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姜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四虎师行迹诡异，绝不会像七狼卫那样大摇大摆找上门来。我们只有去找他们。”
黑衣少年不置可否：“七狼卫的尸身已被收走了吧。”
老姜不意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只有闭嘴不说。
“四虎师都是老江湖，从七狼卫尸身上他们应该可以看出些讯息。希望我推算是正确的。”黑衣少年双眉凝簇续道，“四虎成名于一年前，他们藉此那件事声名震于整个武林。你可曾听说过神鹰堡？”他最后一句话自是问老姜的。
老姜点点头道：“老朽虽不是武林中人，但也听过巫山天云舞罡风，神鹰雄威慑牛斗这句话。神鹰堡建于巫山绝壁天险峰上，历经百年势力极大。这代堡主郑天卜更号称江淮以南第一高手，与江北寒山剑琴阁的冷面书生柳怀山并称当世双雄。”
黑衣少年听老姜侃侃而谈，面露讶异之色不过即刻恢复平静道：“先生所言不差。神鹰堡城池牢不可破，久历风雨未曾败落，反而越生兴旺。其一便是地处地处险峰，易守难攻，有这个险地作为老巢自可放心敛财积聚；其二，每代堡主天纵不凡，才华盖世，不仅武功绝高，更有识人辨人之能，发展势力巩固江湖地位。但是就是这样的神鹰堡，在如此鼎盛时期却被攻陷了。神鹰堡上下三百余人无一幸免，堡主郑天卜身首异处惨遭屠杀。而做到这件事的就是四虎！”说到这里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老姜。
老姜接道：“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情形与神鹰堡有些相似。四虎当初能把神鹰堡攻下，我们的飞龙城自也不在话下。”
黑衣少年拵掌大笑道：“先生真言也，我正是这意思。神鹰堡上下三百余人，死时有一半多面色黑褐，脸庞浮肿显是中毒之状。他们堡中存粮够多，饮水却在峰下，我们飞龙城地处干旱之地，北临饮马河是吃水源头，如下毒绝非难事。这就是我们的死穴。”他虽只到这飞龙城不过几日，已然把握住了重点。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先下手为强。”老姜接过话头，续道，“但是若出城对付他们，没有了地势之便，难度很大。能帮上你的人不多。”
黑衣少年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之所以将七狼卫尸体还给他们，就是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的厉害，让他们不敢妄动，而由我去找他们。”
老姜暗暗叫了声好：这黑衣少年不仅武功高，智谋也非寻常，以死尸向敌人传递讯息，不仅仅威慑敌胆，更令敌人捉摸不透己方的底细，实是万全之策。“你有几成把握对付他们？”老姜试着问道，双目紧盯着黑衣少年的眼睛。他要从眼睛里读出他要的答案。
黑衣少年笑了笑道:“武林三十年内能杀我的，不过五六人。三十年前阴冥道人练成’噬尸大法‘第十重，成就神鬼之身，乃黑道百年来第一高手，如果他还在我自不是他的敌手。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毒手狠辣杀人无数，数十名正道高手丧生在他手下。当年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空洞华山六大门派派出高手联合剿杀他，都未曾得手。”
“这样的人是怎样死的？”老姜虽不是武林中人，但听到黑衣少年刻意提到这人，不由得来了兴趣。
“我师与他在恒山之巅激战一昼夜。阴冥道人练就神鬼之躯，硬挨了家师三掌，最后真力衰退被师傅一掌打下山崖。”黑衣少年回道。
“那其他几人呢？”老姜又在问。他之所以这么急切地问，就是在想四虎师其余三人中，是不是有能杀得了黑衣少年的。
黑衣少年笑了笑，只是笑。
老姜虽阅历经验丰富，却也看不懂这笑容含义。
这笑容包含的深意谁又解得懂，或许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世上本就有些事是难以掌控的，任谁也做不到。
“我不清楚。能杀我的人在皇帝身边有一个，他不会来的。少林武当方丈各算一半，家师自然算一个。另外一两人我没见过，我只知道有这样的人，他们的武功没人摸得透。”黑衣少年说完缓缓吐了一口气，眼睛虽是看着前方却满是倦意，仿佛刚刚与这些高手较量完耗尽了气力。
