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继生一起的其余四人,都曾是丁金玉的门客,其中便有曾与张继生齐名的钟有谋。当年丁门流传一句话:“疯癫书生无文语,蛮勇武夫只攻心。”这个蛮勇武夫指的便是钟有谋。
张继生是一个很有天分的武气士,对文只是略懂。他分明是武气士,却天生一副白面小生的皮囊,加之他整日邋遢粗布装扮,因此才有了疯癫书生的称号。
钟有谋与张继生正相反,拉杂胡子,精壮大汉,一身发达肌肉,喜欢穿皮甲,却偏偏是个文气士,最擅长出谋划策玩弄心计。于是,他便被人取了一个“蛮勇武夫”的称号。
看到丁冬单骑出现,张继生等人均是一愣。
“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们呢。”丁冬策马迎上张继生等人,开心大声道。
“你怎么出来的?”钟有谋皱眉问道。
“别提了。”丁冬摆手道:“春城我们拿得很顺利,可是没两天就被数万兵匪围了,现在武帅都急死了。”
钟有谋面露不悦神色,皱眉沉声问道:“我是问你怎么出来的。”
“哦。”丁冬一愣,接着眉飞色舞道:“我闯出来的啊。我跟你们说,别看那群兵匪人多嗓门大,实际根本就不行……”
“啪!”一声脆响,丁冬脸上被印上了通红的手掌印。
打丁冬的是张继生,他十分生气的指着丁冬鼻尖厉声道:“真能胡闹!谁叫你这么干的?你要是有个好歹,让我们几个老家伙怎么有脸在地下面对你父亲。”
丁冬被打,并不生气,他知道这些人是在关心他,心里顿时暖暖的。他揉了揉脸,笑着道:“知道了,知道了,下回不敢了。”
“还有下回?”张继生甩手扭头看往别处,气得直“哼哼”。
“算了!算了!”钟有谋语气缓和了不少,对丁冬叮嘱道:“以后不许这样了。”
“嗯!嗯!”丁冬猛点头。
“走吧,去春城。”张继生脸色还是不好看。
有了老一辈的管束,丁冬的性子收敛了不少,不敢再提直闯敌营的策略。他们乔装打扮成难民的样子,弃了马,专走小路,绕过围困春城的兵匪,趁夜进了春城。
春城现在上下所有人都特别紧张,兵匪围了春城好几天了,除了丁冬闯兵匪大营那一次有正面冲突,再没有过任何碰撞。
兵匪们打的主意很好猜。
虽然春城所处并非险地,但也不是很容易能打得下来的。兵匪们并不着急取春城,因为春城早就被糟蹋得不剩什么了,无论是粮草还是女人,都得由外面的十县百乡供给。他们就是要围春城,将义军们困死。
虽然知道对方是这样的想法,但是义军这边无时无刻都过得提心吊胆。
“最近的天气闷热得很呐。”城主府的大殿内坐满了义军的关键人物,此时都在等张继生发话,却没想到对方竟然冒出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是啊,现在的春城温度确实很高,义军上下所有人都憋着一把火呢,能不热吗?”洛水清冷嘲热讽道。
张继生“呸”了一口,面露怒色,随即大笑,一边扣着鼻屎一边道:“有我在,怕什么?”
“张先生有退敌良策吗?”武元齐问道。
洛水清抢着答道:“他肯定要说他能请来天兵天将什么的。”
张继生一瞪眼,大笑道:“你咋知道?”
本来,所有人都以为张继生说的“天兵天将”是玩笑话,但是当他们在次日看到张继生和谭有谋四处找人找材料,在北门口搭祭台的时候,所有人都傻眼了,心说:难道他还真能请来天兵天将不成?
