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春独坐在吧台的最右侧,她叫了一杯Gin Tonic独酌。这晚,她没有化妆,身穿的是一件非常普通的衣服,头发也只是简单地扎起来,她趴在吧台上,乍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大学生。她喝着酒,听着音乐,昏暗的酒吧里,她在享受悠闲的时光。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接着,一个女人坐在了她的旁边。
“小妹妹,独自在喝闷酒?”女人没有看她,笑着说。
郑明春侧头,以确定那句话是不是对她说的。那女人见状也侧向她,向她礼貌地笑了一下。这个女人打扮得十分讲究,她画的是浓妆,嘴唇鲜红欲滴,颈上坠着一颗“珍珠”,衣服是黑色蕾丝的,有那么一点暴露,彰显了她白皙的肤色和很好的身材,她踩着高跟鞋,整体显得非常成熟。她浑身上下整体散发出一种媚,是完全不同于妖艳的那一种媚。
“哈哈,我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小妹妹。”郑明春自嘲地说,“不过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女人搭讪。”
“哈,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搭讪一个女人。”女人也打趣式地回应。她和郑明春估计年龄相近,郑明春今天只是外表有点像学生罢了,她的谈吐和表情毫无大学生应有的青涩。
“做什么的?”女人改口问。
如果是以前,郑明春会说自己是演员吧,“做买卖,前几年开了家饭店。”她说。
女人“哦”了一声,接着问,“生意不错吧?”
“不太好,不久前关门了。”郑明春如实说。
“所以你来借酒浇愁?”
郑明春微笑,不回答,饭店关门一事对她来说算不上遗憾,她来酒吧也只是休闲的一种方式而已。“你呢?什么工作?”郑明春问。
“我啊,演员。”那女人说的非常自然,这个回答叫郑明春惊讶式地“哦”了一声。
“人为什么要演戏呢?”郑明春随口问,也不指望听见回答。
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很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说,“大概是因为忧伤吧。”她的语气像是在感叹什么。
“哦?”她刚才的问题不是在问那女人,也不是自问或是感慨,她就是没有意义地说了一句,可眼下这个答案叫她起了一点兴趣,于是她看向那女人,继续问:“那人为什么要忧伤呢?”
女人笑了一下,“也许是在演戏吧?我不知道。”她说。
这种自我既相悖又相通的问答听起来总像是别有深意一样,反复咀嚼这一问一答,就感觉字字之间似乎有着说不出的味道,郑明春也感觉她像是在和这个女人对着偈语。
“我是喝多了吧?”说罢那女人像是发觉到自己在感慨什么,觉得刚刚自己话有些奇怪,她便笑着说。
郑明春微笑,举杯朝她示意了一下,而后饮了一口酒。喝醉了的人才不会这样说呢,她知道。
“说实话你别介意,我好像没看过你演的戏。”郑明春说。
“很正常,我又不出名。”女人很看得开似的,“现在的人都拼了命似的想要出名,想要一炮而红,挤破了脑袋地往大坑里跳,生怕自己比谁慢了,却不知道,其实最好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不缺钱花,不缺漂亮衣服,有个好的家庭,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女人的话非常切实,不过这让郑明春有了一个疑问:“说的有理,但既然想要平平淡淡,有很多选择,何必要做演员呢?我知道,演员非常辛苦。”
“做什么都很辛苦,演戏只是我的兴趣。”女人说道。
“是么?现在会为了兴趣而工作的人可不多。”郑明春说。
“的确啊,都是为了钱嘛。”女人感叹,她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轻轻喷出淡淡的烟雾,然后看了郑明春一眼,用眼神询问她。
“不,我不会。”郑明春说。
“哦,对了,你结婚了吗?”女人问。
“没有。”郑明春苦笑,“已经是老女人了,行情不好,能结婚的话我大概就不会来这种地方了吧?”
“好女人,哈哈,看来我是坏女人了。”女人笑道。
“你结婚了?”
