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银针全部就位,柳青潺也被这一大打针几乎扎成了刺猬。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着,浑身因疼痛冒着冷汗。
“虾米,你再坚持一下。”乔清琳拿出一条沾过温水的干净毛巾,轻轻拂去柳青潺额头上的冷汗,不让汗水里可能带有的毒素干扰李怜雯的阵法。
“平衡之轮,一衡天地,天地唯一,万物众生。”楚云鸣托起金色的罗盘,将它狠狠推向柳青潺的眉心。
“噗!”柳青潺吐出一口黑血,血液喷到了乔清琳的校服外衣的下摆上,在嘶嘶的声响中,那一小块衣服很快就腐蚀不见。
“毒素走至心脉,按理说已经无药可救了,为什么他还没有死?”楚云鸣小声嘀咕,手印不断变换,控制着罗盘在柳青潺额前旋转。
随着时间变迁,金色的罗盘渐渐变为黑色,内部吸附积蓄了柳青潺体内大部分毒素。大部分银针已经被乔清琳拔掉了,她还顺便在拔完后的针眼处贴上了李怜雯友情赞助的药膏。柳青潺胸前的道道淤青的颜色开始变浅,他脸上的痛苦神情也开始褪去,回归了自然的面无表情,但整个人却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一切似乎开始好转了……
“差不多了呢。”乔清琳松口气,擦擦头上的冷汗,挥手示意李怜雯停下来。
李怜雯如释重负,直接躺在了乔清琳的床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还没结束,最要命的部分来了。”楚云鸣动了动嘴唇,脸上开始严肃起来。
“什么?”乔清琳很明显是经验与精神都不足,强打精神坐起来,眼底泛起光。等待了一会儿,她才有些莫名其妙,挠挠头说道:“明明一定有问题,可我就是看不出来啊?”
“你当然看不出来,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蛊毒造成的,而是他本人的问题。”楚云鸣把变黑的罗盘收回来,看着柳青潺的眼神有些怜悯。
“谁干的?”乔清琳抓着楚云鸣的胳膊死活不放,双眼紧盯着他。
“我哪儿知道!”楚云鸣很欠扁地做了个鬼脸,然后看看已经开始西下的太阳,说道:“我去帮你找吃的,你在这里等等我,他一会儿会醒的。”话音刚落,楚云鸣就拉开她的手,打开宿舍门跑掉了。
“阿鸣,讨厌鬼!”被推开的乔清琳气鼓鼓地坐在床上,但当她扭头看向一旁被银针插着源窍还在昏睡的柳青潺时,就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了。她小心翼翼拔掉剩余的银针,贴上最后一部分在李怜雯那里搜刮来的的药膏,还贴心的帮他穿好衬衫系好扣子,最后盖上被子。但她刚刚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柳青潺身上并没有自己给他的吊坠。
“你找这个吗?”李怜雯已经从床上爬起来,看到乔清琳疑惑的眼神,就掏出吊坠晃了一下。
“怎么会在你那里?”乔清琳惊呼。
“当然是这小子交给我的,不然我会放过他吗?”李怜雯把吊坠握在手心里,继续说道。
“可这是我交给虾米的!”乔清琳跳了过来,双手紧紧攥住李怜雯抓着吊坠的拳头。
“这也是黑乎乎那家伙给你防身,保护你的东西!”李怜雯毫不示弱,她被乔清琳的态度气得咬牙切齿地大声喊道。
“我知道,可我已经长大了,不喜欢他那种没有自由的保护。”一提到那家伙,乔清琳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脸上的委屈更多一点。
“他爱你,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李怜雯很少有地安慰了乔清琳,把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可是乔清琳一听这话,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叹:“阿雯竟然在为自己最讨厌的人说好话!好棒!”
李怜雯被她气得脸上发红,恨不得一把推开她,但看到她脸上挂着的泪痕,还是不忍心只是为自己辩解道:“这是哥哥说的,我只是借鉴一下而已!才不是我要为那个黑乎乎的家伙说话!才不是!”