祭台搭成的时候,引来所有义军的围观,就连唐天裕为首的北门匪兵也都在远眺议论。
祭台搭得很高,几乎与城墙齐平,上面设有七彩圆石,笔墨纸砚,黄符鸡血等一堆琐碎杂物,足以让人看到眼花缭乱,瞠目结舌。
祭台建好的第二天,天地间开始频现异象。春城及其周边所有井中的水都开始冒出气泡,蜻蜓、鸟雀成群低飞迁徙,各种禽畜均出现不安的骚动,常躲在地下的虫鼠之辈也结队跑到了地面上……
难道真的是天兵天将要来了吗?义军这边所有人都兴奋了起来。
当天午时,张继生让武元齐下令,将春城城门全部大开,将城内所有人全部聚到春城北门外祭台前。武元齐大惊,但看到张继生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狠下心想:反正一直这么困在春城,也坚持不了多久,不如就按他说的做试试。毕竟武元齐在秘境与张继生深接触有三年,他知道张继生这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武元齐的聚兵令很快传遍全城,引出叫骂声成片,但是义军们还是遵从了命令,全副武装,大开城门,聚到了祭台前。
兵匪们见到义军们怪异的表现,无不瞠目结舌,竟然没有人敢上前夺城,全部聚到了春城北面,围观义军这边的举动。
“不是说把人都聚齐吗?百姓呢?”张继生对武元齐不悦道。
武元齐闻言动了怒,咬牙气道:“城里面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和俘虏,一会一旦打起来,他们都得丧命。”
张继生忽然叹了口气,悠悠道:“你知道为什么凭你的能力,在帝国的时候最高只升到副帅,而且还一直受人排挤吗?因为你有妇人之仁。你这泛滥的善心,能救人,也能害人。废话不多说了,如果你不信我,一会那些人都将因你此时的仁慈,死在春城里。”
武元齐闻言一愣,盯着张继生眼睛望了一阵,叹了口气,缓缓道:“好吧,我再信你一次,希望你能对得起这几千条人命。”说完,甩袖而去。
未时,谭有谋穿了一身纯白布袍登上祭台,张继生命人在下面传话,一会不管军民,都要学谭有谋的话,有一句算一句,全部高声喊出来。
谭有谋登台后,一手持着长剑,一手拿着一个摇铃,一边摇铃一边舞剑,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停止舞剑,放下摇铃,提毛笔沾鸡血在符纸上画了一阵,接着将那张符纸点燃,抛进风里。他抬头望天,高举长剑,朗声道:“何谓生?何谓死?”
义军们大声跟着念道:“何谓生?何谓死?”声音如平地惊雷,远远传去。而同时,地面竟然发生了轻微的震动,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在意。
谭有谋又点燃一张符纸,继续朗声道:“何谓魂兮归处?何谓魂兮归年?”
义军们紧跟着一起大声喊出这两句话,同时,地面震动得更加厉害了。
谭有谋先后点燃十七枚符纸,领着义军们完整喊出了义和会誓词的所有句子,此时,地面已经不止晃动,多处开始出现了裂纹。许多裂纹甚至爬到了城墙之上,触目惊心。
“今,我义军。”谭有谋抛起一枚七彩石,在空中用剑敲碎。
“今,我义军。”义军此时对于谭有谋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们隐隐觉得,天兵天将真的即将临世。
“毁春城,起义!”谭有谋又击碎一块七彩石。
“毁春城,起义!”所有义军开始热血沸腾。而近万的兵匪,此时都开始感觉到恐惧,左摇右摆的随着地面摇晃。
“以‘天下共’为己任!”
“以‘天下共’为己任!”
“誓灭帝国,拯救苍生!”
“誓灭帝国,拯救苍生!”数千人一齐喊完最后这句话后,忽然有“隆隆”声从地下传出,春城的城墙开始坍塌,地面开始出现大裂缝,树木开始倾倒。祭台也在这个时间从中折断,其上的谭有谋坠下,被张继生稳稳接住。
张继生对着谭有谋挥了挥拳头,激动道:“大事成矣!”
谭有谋点头笑着回应道:“大事必成!”
张继生放下谭有谋,兴奋大喊一声“迅捷”,他的双脚立刻爆发出一阵蓝光。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向着那近万的兵匪方向冲去。
丁冬正随着地面的晃动而东倒西歪,一打眼看到张继生的行为,吓了一跳,心道:这老头子还说我呢,这不是比我更冲动吗?他偷笑着摇了摇头,因为担心张继生安危,向其追去。但张继生速度太快,他根本追不上,只能远远的跟着。
张继生跑到兵匪大军正前方百米处,猛的停下脚步,大声喊道:“今天,我们义军,奉天命,毁春城起义,誓灭帝国,拯救苍生。尔等如若再冥顽不灵,与我为难,与我为敌,必然将惹来天怒,被打入地下,永世不得超生。现在,你们面前只剩两条路,一是自行遣散,二是自行缴械,入我义军,顺天意,****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张继生的话,很快被兵匪们传播开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近万数量的兵匪竟然双手捧兵器过头顶,跪成了一片,反复齐声道:“愿入义军,拯救苍生!”声音震天响。
此时,丁冬才匆匆赶到张继生身边,他看到跪了满地的黑压压的兵匪,吓了一跳,忍不住向张继生问道:“这群兵匪在干嘛?被你说疯了?”
“不要再叫他们兵匪了。”张继生微微一笑,小声道:“从今天起,他们都是我们义军的成员。”
此时,大地的震裂程度已经达到了顶峰,春城不堪如此折腾,开始大面积坍塌。在一阵阵“轰隆”巨响之后,曾经名列帝国十城,一度花天锦地的春城,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沦为回忆。
此事被后人铭记,曰“天降义军,毁春城起义”,此日为天庆五十年,七月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