“年轻时候不懂事,遇见一个混蛋稀里糊涂就嫁了,后来离了,现在我的行情不如你啊!”
郑明春没说她也结过婚,照这样看,她和这个女人还真有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嘿,你看,那边有两个男人再偷看你!”女人没有侧头,暗地朝郑明春后面不经意指了指。
郑明春不为所动,“大多是不懂事的孩子或者混社会的浪子吧。”
“切,不接触怎么知道,缘分是自己创造的,告诉你,当年为了搞定一个公子哥我可是足足扮了三个月的护士呦。”说着,女人拍了拍她的肩膀,“真的不一起去?”
郑明春微笑,摇头,听着女人的高跟鞋声,沉默地喝酒,刚才女人的最后一句话让她想起来什么,可她不愿细想,她一开始就感觉这个女人她有些熟悉,但她没有在脑海中搜索出自己认识她的证据。“我不认识她的。”她对自己说道。
第二天上午,郑明春在机场和谢欢碰面,她很怀念在“悦享时光”里工作的日子,她问了很多关于公司的事,谢欢对她也没有什么保留,在她辞职的时候他就对她说随时可以回来,尽管他了解她,知道她无论做什么都从不回头。
“你突然离开,把一大堆烂摊子扔给我可是够我忙的啊!”谢欢抱怨道。
“停,我可是把之前的项目都对接完成了,可别苦大仇深的。”
“哈哈,好,好,你别说,我今天去云南见到老板可都还认识你呢!”谢欢说。
“是吗?”郑明春对接触过的老总都有印象,她正想问是谁,可没等说话时,她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叫她愣了一下神。
“春姐?”
郑明春仿佛没听见谢欢的话,她望着不远处的男人,他依然那么精致,即使什么也没有了,他依旧是那样,他的脸上没有她料想的那种悲剧主角的悲天悯人的表情,反而是一脸爽朗,此时,他也看见了她。
没有犹豫地,他走向她,步伐很大,没几步就出现在她面前。
“好久不见。”佟乾微笑说,同时伸出手。
“好久不见。”
郑明春回答,她看向他伸出来的手,犹豫了一秒,和他握住,没想到这礼貌性的一个握手,佟乾突然加大力道,叫她根本抽不出来,他似乎没打算放开。
“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话时,已经把她拉走了,他仿若没有看见她身边的谢欢,即便她挣扎了一下,但他觉得有些事要说清楚,他不会松开。就这样,他牵着,她亦步亦趋,就像医院中郑明春拉着周贺,就像游戏博览会上周贺拉住郑明春。他们越过长长的等待安检的长队,穿过候机的人群,走到了没有人的角落。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佟乾放开她的手,面对她,说道。
郑明春白了他一眼,指了指被他抓红了的手背。
“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佟乾没有表现出歉意,继续说。
三年来他频频打电话给她,但每次,她一看到他的号码就立刻挂断,她是有点害怕面对他的,正是他,让她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她并不怪他,她反而觉得自己也对不起他,在他改变她的同时,她不也毁掉了他的一切吗?虽然她没有直接参与,但不正是因为她而使得周贺接触到了苏茵,从而毁掉了他辛苦得来的臻美的一切吗?回想起从大学毕业后的这些年,佟乾就像是走了一个圈,他因为郑明春而得到了臻美,又因为她而失去了它,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吧。
“你打电话给我干什么?你想说什么?”郑明春知道躲不开他了,索性直接问道。
“好,你跟周贺究竟是什么关系?”
听到这话,郑明春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冷哼一声,无比嘲笑地说:“怎么,现在你还关心这种事吗?”
“你和他不是男女关系!”
“这关你什么事?”
