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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失恋

大学里男生的宿舍总是杂乱的,若是有个别男生宿舍干净整洁,也算实属少见。师范大学秦唐五号楼的520宿舍应该算是干净的,打眼看得过去。至少没有乱丢的臭球鞋、脏球袜,更不见几天没洗的内裤在风中飘摆,宿舍的地板虽没有拖过,但也扫得干干净净。上下床之间几位历史系的男生算是勤快的,都把自己的小天地收拾规整得有模有样。床单铺得平整,被子叠得方正,衣物归置在箱子里,书本更是码得四四方方,就连几把椅子也是贴着墙有序地摆放着,顶在窗户前的一张大平板桌子上面不见任何的杂物。

这是一个平常的中午,刚刚吃完午饭的几位同学一个个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铺板上,看书的看书、玩手机的玩手机、玩网游的玩网游。唯有下铺的余道然同学两腿盘坐,双目微闭,吐气微微且绵绵,两臂平铺于两膝之上,双手合一结“太极印”。正午之时休养生息,潜心修道。

余道然,520宿舍的一号人物。没事喜欢研究点易经八卦,道家、易经两门通读,邪乎的时候在宿舍里设神坛、请诸神,奇门遁甲、天地玄黄一阵阵的抽风作法,颇有“崂山道士”之风,号神人,舍友予其称谓“半仙”。

“不好!”忽然一声大喝!声如钟磬,震慑四方。

腾的一下!张小可一屁股坐了起来。“哎呦啊!我的妈呀,吓死宝宝了。”躺在床上正在看漫画书的他,着实被这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但见余半仙依旧盘腿而居,并不慌乱,手持法印,气定神闲,娓娓道来:“昨夜老夫夜观天象,紫薇星动,天雷动,有煞气!”

“我去啊!要了命了啊。半仙,又来了,这次又走火入魔了吧?”同在一个宿舍,王大同虽说见怪不怪了,但也被这一嗓子惊出一身冷汗。

“半仙,这回你是又要捉鬼呢,还是要抽风作法啊?”面对笔记本电脑玩着网游的大老李,带着耳机都可以听见这一记惊吼,可见半仙功力当属上乘,非一般人可为之。

余半仙并不理会他人非议,只见他两眼微闭、手结法印,竖起耳朵仔细聆听:“这次必是真的,你们听。”

“嗵!”“嗵!”“嗵!”

520宿舍外的走廊里,传来了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犹如雷鼓,由远至近,越听越近,越来越清晰。

“大同,老李,小可,快把值钱的东西都收起来!”

“噌噌噌”四位同学飞速从床板上蹦了下来,“嗖嗖嗖”四条黑影一闪而过。再看几位同学,身形快如闪电、行动风驰电掣,一个个果然是武林高手!几位大侠一阵手忙脚乱,台式电脑、“平板”、音箱等等瞬间被收罗了起来,就连烧水用的热水器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被藏匿得无影无踪。

“吱——呀呀!”520宿舍的老木门缓缓地推开了。昏昏暗暗的走廊里,一条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黑黢黢地矗立在宿舍的门口,诸位同学定眼仔细地观瞧,面如死灰的陆仁嘉目光呆滞,两眼像死神一样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一动也不动,呆木木地站在那里……停摆了很久。陆仁嘉终于举步为艰地抬起了脚,向前迈步,一步、两步,行若僵尸,缓缓地挪步进来。“扑哧”一声!一屁股死沉沉地坐在了自己的床板上。

如此这般情景!同舍四位舍友怯生生地四目相窥而视,一个个早已经吓得惊魂在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还好这是大白天,要是晚上,真的是现实版的《午夜凶铃》。高度警觉!高度警觉!几位大侠丝毫不敢含糊,一个个早有戒备,时刻保护着自己铺位上那些值钱易碎的财物。

“滴答!滴答!”大平板桌子上的闹钟一下一下地跳动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520宿舍静得可以听见别人的呼吸,所有人都不敢出一声,小心翼翼地坐着、卧着,生怕弄出一点点声响。他们在等待,他们一个个这是在煎熬。

过了良久,一刻钟还是半个小时?