“神主的人你看……”老姜说到这里看向黑衣少年，自是要他拿主意。
“让他们回去，对付四虎他们不行。我会请金刀寨的人来守城。”黑衣少年略微一怔，随即说道。话落，闭上双眼倚在木椅上，好似睡着了。
老姜点点头转身走出府宅，他自是传达黑衣少年的意思。这一战，黑衣少年神威无敌，一人瞬间击杀三狼卫，令人闻风丧胆的七狼卫在飞龙城全军覆没，几乎全因黑衣少年一人之力成就。这样的人，再加上他那种沉默得几乎阴冷的气质，他不发话谁敢妄动。
老姜感觉得出那种令人生冷的气质，当他靠近黑衣少年时就像走近了一个冰人。现在他还不能看透黑衣少年，虽然他能摸透寻常的举动，却不能保证他会真的按常理去做。
所有的人都在城门等着，仿佛还沉浸在不久前的那一幕，尤其神主那些人更是表情诡异，既惊羡又恐惧。
“你们可以走了。”老姜咳了一声说道。
“我们……”领头那人嗫嚅道。他没有说下去，他知道老姜是军师，地位自是极高，可是没有黑衣少年本人的发话，他真不敢随便走。
“这是他的意思。”老姜点点头看着他道。
“啊，是！”那人忙不迭的点头，随即一挥手招呼手下人走去。走出不远，还不忘向老姜挥手致意。
老姜笑着算是回礼，而后与金刀寨的人说了几句。那些人都是金刀寨中的精英，本来他们在这大漠中横行无阻，除了老爷子与王力几人外，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但是自从见了黑衣少年身手后，暗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烈日悬于中天，大漠上似是下了流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汗湿衣衫面如水洗，但是金刀寨众人却如石像钉在那里。
大漠孤城，在这炽热之地散发出蒸蒸活力。这一点由守城的人脸上就能看出，城中的将军早已声名在外，有这样一位将军在，再古老再旧的城也会变得坚固无比焕发活力。
玉门县军营大帐内。
帐中摆放着七具尸体，一名老军医正在查验伤口，帐外站着两名卫兵，帐内还有两人背对着大帐门口，其中一人看不到面容。
其中一人身材高大，身穿紫绛长袍，倒摆着手一副悠闲姿态。另一人坐在太师椅上，鹰鼻高额阔口，一双手满是厚厚硬茧，双目炯炯不怒自威，一看便知是发惯号令之人。此刻正全神贯注盯着地上七狼卫的尸体。
“除了四人被刀剑刺中要害外，其他三人的伤有什么特异之处。”鹰鼻人一开口声如洪钟，虽在提问却以一种命令似的口吻说话。
“这个……回大老爷，四人中一个被利剑由前胸刺中后背穿出，心脏被刺穿了”
“我不听这些！”鹰鼻人摆手制止，洪声指着另外三具尸体道：“他们三人的伤！”
“是是，大老爷。”老军医本在摇头晃脑盯着尸体一一介绍，忽听鹰鼻人截口忙走了几步到头狼尸体前道：“这人身上挨了六刀七剑，腿上自脚踝至膝盖伤口深约寸许，却没伤到筋脉要穴，他的背上也中了剑……”说到这里突觉心里一跳，恍如被尖针刺了一下。
“说致命伤。”声音又细又尖，仍是鹰鼻人问话。
老军医忙不迭地点头：“他的五脏六腑全被震碎了，这是我从医多年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伤！”说到这里，脸色苍白如纸脑门上哗哗流着冷汗。
“什么！？”鹰鼻人豁然长身，一步跃到老军医身前，双目如电瞪着头狼躯体。只见头狼已被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秀面庞，不过七窍流血可见死时必受了极大痛楚，而胸口位置印着一个掌印。
鹰鼻人瞧了片刻，突地扒开头狼胸前衣服，就见胸膛印着一个暗红掌印，这掌印周围还有一圈红色血纹，这是被掌力震破血管极度充血后形成的。
“这是……”鹰鼻人双目暴睁，就像见到了逼近自己眼睛的利剑，既惊又怒。他惊得是这人的内力深厚无匹，怒的是此人以掌力杀人却以内伤逼出的鲜血，吸附在衣服上出现血迹，让他们发现。显然是在向他们这几人示威，完全没把七狼卫放在眼里。
“这人是绝顶高手！这样的人杀傅云翔，完全有可能。另外两人的致命伤，是指力击碎了他们的心脏。看他们脸上残留的表情，当时一定是在极度愤怒情况下出手，临死前却又现出了惊恐至极的表情。”身穿紫绛长袍的戴面具人不知何时已走到鹰鼻人身边，眯着眼瞧着五狼七狼的尸体，语声很温和，脸上挂着和善笑容，就像在说一件令人高兴的事。
鹰鼻人双目睁得更大了，疑声道：“你查看了他们的尸体？！”他不相信紫绛长袍人已经这样做了，因为他比他先到。这人来后就没有查看过这些尸体，只是来回走了几圈，就默默站在那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