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时,南方传来嘹亮的狼嚎,像是吹响了集结的讯号,在这静夜中听来极是诡异,嚎声迅疾却又绵长,似如潮水般不绝,声传数里之外。
城上的紧衣人此时已在打颤,狼是群居性动物,既然出动必是成群到来,刚刚这声讯号想必就是在召集狼群了。他们平素强横惯了,在他们眼中,那些卑微劳务的穷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任由他们打骂欺侮。
然而今天却突然觉得像是他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没想到飞云将军说的硬仗就是对付狼群啊,怪不得要挖掘壕沟。紧衣人想到这里从心底对黑衣少年涌起一股佩服之意,这狼群围攻飞龙城他都知道,直比神人啊。同时又想到,这位少年将军初到这里,就为他们解除一大祸患当真为民考虑,看来是位好将军。
正当他们这样想着时,忽听东南方又有两声狼嚎同时响起,一长一短,一高一低,似在呼喝响应。这两声由远处传来,初时听细弱蚊虫,瞬间嚎声大作,宛如天边滚雷划空而来。
这边嚎声刚刚衰弱,西南方再响嚎声,也是两声似是受了惊吓一般,急厉凄惨又似在阴笑,两团沙尘恍如鬼影般赶来。
城上紧衣人闻听这嚎声早已吓破了胆,已在盘算着退下城墙。他们心中刚刚升起的信心,被这突如其来的狼嚎早吓震散了。
“不要怕,稳住阵脚,盯紧前方,我就在你们身边。”身后沉稳有力声音响起,步伐很稳呼吸很均匀,没有半分恐慌。
城上的紧衣人闻言均是一振,不用回头看他们也知道是飞云将军到了,除了他还能有谁有这份从容镇定,不由得挺起胸膛站稳身形,双目炯炯盯视着前方。
飞龙城除了北面外,三面已被围。下一时,狼嚎声齐响就像两军交锋发出的吼叫,随即数道烟尘扬起冲向飞龙城。
城上的人紧盯城下,双脚如钉子钉在地上纹丝不动,众人齐齐取下了雕弓,拈箭搭弓。
“先不要开弓,听我号令!”身后传来凝重的声音。众人闻言本在迟疑,闻言只是搭箭在弦。
这时,天色已明了几分,东方已现出鱼肚白,大地上的暗色就像潮水般开始退去。城上的人见状皆是暗喜,只要天色明亮,城前开阔至极没有躲避之地,狼群不过是活箭靶。早就听闻狼皮是上等的皮衣原料,这次可有好东西了。
然而,下一时城上众人都傻了眼,只见滚滚烟尘冲到城前六丈余处停下,没有再踏前一步。这时人们才看清是七道烟尘,其中隐隐有人影在里面晃动,竟然不是狼群。
“怎么回事,怎么不是狼群了?!”城上的人面面相觑惊声道。他们绝没想到令他们丧胆的狼群,竟然是人,且只有七个人!
城上的人顿觉颜面扫地,想他们平时耀武扬威哪像昨晚那样闻声就吓破了胆,岂料竟是有人装狼嚎叫。既然让他们发现了真相,这口恶气总算可以出了。数十人呼喝斥骂弯弓搭箭,嗖嗖劲声中羽箭纷飞,射向烟尘。
羽箭齐射密如雨点,威力自是不可小觑。然而,毕竟距离较远,又有烟尘遮挡,羽箭进入尘沙便听扑扑声响插进了沙地中。
“不要放箭,听我号令!”低沉冷锐声音命令道,城上众人立时安静下来,没有再乱放箭,紧盯着沙尘。
而沙尘刚刚受到羽箭激射又扬起了许多,里面的人仍凝立原地没有动。城上的人也没有再射箭,也没出声大骂。
就在这时,飞龙城门拖着长长笨重声响悠悠打开。
霎时,对峙的双方都愣了,城上的人自是严守城门不让外面的人攻进来,谁打开城门的。处在沙尘的人虽看不到表情,但是显然也怔了一怔。这是哪一出,是要投降还是主动进攻?
双方都在发愣时,城中悠悠走出一群山羊,当先一只羊头上羊角盘旋正是那头羊,昂首扬头沿着标旗围成道路走出,在它身后跟着数十只山羊。在后面拖拖拉拉走出一个戴着破斗笠,穿着灰色补丁短衫短裤,腰间别着旱烟管的老者,自是老武了。
城上众人都是一呆,“这老头不想活了,这节骨眼上还想着放羊。羊的命比他的老命还金贵?!”城上众人都是这心思,对老武是既恨又为他担忧。
老武才不理会这些,还抬头瞄了一眼城上众人,而后迈着步子不紧不慢走向河边。这期间谁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一下,只有羊群叫声充斥这里。
“快关城门!”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上立时乱作一团,有四五个紧衣人抢着要下去时,就听城下格格声响,城门在缓缓关闭,却是虎子在关城门。
这时,沙尘中忽地蹿出一道人影,快得就像头捕杀猎物的豹子,径直冲上城门。
“啊!”一声凄厉惨叫急起,城上众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一道人影就像只飞鸟由塌陷的壕沟冲天飞起!