“他是个骗子!”佟乾激动地喊道。
听到这话,郑明春愣了一下,接着冷笑道:“原来你说的是这事,是啊,我知道。”她无比冷静,反倒令他错愕不已,“怎么,今天你来就是为了拆穿这个骗局吗?”郑明春左右四顾,故意地说:“警察呢?你不会是一个人来的吧?你不就想把我们绳之以法吗?”
“郑烟你别闹了!”
“我不是郑烟!”郑明春厉色道,接着,她的声音弱了下来,“我早已不是了……”忽然,她抬起头来,盯着佟乾,恍然大悟地说:“哦!我明白了!你今天故意一个人来就是为了嘲笑我吧!看到我这样你满意吗?高兴吗?我告诉你佟乾,你这样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loser!”她摔下这一句话,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满讥讽,转身欲走,她实在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在她转身时,佟乾立刻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还想干嘛?要学苏茵的那套把戏吗?”郑明春怒问。
“难道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那样的人吗?”
“以前不是。”郑明春坦言,“但现在我不知道。”
“对不起。”佟乾低声说,他知道刚才自己太激动了,也知道现在她和自己的距离有多远,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我不该叫你‘郑烟’。”他解释说。
对他这样一句,郑明春一时不知所以。
“周贺已经落网了。”他进一步说,“前年的事,具体细节我不清楚,现在他在浙江省的监狱里。”
监狱!郑明春大脑一阵蜂鸣,周贺被抓她并不奇怪,他连她都骗不过,他所谓的艺术本来就不完美,他只是一直在耍小聪明罢了。可是,如果现在的他在监狱里,那自己前些天看到的人又是谁呢?她本以为自己绝不会认错,他的样子她是多么熟悉,怎么可能认错?可是,那一切又该作何解释?她自认为自己很爱他,可事实证明,时间已经腐蚀了她心中的他的样子。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当她喊他的名字时,那个男人为什么停顿,为什么紧张,又为什么匆匆离去?是因为同名?因为碰巧有急事?因为他是个人渣,在躲避自己的旧情人?还是说他也是一个骗子,“周贺”只是他用过的一个名字?这世界上没有答案的事太多了,没有人能够把一切想的清楚。
“既然你当初没有参与,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呢?”
“解释?呵呵,你会相信吗?你们不都是一群自以为是的家伙吗?我之前和你们每个人都说过,有谁听过我的话?那时候我就是一个傻子!”
她的话令他哑口无言,于是他继续说关于周贺的事,“被抓后他交代了很多事,包括和苏茵密谋,也包括和你的关系,我后来探望过他,他说你没有直接参与这场骗局。”他随后说了“但是”两个字,“但是,警方不这样认为。”
“什么意思?”郑明春紧张起来。
“他骗取的股份虽然大部分由臻美收回,但是有一小部分不知去处,后来经查证,被一个皮包公司买下,但那个公司的法人消失无踪,股份已经被套现了,根本没办法追查,这件事就连股份的持有者周贺也不知道。”
“你的意思时警方怀疑背后的人是我?”这听起来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却满含着无奈,“郑烟”这个名字是假的,只要一旦调查就能知道,如果连身份都是假的,那她说的话又会有谁相信?
“是的,警方的确这样怀疑。”
“你也这样认为?你是想问我那笔钱去了哪?”
“不,明春,你别误会。”佟乾赶紧解释,“我知道这件事和你无关,如果你想要钱的话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我相信你,臻美也是。”
“呵呵,你现在还能代表臻美吗?”郑明春不在乎这么问是否会触碰到他的隐痛。果然,他听后神色变了一下,然后勉强装作释怀的样子。
“你说的对,臻美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了。”佟乾自嘲地说,他在被臻美扫地出门后,一度非常抑郁,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甚至去求助王启良,但他当时太傻了,王启良和王启善虽然性格迥异,关系不和,但他们两人终究是亲生兄弟,又怎么会帮他这个外人,何况,他不知道的是,对于王启良来说,他也曾是一个竞争的对手。“不过王启善相信你。”他说,得知周贺的事后,他私下找过王启善,得知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不过你别担心,你这三年来风平浪静,是因为他已经帮你脱罪了,他用了当年帮苏茵脱罪的方法,他把‘郑烟’和‘郑明春’完全分开了,他伪造了很多证件,现在警方追查的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真不知道该是不是该庆幸,郑明春到最后都没有告诉周贺她的真实名字这一点反而救了她,而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了她的还是无数次利用她,使她落到这步田地的人,生活还真是充满了“惊喜”!