“嗯嗯,才不是。”乔清琳眨眨眼,抱着李怜雯用头一下下蹭着。
李怜雯红着脸,低头感受着乔清琳近乎撒娇般的讨好,看她在自己的衣服上揉乱了自己的双马尾,不说话也不推开,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说乔清琳和李怜雯感觉到的是干大事成功后惬意的话,柳青潺那里就是回味过去的安静与祥和。他像是做了一场长长的梦,梦里有养父母的关爱,梦里有与羽诺第一次一起完成任务的微笑……梦的深处,他站在花田里,在不远的前方,一个长发女孩在被黑暗笼罩的的树下,阴影下的一个回眸,遮盖住的灿烂的笑容。这个笑容,温柔怀念,格外得吸引人。女孩伸出双臂,笑着迎接着他的到来。
柳青潺走回去,同样张开双臂与她相拥,彼此相抱,女孩笑容依旧,但她的左手手心里却是寒光一闪。她快,但柳青潺比她更快,还没等女孩将刀刃刺入他体内,他的手里就多了一个小刀片,从女孩背后伸过来,狠狠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划出一道深深印记。随着女孩倒在血泊里渐渐失去生机,柳青潺身上被溅上的血迹,也在飞速的消逝,周围美不胜收的花田也在不断崩溃。
破碎,周围的一切都在破碎,阳光生命破碎在无形的力量里。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开始下落,跌落到黑暗中。他开始意识到了,口中叹道:“原来这只是我的源窍之中,这是由蛊毒构建的幻境。内天地,这可是任何人都无法欺骗的地方。”
柳青潺站起身来,望望四周的黑暗,其中不时闪过一个个光团,里面是幸福与快乐并存的。他毫不留恋地挥起手中的桃木剑,这把剑是李怜雯送到他的灵魂之中的烙印所化,斩开那一个个光团,向前方走去,永不回头。
“平衡之轮,一衡天地……拯救的正是我内天地的失衡,平衡无损的内天地自然让原本无敌的幻境出现破绽。”柳青潺从昏睡中醒转过来,口中喃喃自语。他感觉到了凉意,缓缓起身后发现天已经黑了,整间屋子里只有他和乔清琳两个人,再加上桌子上的几个盒饭。
“虾米醒了,饿吗?”乔清琳笑笑,抱着一个盒饭在大吃特吃的她很明显不在乎形象问题。
“嗯。”柳青潺拿过桌子上的一个盒饭和一个勺子,打开之后大口吃起来。他一动,就发现原本交给李怜雯的吊坠又重新挂在自己脖子上,不由问道:“这吊坠,怎么回事?”
“阿雯同意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乔清琳把最后一口吃光,然后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勺子。
“同意了。”柳青潺又塞了一大口饭,重复了一句。
“阿鸣就是小看你,他还说你可能醒不过来或者虚弱得起不来,可你现在连饭都可以自己吃。”乔清琳把吃完的盒饭扔到桌子一边,然后又拿了一盒继续吃。
“他还说什么了?”柳青潺很赞同楚云鸣的话,他自己的确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但看到乔清琳愤愤不平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口。
“恭喜你成功通关最强副本。不是真实,胜似真实。”乔清琳用勺子挖出一大块瘦肉,然后喜滋滋地放进嘴里咀嚼,回味其中的滋味。
“这是他的原话?”柳青潺险些喷出嘴里的饭,这前一句话怎么听都是乔清琳才说得出来的。
“你还指望他能说什么?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理解而已,他都不怎么会说能让人听起来舒服的话。”乔清琳满不在乎,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等到吃完这盒饭后,才继续开口说道:
“现在是七点,阿鸣被拉走开会去了,阿雯回宿舍自己修炼看书。安安六点多来过一次,是想叫我们去平民集体修炼室听老师讲话,因为是全体平民都要去少一两个人也很难看出来,所以我就说咱们不舒服偷偷翘了。”
柳青潺问了一句:“李怜雯没去?”
乔清琳撇撇嘴,说:“就她那个脾气,你还是指望她会听从别人的指示?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不过她这点和阿鸣太像了,阿鸣也经常在能保证最低出勤率的前提下翘课。”
“你也不喜欢待在教室里吧?”柳青潺吃完了盒饭,把它放在了桌子上。
“废话啊,谁喜欢天天窝在教室里?而且老师讲的内容很没营养。”乔清琳吐吐舌头,收拾桌子上的残存餐盒,把吃过的空盒挑出来丢到塑料袋里。
“新书你都看了?”柳青潺费力拿过自己的新书,自己的身体还是会有酸痛的症状产生,打开书页翻翻。
“看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乔清琳把没吃过的盒饭收到翠玉环里,把玉环放到贴身口袋里,就拿着脏勺子和塑料袋走出宿舍了。
“所以这就是你在我书上画圈圈的真实理由吗?”柳青潺捧着自己被画上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课本,自己忍不住中枪。他看着上面的墨痕仅仅放置一会儿就不断消失,发现自己又被耍了。
今夜风声依旧,风儿疾吹,树儿矗立躬身。
柳青潺只好耐心等待书本彻底变回原样,时不时望望黑暗的窗外解闷。
李怜雯没有打开电灯,而是挑了一盏烛台,跳动的火苗回荡在书页上的影子。
楚云鸣拿起一支笔,时而在笔记本上记录些什么,不情愿地听着前方戴着五爪金龙胸章的青年讲话。
薇沛安坐在庞大的平民集体修炼室里,耐心地听从主任的讲解,时不时点点头。
洗漱间的窗户被打开,乔清琳顺着旁边的梯子爬到城堡顶端,解开发带,坐在一处屋脊凝望着远方,眼角流下一行泪珠。
平衡之轮,天地同归。以不变应万变,解千古迷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