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一怔,看着赵无极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道:“也许那些小伙计怕了,已经悄悄由后门溜走了。”薛秦默然,他同意黄龙的这种说法。
龙五在摇头,低喃道:“周天魁怎么还没到?”
薛秦一怔,稳如铁石的脸上也出现了变化,惊声道:“难道……”他没有说下去,身形刚展那长长的烟杆挡住了他的去路。
“不要出去。”龙五话语简洁有力,双目炯动精光如星。
薛秦大吃一惊,龙五的话很简单,但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外面很危险,周天魁很可能已经遇险,此刻出去极有可能回不来了。
赵无极在笑,笑得很舒缓:“龙五,你未免太小心了吧。多年不在江湖,你已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锐气,做事畏首畏尾了。”这种笑看起来很舒服,可是配上这样的话,格外刺眼。
薛秦喝道:“我家主人岂是你这种人能测度编排的,还是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当他喝斥声一止,身形暴起五指箕张抓向赵无极面门。
快!如疾风穿林,声闻时人已不见。
然而还有一道身影更快,就像天际的云雾变幻飞动,接着迸发出叮的一声时,两道身影又退了回来。
退回原地的是龙五与薛秦,薛秦满面惊愕,龙五右手握烟杆,左手提着薛秦的后领。赵无极右手中拿着一只乌黑毛笔,紧紧盯着龙五。
刚刚的交手,实若云雷交击,偏又如风吹雾稍沾既走,当真目不交睫不可观察。
原是,龙五后发先至挡下了赵无极的一笔,救下了薛秦。
沉默,龙五与赵无极交手一招后,都没再说话,仿佛都似陷入了深思中。黄龙也没再开口,他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在重新认识赵无极。
“你的功夫还是那么精纯。”赵无极首先开口说话了,说完长长嘘出一口气,好似这口气在胸中已憋了很久。
龙五点点头,沉声道:“你为何要帮那人?”
“你看不出?”赵无极反问道。
龙五点点头,道:“我不明白当年潇洒自在纵横江湖的翩翩公子,为何临老了要趟这浑水。”话落,他竟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仿佛加重了几分,这时才看出他的确是个老人了。饱经沧桑,久历世事的老人,又有什么值得叹息呢。是慨叹岁月流逝年华不再,还是留有遗憾不能达成。
赵无极哈哈一笑,道:“人是会变得。我做这件事说不上帮忙,只是各取所得而已。”话落顿了一顿,脸色突沉了下来:“你们三人远来到这龙门客栈,本该好好招待,可是你们偏偏在这时候又以那样的身份,所以怪不得我对你们不客气。”
龙五闻言慢慢提起了烟杆,双眼虽盯着赵无极,身体早已全神戒备注意四面八方的每处角落,方圆十丈以内稍有异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赵无极慢慢放下了乌黑笔杆的毛笔,双手复又放在了账本上。
一切又重归安寂,静的能听到每个人的心跳声,在场四人也似已经石化,完全融于这极静的空气中。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极致的安静,之后才是山洪似的喷发力量,这就是静谧的可怕!真正强大的力量爆发前,总有一阵铺垫。
在场的四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再是一副轻松表情,可是他们都站得很稳,如同久历风雨的山巅古松,努力舒展着身体迎接强悍力量的迸发!
武林双奇,“无极手”赵无极,十年前武林最负盛名的高手,据传他们三人的武功不在华山峨眉掌门之下,更有不少人暗地传言,他们可以与少林广缘方丈武当灵虚道长一分伯仲。但是十年前,三人却在巅峰时突然消失,从此再无音讯。这曾是武林一大谜团,岂知十年后三人重聚竟是在这地方,以这样的身份见面。更想不到三人会有面对面交锋的时候。
龙五的烟杆还在冒着烟,可是烟气竟斜成一线,陡得飞射向赵无极,如同一道烟龙奔袭而去。
赵无极没有反应,待烟气距他还有尺余时,左手手腕霍地一翻虚空抓去,激射烟气立时凝聚成团慢慢笼在他的掌心。可是激射来的力量不消,赵无极的力量也在吞吐,两股力量彼此激斗,竟在掌心中翻腾飞舞,宛如无数白兵利刃交击砍杀,看着有趣实则惊心!