“为什么——?”一记声嘶力竭的惊天怒吼!响彻了整个520宿舍,穿透了整个楼层,直上云霄,在整个师范大学的上空飘荡,不时的回响。

终于,陆仁嘉爆发了。

好一记震耳发聩的惊天巨响,可见出招之人体内蕴藏着多么强大雄厚的内功修为,阵阵音波犹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一般常人定会被震出三界外,震出个内伤只能算是稀松平常。不承想520宿舍的四位大侠并非等闲之辈,功力深厚的四位舍友也算是修炼多年,武功造诣已是大成,遇此小阵仗,并未伤及一毫半分。再看几位一个个气定神闲之中不露声色,悠然于坐榻之上拂手轻松化解来势。至此,四位高人算是眼睁睁看见陆仁嘉如此一记高爆发的雷霆震怒,霎时间一个个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总算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也对,这样的心中郁闷,不吐不快,发泄出来便没什么大碍了。

“我做错什么了?我有什么不好?”陆仁嘉又是一记震耳欲聋的虎啸狮吼,响彻云天!

四位大师依然是纹丝不动,不会伤及一丝半毫。可是,谁又能想到这一记狮吼功,功力只有刚才那一记大招的两成,一场多米诺骨牌却因此天崩地裂、山洪爆发了。首先是隔壁老王,紧接着整个楼层,最后乃至整个秦唐五号楼,一时间成为了咆哮的战场,各种抱怨、怒吼、歇斯底里之声瞬间响彻在整个男生宿舍楼里。

“为什么?为什么?”

“我哪里做的不好了?”

“大学这几年,我对我亲妈都没有对她这么好!”

“让我去死,我不想活了!”

接下来,上演的是全武行,伴随着各种摔杯子砸碗的声音,一片叫嚣噪杂之声,不绝于耳。

……

一个小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看到陆仁嘉宣泄了出来,四位友情深厚的舍友也就放心了。平静的大海之中往往蕴藏着惊涛骇浪,此时的陆仁嘉可想而知,内心的煎熬绞痛至极,摧心剖肝之痛犹如摘胆剜心,这样的痛楚又能和谁说、与谁闻?在宿舍里不时地来来回回走动、左右徘徊,坐下、躺下、站起来,全身浑然不是、总不自在。万般痛苦的他努力平复心境,但是不管怎么样内心的锥心之痛也平复不下来,脑海里总是时时闪现着曾经的点点滴滴。无奈之下他选择了离开,离开宿舍,走了出去。

一言不发的四位舍友眼巴巴地看着陆仁嘉转身离去了,不知去向了何方……窗前,四位深情厚谊的舍友胸前带上了小白花,一人一身黑色的肃穆着装,深情地凝望着陆仁嘉离开大楼远去的背影,目送……三年的同窗之谊,四位同舍好友一起向这位远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深切的哀悼。

“果然毕业季即是分手季啊,又一对啊。”憋了快两个小时的王大同实在忍不住了。

“哎!我说大同,大陆又不在,说话别那么小声,别跟做贼似的。”大老李一副大粗嗓门,一张口先图个痛快。

陆仁嘉走了,520宿舍马上活跃起来了,哥几个围着余半仙又聚拢到了一起,少不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评头论足、市井八卦。

我们的大师,余半仙同学,还是沉稳内敛得很,继续双目微合,盘腿而坐,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无量天尊,见怪不怪了。”

“以前还好,一个月也就那么一对分手的,一次也就闹腾那么几天,一个月一次,有规律,也算我们秦唐五号楼的‘大姨妈’了,还接受得了。”到底是高人哪,张小可张口说话句句带血。

“可不是嘛,现在不一样了,快毕业了,天天来,每月多少次,各种不调,还让我们这些光棍屌丝们跟着无辜受牵连,还让人活不活了。”直脾气的大老李继续敞开一副粗嗓门,无奈地抱怨道。

正当哥几个三言两语、说三道四的时候,新的状况又出现了。

“不好!又一个。”怒目一睁,余半仙一个纵身翻身下床。

“前方高能!预警。”

红色警报!一级战备!三军戒备!四位大侠又一次进入到了战斗状态。

走廊外,再一次传来了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声。

“嗵!”“嗵!”“嗵!”

