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呼啸的风声宛如厉鬼哀嚎,惨淡的月光散在密集的树冠上,却没有光芒能穿透摇动的枝叶。
一道极速移动的黑影在树林中窜动,所到之处,血花妖冶绽放,仿佛要燃尽最后一丝生命的火光。
老荀扛着墨佳音逃离鸿运山庄,一路向北,逃进一片茂盛的树林。
墨佳音在老荀肩上随他一路颠簸,胃里翻江倒海,内脏像是被搅拌机搅得乱七八糟的,只差没有吐血了。
老荀一声不吭只顾着赶路,先前殷俊笙用尽全力的一掌,清晰的提醒着他越来越虚弱的身体,越来越模糊的视线。
身体似乎已经到达极限,老荀脚步开始漂浮找不到着力点,一脚套在树根上,两个人飞出几米外翻滚几圈后,没了声音。
墨佳音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刚才好像撞到了胸口,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在地上躺了许久之后,才感觉稍稍能喘上气,她不由得埋怨老荀不注意脚下,害她摔个半死,却没有听到老荀回声呛她。
不对劲,若是平时,臭老头肯定会吧嗒着嘴皮子数落她半天才对。
墨佳音挣扎起身,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荀,赶紧爬过去查看情况。
老荀双眼紧闭,嘴角流出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呼吸也是微不可闻。墨佳音拍拍他的脸,喊了他几声,没有任何回答。
晚风渐渐变冷,老荀的身体跟着变冷,墨佳音抓住他的手,没有了平日里温暖的触觉。
心里咯噔一下,眼泪突然就从眼角流出,怎么止都止不住。
“臭老头儿,你到底为什么拼死拼活都要进鸿运山庄?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为什么要把我搭进去,现在又装死不理我?老头儿,你醒过来啊,你再不醒我就把你的酒葫芦给砸了,听见没有,我真的砸了……”
老荀的状况让墨佳音几近崩溃,她靠在老荀身上,哭喊着为什么,泪水浸湿老荀胸前的衣襟。
老荀好像听见了墨佳音的哭喊声,微微动了一下,身体仿佛被千斤重石压住,怎么都动不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原来是墨佳音像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喂,臭丫头,赶紧滚开,重的跟头猪一样。”老荀伸出手想推开她,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头儿?你,你没死?”墨佳音破涕而笑。
“没死都要被你给压死,赶紧起开。”老荀已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墨佳音这才反应过来,此时的自己正压在他身上,连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把他移动到一棵大树干上靠好。
这一移动,稍稍恢复的过来意识的老荀又再次陷入昏迷,没了声响。
晚风吹过,墨佳音打了个冷颤,看着老荀,心想她都那么冷,虚弱的老头儿肯定更冷,万一他一个不小心睡死过去,那她该怎么办?
墨佳音去拾来一些干木柴堆在一起,掏出怀里捂得热热乎乎的打火机,点燃木柴,橘红色的光芒亮起,瞬间感觉温暖许多。
看来带着打火机还是很有用处的。
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墨佳音取出一根燃烧的木柴拿在手里,寻着声音而去。越靠近水流声,树木越发稀疏,月光照着涓涓流动的溪流,反射出微弱的反光,隐约有流萤在草丛中闪烁。
她走近小溪,取下一片大树叶到溪边取水。
触摸到冰凉的溪水,橘红色的光芒和惨白的月光映照在水面,映照出她的模样。水中的墨佳音戴着凤冠身穿大红喜袍,画着精致的妆容,仿佛是另一个人正在看着她。
殷俊笙,对不起。
墨佳音眼神暗淡,用树叶包上一点水,朝老荀走去。
她掰开老荀的嘴,把树叶里面的溪水全部到进老荀的嘴里。
老荀轻咳一声,还是没有从昏迷中醒来。他微敞开的胸口上有一点青紫的颜色,墨佳音拉开他的衣服,看到他结实的胸口上面隐约有个掌印。
难道是那时候?
她记得那时候殷俊笙是打在老荀的背上,怎么会在胸口上?
墨佳音预感不妙,扳过老荀的身体,把衣服拉下来,眼前的景象让她大吃一惊。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清晰的看到老荀背上一个深深的紫黑色的掌印,深得仿佛已经嵌进老荀的身体一般。
殷俊笙不是一个身体不好的文弱公子吗?为什么他会这么厉害?
这么严重的伤势,若是不管老荀肯定活不久,等天一亮就带老荀去看病。
这么想着,墨佳音帮老荀穿好衣服,保持他的体温,绝对不能让体温流失,否则就难说了。
穿衣服的时候,墨佳音无意间看到老荀脖子间翻起一块皮肤,她疑惑的掀起皮肤的一角,轻轻拉开,没有任何的伤口,没有一点血液,她继续撕开那块皮肤,却不料整张脸皮都从老荀脸上脱落,露出了另外一张脸!
墨佳音吓得跌到在地,颤抖的看着手里的假面皮,脑子一片混沌。
此时老荀的脸在火光的跳跃下,轮廓深沉,鼻梁挺拔,薄唇因为痛苦而紧紧的抿着,这张脸,是那张在鸿运山庄里出现过的,完胜钟尹的美少年的脸。
怎么回事?老荀的真是身份不是个年近古稀的老乞丐吗?
这张老态龙钟的脸也是假的?
墨佳音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上前在他脖间仔细摸索,看看这张脸是不是假的,可惜她没有找到任何能撕开的地方。
眼前的这张脸才是真的,那么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老荀的名字也是假的?他跟她说过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一瞬间所有的疑问全部塞进她脑海里,让她混乱不堪。
她缩到角落里,抱住双腿,看着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看着那张脸沉默的睡颜,一夜无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