清不禁瞪她一眼,警告道,“好啦,再惹焰舞我可不帮你了。”

“哦,”瑜乖乖点头,跟着她走。

待三人离开后,凝墨突然向临也开口道,“恕凝墨冒昧,请问公子何许人也?与小瑜可有什么交情?”

“你不直接问小瑜吗?”

“不需要,公子的话应该可信。”

临也笑,“我乃白虎神君,名唤临也,可以勉强算作,小瑜的一位朋友吧。”

“既是四神,那小瑜不能回天界这事,神君不能帮忙吗?”

“本神君目前有要事在身,不得耽搁,而且失去仙力的小瑜即使现在被带回天界,她也没有办法凭借骨肉凡胎得以生存,因此只能等魔剑之事了结,禀明三清,探得缘由,再看她的命数。”

“既然如此,就让她留在这里吧,太一回来后自会负责,倘若哪天瑾来了,也方便告知。”

“本神君拒绝。”

“神君不必多虑,小瑜只当这儿的丫鬟,与青丘阁具体事宜无关,倒是神君腰间那把剑,凝墨奉劝一句,还是早早收了的好,万一剑魔寻上来,也未可知。”

“本神君便是冲剑魔而来。”

“说来,神君方才所提魔剑之事,是何情况?可方便告知?”

“不知为妙。”

临也转身淡然离去。既然这里没有危险,那么便将她留着吧,眼下当务之急,乃是剑魔。

但愿这白虎神君能够帮上太一,凝墨太息一声,也不知小瑜又该如何。他闭上眼,瞌睡片刻,管闲事,他终究不适合。“凝墨。”耳边蓦地传来女子温婉的呼唤,他敛气凝神,缓缓睁眼道,“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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