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一声虎啸,老虎围着王孝杰转起了圈。它看出了王孝杰的胆怯,所以它准备瞅个时机,给王孝杰来个致命一击,之后,便享用它的这顿大餐。
王孝杰看得很清楚,它的牙齿长长的,像两排钉子一样锋利。口水顺着虎牙不停地滴落下来。它那俩眼好大,就像一对铃铛!王孝杰能闻到它舌头上的血腥味。杀气腾腾,命悬一线啊。
“呼”,伴着王孝杰开小差的工夫,老虎扑过来,快如闪电。
不好,我躲!王孝杰一个弓步,猛然侧身下蹲,躲过了老虎这一扑。他想得挺好,畜生,别看你扑了我个措手不及,可等你扑完了,我反手就给你一砍刀,非把你剁成两截儿不行。
谁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一扑是躲过去了,可老虎的尾巴紧跟就打了过来。那尾巴挂带着风声,“呜”的一声朝王孝杰脖子打来。就这根尾巴,粗细好比碗口,甭说打到人的脖子上,就是打到人身上,也得被打个骨断筋折。
王孝杰本能拿大砍刀的刀柄往外挡。
“啪”,这一尾巴打的这个瓷实,直震得王孝杰双手虎口发麻。王孝杰心中暗叫不好,这刀要误我!他这个武痴,这会儿还在想这刀柄设计不合理、无法减震,有效化解敌方诸如撞击的招式呢。
这边疼得他咧牙,那边老虎也疼得要命——尾巴差点断喽。这畜生“啊呜”一声咆哮,转身挥爪朝他前胸就拍了过来。
王孝杰原本防备它要回头咬,这会儿正往后仰头呢,不想这个小小的举动,正把自己的前胸实实在在给了老虎。
这一虎掌来得太突然、太快,没把王孝杰吓死,再想躲,来不及了,完了,今天死这儿了。
说明迟、那时快,虎掌正拍到王孝杰胸口,“啪”的一声闷响,王孝杰哼都没哼出来,人就飞了出去。
伴随他的飞出,老虎一声咆哮,跟着纵身向他飞扑过来……
这一掌打得太结实,王孝杰就感觉胸口发闷、气上不来。他知道此刻不能昏,昏了自己就彻底交待了。那一刻,他想起了娘子月影。不行,我不能死。王孝杰暗提丹田之气,胸肌猛然暴出,为胸腔撑起足够的空间,好让空气进入肺部。
一口气上来,王孝杰感觉好很多。谁想老虎这一掌力道太足,落地后他“噔噔噔”猛然后退,眼看就要摔倒。一瞬间冷汗又出来了,这还了得?这要真倒了,还不正趁了老虎的意,上来就给我来个痛快的一口?
吓得王孝杰急拿巨型门板刀往身后一杵,硬把自己顶在那里。
老虎看得一愣,哟,他居然站住了?这跟它设想的不一样。老虎扑了个空,并不善罢甘休,紧接向前一纵身,又扑过来。
没摔倒就好办,王孝杰也顾不得许多了,娘的,这老虎太厉害,老子打不过它。罢了,打不过还硬撑个什么劲儿?他扭头就往树林跑。边跑边暗自庆幸,还好我命大,居然没让老虎一掌拍死。可跑起来了,他也觉出胸口发凉了。怎么回事?他飞速瞅了眼前胸。
不瞅还好,一瞅冷汗“噌”又冒出一层。原来胸前的衣衫已让老虎一掌拍了个稀烂,那块悬于脖上、缚于前胸的护心镜上,三道锃亮的虎爪痕说明了一切。
月影,我的好老婆,你又一次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拆了老爹的盔甲,如果不是你将护心镜束在我胸前,今天我就开膛破腹、葬身虎口了。
眼看就隔几步远,却愣抓不着。气得老虎“啊呜”咆哮个没完,围着林中几棵大树和王孝杰兜起了圈。
手里怎么这么沉?王孝杰一晃膀子,这才重新看到手中的大号砍柴刀。自己真是吓傻了,怎么就忘了它了呢?
跑着跑着,王孝杰猛一转身不跑了,扎住马步,面迎老虎,气沉丹田,一阵憨笑。我刚想到一个弄死你的招儿,要不要试试?
