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又为丰碑,本是歌颂记载先人丰功伟业的石刻,后来又因为上有螭首缠绕,下有龟趺背驼,就又有了镇压护持家族气运之说,所以在古时世家大族对待此事都是慎之又慎,请那当时法力高深之大士来主持一番,好落得个后人尽享荫蔽。
这个大士说起来包含很多人,道士、和尚、儒师、蛮巫甚至于通灵之妖物皆可,只不过不同的人来主持却是万法不一,神通各种,但皆是各有其效的。
李二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听尚未过世的奶奶说过这样一则故事:李家原本不是曹村之人,是从远地搬迁至此。当时李家在那方也是一大户族,祖上曾请高人立以丰碑,却不是螭首龟趺而是凤翔麟伏。丰碑也非立与坟茔之前,而是坟茔之下十五米。这其中的说道未上过小学的奶奶是不懂的,所以李二也未从中得知。按照高人当时所言,这丰碑若要成圣需历经千年不毁才可,且丰碑不悔,祖坟不移,所以不管时代变迁,沧海桑田,李家世代守护与此。
时光幽幽,转眼间到了清末,闭锁的大门被鉄舰大炮轰开更是迎来了更大的战乱。热兵器时代的战争不同于冷兵器,冷兵器最多的就是血流千里,而热兵器则是山河破碎。步履维艰的李家坚持了九百年终于没能再次躲过,却是一发飞机上落下来的炸弹一下子将李家立丰碑的祖坟给炸成了一个大坑。
当时李家的家主,也就是李二的曾爷爷偷偷的和两个儿子趁了几个夜挖出了丰碑,变卖了家资,伪装成了走街串巷收拾石材的破落行商,开始了流亡之旅。在这期间,他们走过南去过北,也曾猫在荒芜的大西部;李二的曾爷爷和曾奶奶就在这期间撒手而去,只有一句李二曾爷爷的遗言:护好石碑。
又一句叹息,越发苍老的奶奶感叹最多的就是此句‘时光悠悠’,最后李家流亡到了曹村,也恰好那时中国人民站了起来,而位于河北境内的这个小小曹村则符合了李家人的希望:一,现在曹村就十来口人且都是搬迁至此,将来不会有跟脚的麻烦;二,曹村破败落后,许多旧俗可以保留;三,一家人也却是流亡累了。
说到这里不得不介绍一下初到曹村李家的家族构成:
李大爷--李恒远,李大奶奶--姜凤以及其膝下两个儿子一个女娃;
李二爷--李恒风,李二奶奶--孙狄以及其膝下三个儿子一个女娃;
此外还有一个流亡途中捡到的小女童,李曾爷爷起名,唤作李仙童。
故事大约就是故事,而人岁数大了就喜欢讲故事。虽说这是说的自家的一些玄奇往事,然而那时的李二也未曾在意,只当做了所谓奶奶讲的故事。
李家就如此般在曹村扎下了根,开始了日落而息,日升而作的农桑生涯。
事情若是这般平淡下去,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许多波折,然则命定天数,人思改之,一切都要从李二爷的二儿子说起。
那年李二爷的二儿子李远清方才六岁,胸前穿戴着一个红色的肚兜,因是偷吃给灶王爷上的贡品被李二爷打了一巴掌,哭哭啼啼的迷糊之下跑到了李家的禁地。
说起这禁地就不得不多说上几句。这禁地其实是一个破落荒凉的院子,约莫两百平左右,院中杂草丛生,正中间一棵郁郁葱葱的久远柳树,万千柳条垂下,似是缠绕着前方的一物,仔细看来正是李家从祖坟之下取出来的的凤翔麟伏的丰碑。
院落偏东北角落有一个小屋,正是李仙童的居所。如今当年鼻涕娃的李仙童也已经长得落落有资,二八之龄。从来到曹村第二年,李仙童就开始在这禁地屋舍之中与一只土黄色的被取名为李二狗的不知品种的土狗相居,除却去了主屋吃食,农忙帮耕,就是回到柳树之下捧着一本李曾爷爷留给她的泛黄书籍观看,李二狗则在一旁曲卧假寐。李家九岁之下的孩童都不被允许来这禁地,院门常年都会有着一把锁,钥匙只有李家大爷二爷和李仙童手中有。
这一次李远清迷糊之下跑到了禁地之处,无意之下顺手推门,居然推了开来。年幼的李远清若在往日被耳提面教就算推开了们也不会进院,然而之前挨了李二爷的一巴掌,心中委屈异常,一股子‘你不要,我偏要’的执拗劲,抬腿就进入了小院,柳树之下不见李仙童与李二狗。
院落正中的柳树几乎一把硕大的伞,曦曦落落的阳光透下,化做了点点斑斑模糊的光晕。第一次在其近前观看的李远清不觉一时呆住,大概人类对于超越往常认知的事物多是如此,神迹仓寥。
另一边,李二爷打了二儿子一巴掌,引得李二奶奶一番埋怨,说道“孩子也是小,不懂事,贪吃是天分,说教一番就行了,哪能下那么重的手。”
然而李二爷今天心情不适,虽觉得自己做的稍过了,然则也不愿立即拉下脸来,就那般不说话继续倒腾起来。
这般一刻钟过去,李二奶奶突然开口道:“这孩子跑出去这么久,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别跑到那院落.......”