陆仁嘉回到了他和白美美分手的地方,还是那个芳草鸣虫处,小桥流水旁。是啊,一切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来得太快,快的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早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徜徉在自己对未来的美好规划里。一切还是那么熟悉,还是那一座水畔石桥,还是那一片风疾掠竹,还是那一溜儿雨滴石阶。在这里,他与白美美相约、依偎、拥抱,水中的涟漪勾起了他对往日无限地记忆与留恋。恍惚了!白美美就在他身旁,给他一只温暖的小手悄作鼓励,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的肩膀上细细耳语,那一刻就算是两人一言未发,无声胜有声相依相伴的情景,总是那样的和谐与美丽。

彷徨了,没有了方向。他开始打电话了,打给白美美,哪怕能再听一听对方那甜美又熟悉的声音,也算是对自己受伤的心灵一个慰藉。“您所拨打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这是他和白美美分手三个小时后,得到的最冰冷、最刺刀见血的答案。明白了,一切都是早已注定,对方心意已决,很多结果早已在她那里谋划尘埃落定了。无望得彻彻底底,内心被掏空的陆仁嘉看样子要垮掉了。

一周过去了,一切没有任何改变,陆仁嘉每天浑浑噩噩,混沌度日。不去上课了,终日里无精打采,提不起任何精神,足不出宿舍,连饭都是舍友帮他打。唯独有一件事情,让他还能下床,出去走两步。每天一次,他都会去那一方伤心之地驻足徘徊,望着池中的绿水,风中的翠竹,无限的感慨,满腹的惆怅,不自由地叹气,心中的憔悴不知不觉之间流淌着泪的水滴。不看书了,也无心考研了,生活一下子失去了重心,内心的天平倒塌了。生活变得那么的索然无味,冰冷的眼神漠视着这个苍凉的世界,陆仁嘉不由得手抚胸口,扪心自问:难道我命中真的有此一劫吗?

“半仙,想想办法吧,大陆这都一个礼拜了,还神戳戳咧,也不想着考研了,这么下去可不是把人给毁了啊!”520宿舍同窗三年的几位舍友实在看不下去了,王大同首先开了口。

“是啊,看来这个白美美的‘DPS’输出太高,装备太好,小陆根本就不是对手,直接秒杀啊。”大老李玩网游玩得够神的,附和的话中都是游戏术语。

“对啊,我们大陆本来人就老实,又不会开挂,这都发呆一个礼拜了,行为艺术啊。”张小可叹息道。

余半仙并没有吱声,只看见他抖擞精神,脚踏七星步,不时地探出手来,结法印,一副故作深沉之状,终于冒出了一句。

“待老夫信指拈来,掐指一算。”

“算个屁啊!平常就看你神戳戳咧,五行八卦样样精通,大仙,现在赶快发挥你神一样的技能,搭救一下我们的大陆同学吧。”王大同真是看腻了余半仙这套装神弄鬼的把戏,真是替陆仁嘉着急。

“对啊,神仙,平常里捉鬼降妖的,这点小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事对我们半仙来说就不叫事,小意思,是吧半仙?”

大老李敞开一副粗嗓门连忙和张小可上前起哄架秧子,添油加醋。大家都是为了陆仁嘉真心着急,这下被摆上神台的余半仙同学,又有什么妙法良方可以化解陆仁嘉这一场劫难呢?

“待老夫查一下大陆的生辰八字,他的生日是几月几号来着?”