“去!”赵无极暴喝一声,烟气冲天而去宛如投出的石块竟穿透房顶,哗啦啦摔下四五块瓦片,泥沙簌簌落下。坚实房顶,竟被无形烟气打破一个大洞。
“谁呀,又砸老娘的东西,还让不让人活了?”二楼上传出清脆呵斥声,随即楼梯口出现一翠绿衣衫女子,正是翠娘。
“你?!”薛秦惊声道。
翠娘斜睨了薛秦一眼道:“我怎么了。这是我的客栈,难道我不能说话。”翠娘边说着边走下楼来,她好似完全没有注意到一场即将爆发的恶斗马上来临。
“他们两个呢?”薛秦问道。
翠娘看着满地死尸及鲜血,摇了摇头道:“可惜,太可惜。大好的人命竟死在了这里,死的还不如一条阿猫阿狗。”
“我在问你,他们二人去哪了?还有那黑衣少年呢?”薛秦继续问道。他的脸色很难看,铁青着脸似要随时与人拼命。
翠娘走下楼梯,看着倒在楼梯口的尸体道:“他们自是去追那少年人了,这不正合你意嘛。”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不过他们可不想变成死人,所以他们一定会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薛秦一怔疑道:“有利的选择?什么意思?”黄龙也似极有兴趣,没有插话静静在听。
“你认为凭那病猫能对付得了飞龙城的将军,那你们就错了。”赵无极突插话道。
黄龙一怔,随即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病猫。或许你真的离开江湖太久了,对于江湖之事太不了解了,据我所知能把他杀了的人,绝对不会超过十人。”
“你能确定飞龙城的将军就不是这十人之一呢,刚刚他的身手怎么样?”赵无极深邃的双眸中射出精光问道。
黄龙不说话了,刚刚黑衣少年就在他身边,虽说只是略露一手,可是手法之巧内力之深身法之快,于他来看都是平生难遇的高手。
龙五缓缓道:“他的确是顶尖高手,没想到江湖中竟出了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高手。不过生死搏杀并不仅仅是功夫高低所左右的,还要看临敌时的心态够不够决绝。”
赵无极默然,这一点的确不假。他有过这样的经历,那时候他还很年轻,可是已经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有一次经过泰山路,遇到一伙强匪抢劫百姓财物。年轻气盛的他二话不说,拔剑出手刺伤了强匪头领,那些强匪见头领受伤早作鸟兽散,百姓也平安无事各自散去。
赵无极清楚的记得他当时正当年轻气盛,出手未免狠辣些,刺伤了那匪首右手手筋,即使养好伤后,这只手也已经废了,一身武功化作云烟。
那匪首紧捂着手腕咬着牙,额头直冒冷汗,毅然下跪求赵无极放他一条生路。赵无极见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做这等妇孺之事,心中不免生了几分鄙夷。可是转念又想,自己废了他一身武功,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兄弟也离开了他,如今只剩他一人,又无法作恶了给他活路也是应该的。
赵无极哈哈一笑,收剑转身刚走,突觉身后劲风飒然,心中突地跳动暗叫不好,极尽全力向左移动数寸,一双有力臂膀紧紧箍住了他的身体,接着就觉胸膛一凉,钻心疼痛瞬间传遍全身,一把明晃晃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赵无极拼尽全力,抽出利剑反刺身后偷袭那人,鲜血喷涌浸染长衣,他这才发现偷袭他的人正是那被他废了的匪首,以左手持利刃伤了他。赵无极看得很清楚,那人拿利刃姿势不对,而且手法不熟,一看就知不惯用左手,可是却差点杀了他。完全是因为他自己大意,没有想到那人竟会舍弃尊严下跪讨饶,竟是为了与他同归于尽。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没有预料到付出的就是血的代价!
想到这里,赵无极只觉后背生凉,好似一条毒蛇在爬。黑衣少年很明显缺乏江湖经验,若碰到阴险毒辣的角色,定然吃亏。这一点,赵无极很担心。
黄龙嘿嘿笑道:“你的人都潜伏在外,仅靠你一人能对付得了我们三人?”他虽在问,但脸上的笑意显已表明他已有答案。
赵无极叹了口气:“我不在外围埋伏人手,怎能抵挡涌来的玉门厢军。你们毕竟是朝廷官员,可以调动他们的。”他说得不错,就在客栈西面五里外的大漠上,五六名黑衣人手持长剑正与近百名玉门厢军缠斗。
这五六人人数虽少,但剑法精湛武功不低,一人独斗十数名军士也不落下风。
苍茫大漠上,明亮的盔甲,泛着寒光的长枪,光华如霜的利剑,交织穿梭构成一幅奇特壮观的图案。
飞龙城外十里处,沙尘飞舞剑气漫天,刀风如环层层叠叠。韩天宗与王万武交手三百回合不分胜负。王力虽天生神力,但也无法插足他们的圈子,只能站在三丈外为父掠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