“顺带一提,苏茵也进去了,她是去年被抓到的。”佟乾想了想,补充说。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我知道,当年我念及旧情帮她伤害了你。”佟乾说。
“呵呵,那你这次没有想要帮她吗?”
佟乾笑了,“想过,但我没有做,我觉得那对你太不公平了,何况我已经都自顾不暇了。”
“不公平?”郑明春抓住了几个字,“在你心里对每个你爱过的女人都要讲究公平吗?你到底爱过谁没有!”她喊道,这种所谓的公平的理论真叫人恶心,她虽然已经不爱他了,但她真想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他心中究竟装着谁,是全部还是空无一物!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那你什么意思?”
“我想说我爱的是你!”佟乾脱口而出,这样直白地说出这句话时连他自己都有些震惊。
郑明春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几秒,她沉静地说:“我爱的人是周贺。”这句话她从没有和周贺说过,但她毫不介意在别人面前承认,自从她被救了那一刻她就已经把心交了出去。
“周贺?你还爱他?他是一个骗子啊!”佟乾无法理解她说的。
“我知道!”
“可他根本就是在利用你!”
“我说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佟乾抓住她的肩膀,“醒醒吧,别骗自己了!你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是习惯了生活在谎言之中罢了!该醒醒了!”
“你放手!”郑明春甩开他,质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认为你很了解我吗?”她的话音渐大,引起了路过的人的注意,好多旅客驻足,一些机场人员也朝这边走来。
“你冷静一点!”佟乾低喝她,“是的,我不了解你,我承认,从前的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懂你,但我错了,我根本不了解你的家庭,不了解你的成长,我没想到婚姻上我骗了你会对你造成那么大的伤害,都是我不好,我太幼稚了,但我求你走出来吧,你在谎言中生活得太累了,你把一切都背在自己身上,你放过自己吧,你过得其实一点都不好!”
“我过得很好!”郑明春不假思考地否定他。
“那你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佟乾吼向她,紧接着,趁她震惊的时候,他用力地拥住了她,“放下吧,你妈妈已经不在了,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他轻轻对她说着。
他的话刺痛了她心中最深处最柔软最疼痛的部位,叫她错愕,叫她伤痛,叫她说不出话来,她忽然感觉鼻子好酸,正巧这时他为她提供了肩膀,她一时间无法自控,“你为什么会知道?你还知道些什么?既然你知道你又为什么要骗我……”她的泪珠已经滚落下来。
“对不起,从前我太傻了,明春,我爱你,我一直很爱你,从大学开始,从我进入你的咖啡店开始我就爱上你了,但我不懂你,我伤害你太多了,你原谅我吧,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原谅我吧!”