“诶呀!那没用,我要算的是阴历的,不是公历的。”

“好了,你们稍等片刻,待老夫运功,开天眼。”

设神坛,请诸神!窗前的大平板桌子之上,三炷高香敬上,有请上天诸神。余半仙抖擞精神,脚踏七星,一套七星法步在这宿舍方寸之地施展开来,两手结法印,口中默念心诀。一请不动,再请诸神;二请不行,三请诸神。

宿舍里三位舍友习惯了余半仙这套设坛作法,很自觉地退后回避,默默地看着面前这位大仙连蹦带跳地发功施法。

“我去!不是吧?”突然,余半仙一声惊呼。

“怎么了?”众人问道。

“这小子,这两年会走大运啊,失星当值,大利北方。”余半仙一边擦着汗一边说道。一场法事过后,他也是元气大损。

“大利北方,加入丐帮啊?”王大同听罢,一脸诧异。

“莫要说笑,一切都在老夫运筹帷幄之中。无量天尊,待我思量片刻,让我想想。”

“得,又来了!”小可无奈地给了一句。

静默小片刻,故弄玄虚的余半仙终于想出了一个招:“都说,失恋了,可以使用精神转移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我们必须给大陆找点事情干。”

“得了,没用的。前一段还拼命地用功读书考研呢,现在什么都不干了,怎么个转移法,什么事情能让他这号的感兴趣?”王大同快人快语,觉得没什么戏。

“我觉得呢,大陆现在已经深深地陷入到失恋的情绪当中去了,连饭都吃得少了。不如,我们几个把他的食堂饭卡给分了吧。”张小可这个时候还在使坏。

“行了,少开玩笑,这个时候,我们几个怎么能不念三年的舍友情呢。不过他的游戏点卡,我们可以分了它,我想他以后也不玩游戏了。”粗声粗语的大老李倒是实惠,更关心他的游戏事业。

就在此时,再看我们的余半仙,两眼微微闭,还是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自信满满淡淡地说了一句:“老夫以为,大陆现在是对任何事情都不敢兴趣,但是,我们可以想办法叫事情来干他啊。”

“叫事情来干他?”众人大为不解。

余半仙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待老夫细细谋划一番,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精神不正常,对吧。”说完这话,只看见余半仙那张本来温和正常的脸忽然变得阴冷起来,眼角挂起了一丝冷冷的寒光,“我倒是认识那么几个‘蛇精病’,叫‘蛇精病’来对付‘蛇精病’。”

“什么?”众人恍惚。

只见余半仙忽然狰狞起面孔,嘴角轻轻地一歪,发出了一阵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诡异地笑声:“嘿嘿嘿……”

风中的陆仁嘉,心儿随风飘摆,矗立在石桥水潭之堤,还是那般的呆若木鸡。就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打了一个冷战!

“啪!”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下雨了,电闪雷鸣。9月10日教师节那天西安下起了大暴雨,预示着炎热的夏季真的要过去了,天气转凉了。下雨的季节,绝大多数同学都会窝在宿舍里,上网的上网、玩游戏的玩游戏。好一场倾盆大雨,让西北财经大学本部八号楼男生宿舍5层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安静的很。阴雨的天气,乌云密布,纵然是白天,光线也暗淡了许多,更别说是傍晚,长长的走廊里果然是昏暗了不少。“嗵!”一记闷雷,一阵冷风袭来,本来安静的走廊被一阵风吹响了,一张旧纸被风带起,哗哗作响!在这寂静的长廊里,这声音显得尤其的响亮。跟随这阵风,顺着这声响看过去,一张大号的打印纸贴在一扇木门上,被风吹得噼里啪啦、胡乱地抖动。抬头看,515号宿舍,这是一扇老木门,上面零零星星掉落了不少的漆皮,一张老旧泛黄的B2打印纸不偏不倚、端端正正贴在木门的中央。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来,又是一阵哗哗作响声,仔细一瞧,这张老纸被风吹得胡乱作响是因为上面裂了一大口子。不知道是谁?用一截透明宽胶带想补住这个大口子,试图像贴膏药一样死死地贴在门板上,看样子真是没贴好啊!再一看更有意思了,这破纸上面竟然还有一只硕大的篮球鞋黑脚印,黑黢黢的更是格外扎眼。“啪!”又是一道闪电,一束强光照亮了整个走廊,分外地刺眼!耀眼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面前这张老旧破烂的大纸,一行标准的大号黑体字排列地工工整整,明晃晃的,十分的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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