“射他!”城上突然暴喝一声。
有那么短暂的一刹,没有了任何声响,眼见那道身影就要落在壕沟对面了。
呼!漫天羽箭铺天盖地射向那道身影,已经把他前进之路完全封死。重要的是,此刻的他不仅有伤,旧力已穷竭眼见就要万箭穿心惨死当场!
这时,后面沙尘中忽地跃起两道身影,就像两只展翅飞翔的黑色巨鹰,同时挥出一条鞭子缠向前面那人。
二人身法几乎一模一样,出手简洁迅疾,极快极准皮鞭稳稳缠在先前那人腰间,急向后拉。
这下变故电光石火之间,羽箭射来时,后面二人齐齐甩臂将那人倒甩向后,躲过羽箭射击。
“中!”一声暴喝压倒了弓弦崩弹声,两只羽箭如划空流星,嗤的急响中两股血箭喷洒在空中。
三道人影砰的落地,踉跄着退去,其中一人径直摔在地上站不起来了,他的双脚已是血肉模糊,自是掉进壕沟被尖竹刺伤的。救他的两人双臂各中一箭,自是城上镇守之人射中的。 原来,他看中二人持鞭用力甩时,恰好露出破绽这才被轻易射中。
这时,城上的人看清这七人穿着外貌,个个身穿黑衣,面带狼首面具。除了受伤三人,另有四人凝立当地,好似没有看到同伴受伤。但是其中一身材矮小的人站在最前,向身后几人说了几句。由于距离太远,城上众人自是听不到他说的什么。
下一时,就见身后三人飞身跃起,手中银星连闪,脚下不停,就听啪啪脆响声后,覆盖在壕沟上的盖板全被三人打出的暗器打碎,露出了三丈余宽丈余深的壕沟。
四人走到近前看去,只见沟底密密插着削尖里的竹竿,人只要坠入定被刺伤。而壕沟已完全展现在面前,除了正门前六尺余宽的道路外,其他地方都是壕沟。
那身材矮小之人微怔,随即当先大步向着正门走去,身后三人紧紧跟去,受伤三人则留在原地。四人踏步在沙地上只留下极轻脚印,竟不起尘沙,显是轻功很高,已臻踏雪无痕登萍渡水的境界。
“你们再向前走,把你们射个透心穿!”城上六七十余人箭已在弦,齐齐朝着他们,只要一声令下,乱箭齐发,定能要了他们的命。
在四人距城门还有五丈时,城上传来冷冷喝止声。四人闻言立时止步,身材矮小的人,抬起头看着城门道:“我们是刑部索敌先锋狼卫。你们最好打开城门,乖乖交出花小一与白手聚金!”语气很强横,话落还指了指城上的众人,简直没把众人放在眼里。
“哼,你可知道城中主人是谁,竟敢在这里放肆,趁我家将军没发怒前赶快滚,否则后面那三位就是你们的下场!”城上一身材高大汉子,怒目瞪着那身材矮小的人,那神态就像在训斥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自是得到后面人的授意,尽管开口骂他们就可以。这点事他做起来,自是得心应手。话落,城上众人咧嘴大笑,对于这种事他们最是开心得意。
身材矮小的人身后三人,哪受得了他一个小喽啰无礼喝斥,骈指大骂若非带着面具估计鼻子都气歪了。
城上大汉自是不甘示弱,开口怒骂其余人也纷纷开腔。“什么朝廷走狗”“鹰犬败类”“无耻淫贼”什么侮辱性的词语直接扣在他们头上。
“住口!”身材矮小的人喝了一声,身后三人立时闭嘴。语声不高,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在众人如潮怒骂声中依然清晰可闻,听来就像跟细长的针刺了耳鼓一下。
城上众人立时也静了下来,面露讶色盯着矮小身材的人,仿佛不相信在他不起眼的身躯内竟有如此惊人的能量。
“你是头狼吧。”一身穿黑衣之人由众人出挤出看向那身材矮小的人道。
城下四人看到那人时,先是一愣随即颤了一下,可以想象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其难看,原来城上走出的人却是刑部狼卫指名要抓的花小一。他本来是飞云将军收押侵犯,怎成了守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