原本不在意的李二爷突然顿住,扔下手中的家伙事,撒腿就往禁院跑去。
却说李远清痴呆了片刻柳树的伟大,就开始思异其大之几何,所幸依着自己所能理解,围着柳树转起圈来。
‘一步、两步、、、、、、’小心翼翼数着步子的李远清侧着头瞅着柳树围着其绕步,突然‘哎呦’一声,‘咚’的一下,一头撞在了那石碑侧壁,血迹斑斑,燃在了石碑之上。
李二爷一顿小跑来到禁院之时,一眼就看到了倒在石碑一侧的二儿子和那头部醒目的血迹,悲愤一声就跑到了李远清近前。
正所谓阴阳难分事理,生死却又天数。就这么一撞,李二爷的二儿子李远清就魂兮去矣,端的是个中滋味难以言明。
世间之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最痛苦的,李二奶奶抱着二儿子的遗体哭晕了多次,最后眼睛一片血色却是再无眼泪流出。李二爷一脸难言的情色,最后却是寻了一旁安排的大哥悄悄地走进了偏僻的祖籍小屋。
村里人白事一般都需要大办的,无论贫富,就算欠了高债也需如此,因为人死灯灭,一切了了,然则一生无论功过,死时须得风光一场,好走个光明来世,算是对得起来这世上一遭。
然而死者若是童身就要有些区别,不兴大办,多为火化,也有地域不一的就会土葬。李家大爷二爷就给李远清做的土葬,而葬地就在柳树前丰碑之下。
这其后的一些事情,多为禁忌,李家大爷二爷特意吩咐了下来,不许人说,然后不久趁了几个夜色,李家大爷二爷在禁院之中忙碌,后来就对家人说禁院孩子也可以去了。
死者逝矣,然则生者仍需继续。事后闲下来的李家人突然发觉,李仙童与李二狗不见了。
李家大爷二爷以为皆是被人贩子拐了去,后来也多次外出去寻找,然则都是茫茫,从那日起李仙童这个颇有点仙名的所谓李姨与那只土狗李二狗就此消失不见,而李二也只是从奶奶的话语中窥得一貌:青衣翩翩,秀气如仙。
李二其实在家中排行老大,之所以叫做李二,据说是李二小时候长得有点像死去的二伯李远清,所以就被始终难忘此时的李二奶奶取了小名,而其大名叫做李方舟。
李方舟是李二爷这一房的,小三儿子家的老大,此外还有一个弟弟-李方琼。李大爷一家那事之后不久就搬到了村东头去,而最开始的这个祖地就留给了李二爷。
岁月如梭,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逝,这一年李二刚刚会跑,村子忽然迎来了一场百年难遇的洪水,浩浩荡荡的混黄的水流无情地冲击着这个渺小的村庄,一路卷走吞没所欲之物。
那个时候的政府预测机制不像如今这般迅捷,所幸洪水来袭之时正直白日,村中人闲在家中的屈指可数,惊遇此等境况,啥那间的意识反应就是往洪水无法触及的高地势之处跑,于是近乎全村约莫一百多人全部聚集在了李家的祖地,那个埋着丰碑的宅前。
虽说原本这里的地势在村中相较而言是偏高的,但是尚未属于其最,但是不知何种因由,在洪水的洗涮之下,其下的地势越来越低,反而因为泥土堆积的缘故,这个禁宅的地势就越发偏高起来,到了最后整个村子的整体地势在洪水终去之后整整下降了一大截,而李家二爷所处的这个地域则形成了一个显眼的高台地貌,被救的村人最终称之为李家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