这时候,他们四周已经围了一大圈的人,在人们眼里,他们是依依惜别的情侣,还是旧情复燃的恋人呢?可是这是现实,郑明春能感觉到他的爱意,但她要比他清醒,她从来都是清醒的,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会和他在一起,而且,她早已经不爱他了。他说错了,她在逃避现实这并不假,但她并不是因此才和周贺在一起的,她是真的爱上了周贺,单纯地因为他是他,而不是名字,身份或是别的什么。
泪流过了,郑明春轻轻推开他的胸膛,“原谅我吧。”她说,“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她轻轻踮起脚尖,揽住他的脖子,在他愣愣的表情下,给了他轻轻的一个吻,她没有办法回报他的爱情,至少给他一个回应,“我原谅你了。”她说了那天在周贺房间里对佟乾说的同样的话,但这次她不是为了演一场戏,不是为了设计让他释怀,这次她只是给他一个回答,真实的,毫不隐瞒的回答,简简单单,仅此而已。
而后,她转身,谢欢正站在围观的人群的最前方,他静静地注视着两个人,看着她走过来,他把她的拉杆箱递给她,她接过来,没有说话,在谢欢的陪同下,走入安检门。她没有回头,她不愿看到佟乾失落的样子。
主角退场了,看戏的群众也该散了,佟乾知道,他已经败了,他也想像郑明春当初对他那样,让她释怀过去,可是她不愿意,他明白,她自己如果想不清楚,谁也无法让她走出去的,那么,他该去专心于他自己的事了。他今天会和郑明春遇见纯属偶然,他下午要去安徽见一个VC。
记得三年前,他在那场股东大会上失去了一切,而后又被王启善逐出臻美,逐出那个从他长大的地方,那时候他十分落魄,他曾一度恨过周贺,恨过王启善,也怀疑一切都和郑明春有关,他当时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他感觉身边的所有人原来都不值得信任。而就在他自暴自弃的时候,一个人打醒了他。
那个人是王启善,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也是夺走他一起的罪魁祸首。王启善找了几个混混将他打了一顿,然后出现在他面前,他以为他是来以胜利者的姿态嘲笑他羞辱他的,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也打算记住他丑恶的嘴脸,可是他没想到,那天的王启善像是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坐到了鼻青脸肿的他的身边,和他长谈了起来。
“想打我吗?如果你认为能解决问题的话我不会还手。”
他记得那是王启善在那天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可就在这句话说完,他心中腾起强烈的恨意时,他突然感觉自己已经被完完全全地羞辱了,羞辱他的并不是王启善,而是他自己,他顿时发现自己一直都是一个在别人眼中可怜又卑微的失败者。
那天,他哭了,作为一个男人,他哭得歇斯底里。可王启善并不是来听他的哭声的,“老实说我不希望我们变成这样,可是我没办法,知道吗,你这个人太软弱,该决定时不够坚决,该思考时又太过武断,你太感性,别说女人,就算是可怜人,陌生人,都会左右你的想法。”王启善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种话,“你认为臻美真的像表面上那么风光吗?现在的社会日新月异,谁都不知道几年后会发生什么,如果臻美在你手里的话,你迟早会把你爸爸和我哥哥拼劲全力打下来的基业拱手让人的,就像是周贺那种人。”虽然佟乾不愿承认,但他明白,这些话句句属实。
接着,王启善和他讲起了郑明春的事,他告诉了他当年他利用郑明春套取了多少的商业情报,他没有提及细节,但佟乾听到这些他从来都不知道的事时,突然想起了大会上她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真的了解我吗?”
此时,他才觉得,自己从前是多么愚蠢。那天,王启善走后,他忽然认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同时,他也认识到自己虽然与臻美再无关系,但生活总要继续。于是,在重新审视自身之后,他踏上了求职的道路,鉴于他以前的经历,他被一家模具加工企业聘任为部门主管,他重新稳定地工作后,他利用闲暇时间,利用工作便利,开始追寻郑明春走过的足迹,他知道自己从前并不了解这个女人,但从此开始,他有了了解她的欲望。
随着他的调查,他知道的她的过去越多,他就越感觉得到自己对她的伤害。郑明春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试图从医生那里了解她的过去,但出于医生对患者隐私的保护,他没有得知任何细节,却不是一无所获,他找到了线索,在线索的指引下,他来到她出生的地方,听到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残忍,虐心,听完后他久久不能自拔,他终于明白了郑明春性格的形成,她梦想的由来,为什么她善于表演,为什么她习惯于生活在谎言之中,为什么她对于某些事异常的敏感,以及在婚姻上他欺骗了她这件事是多么的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