老虎不知道他的打算,一看他打住脚步不跑了,一声咆哮,飞扑而来。
王孝杰很爷们儿,躲都没躲。他早料到了老虎会奔自己飞扑过来,所以,他原意是想挥刀就把它砍为两截儿。可终究还是低估了老虎的实力——毕竟这是老虎不是猫啊。他的刀还没砍出去,老虎就到了。
“不好!”再想跑,晚了。
一人一虎,来了个对面碰碰碰。尤其这虎比王孝杰似乎还高点,大有居高临下之势。
哎呀,老虎高兴坏了,好小子,折腾半天终于逮住你了!只见它后腿直立、前腿站起,张牙舞爪,晃动大脑袋,张开血盆大口,恨不能一口就把王孝杰脑袋塞嘴里。
王孝杰被动地躲闪。他想挥刀砍老虎,可老虎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与空间。甚至他只要躲得慢了半拍,刹那间就得死在当场。一时间,王孝杰只能把大刀斜竖在自己与老虎中间,靠着巨型门板刀宽大的刀面来挡老虎。你从东来,我往西躲。你从西来,我往东藏。
哎呀,这可咋整?吓的王孝杰冷汗噌噌往外冒。
就在一人一虎站那僵持的一瞬,王孝杰无意间看到了一丝生机。你终究是个畜生,净想着咬死我了,做梦也不会想到,此刻你连裆带腹,全暴露给我了吧?
来不及多想,趁着老虎一嘴走空的宝贵空档,王孝杰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去你娘的,“当”,这一脚踢的这个结实,一脚就给蹬到老虎的软肋上了,“咔嚓咔嚓”,“呼”,伴随肋骨的断裂,四五百斤的老虎愣是让王孝杰给蹬出去,虎鼻子中甩出一抹血。
它出去了,王孝杰却丝毫不敢怠慢,猫腰往空中纵起,终于挥出了自遭遇老虎来的第一刀,也是最后一刀。
巨型门板刀在空中画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弧线一头连接使尽全力的王孝杰,一头直奔老虎身子。那老虎也看到了这道寒光,它下意识往一侧撇头。头是躲过去了,但肚子却露给了大刀。
“噗”……
“哗啦”,王孝杰的巨型门板刀虽不是宝刀,却也是经他细细打磨过的,锋利异常。只这一下,顺着肋骨缝就给老虎开膛破了腹,紧接肝和肺顺着裂缝,冒着热气从肚中吐涌而出。
“咣当”,老虎死尸栽倒在地。
“咣当”,王孝杰一屁股摔坐在地上,冷汗湿透了衣服,但他并没躺下,而是死命把世型门板刀抱在怀里,眼睛依旧惊恐地盯着从肚子直往外冒热气的老虎。
好半天,王孝杰没有回过神来。
远处天空传来金雕的一声唳啸,让王孝杰眨了眨眼,收回出了躯壳的三魂七魄。
老天爷,我还活着?哎哟,王孝杰觉出了胸口的一阵疼痛,“感谢娘亲在天之灵保佑,感觉好老婆月影,”他盯着护心镜上三道锃亮的虎爪印迹,再看胸口那片已红肿起来的护心镜印迹,月影呀,当初我还嫌麻烦不肯带这东西,要是没你执意要我戴上,今天我就算交待了。
王孝杰心中泛起幸福的涟漪——娘子真好。
当目光落在死老虎身上时,王孝杰有点失望。他轻叹一声,自己真是无能,哪怕是打只黄羊、再不济逮只野兔也行呀。这该死的老虎,你说你让我们怎么吃?虎骨倒是能泡酒,可酒能当饭吃吗?这身皮倒可以给岳父做个虎皮袄,可现在都入夏了,穿虎皮袄那是入冬后的事,眼下可咋办?王孝杰无法面对月影那失望的眼神。
老岳父身体不好,多日不下床了。饭菜中没一点油水,如何能有利他的身体康复?月影担心爹爹,却又无计可施,不提还罢,提起来就想哭。这可不好,哭坏了身子怎么办?况且她肚子里还带着孩子呢。
摊上如此贤惠的媳妇,是娘的保佑,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我咋能让她失望呢?看着那只死虎,王孝杰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给自己俩耳光。
天空中再次传来的金雕急速唳啸,把王孝杰从自责中拽了出来。
不对,怎么有马队的声音?王孝杰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单腿跪地侧耳倾听。
是官兵?捉拿我的官兵?自从杀掉那个祸害百姓的衙内,开始逃亡之后,王孝杰一直很警惕。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虽然他蔑视那帮当兵只为混口饭吃、却毫无理想追求的官军油子,但却对有关官兵的任何消息都很重视,哪怕一丝风吹草动。
一阵整齐的马踏銮铃声,显出了马队的训练有素。哪来这么多的马匹?不是逮自己的。王孝杰迅速做出判断,逮自己哪用这么多兵,而且还是骑兵?他很好奇,两步就上了土坡,顺坡探出半个脑袋观望。
片刻间,马队就来到了王孝杰所在的树林边。
不是唐人。王孝杰正纳闷儿这帮外族骑兵是干什么的,几声“吁、吁”过后,这支二十来人的吐蕃骑兵吆喝住了马,停下脚步。一帮人呜里哇啦说个不停。
吐蕃人。虽然听不太懂他们说的是什么,但王孝杰依稀能听出“作战”“吐谷浑”之类的词汇。
不过王孝杰对这些却不在乎,爱怎么的怎么的吧。这里是大唐与吐谷浑接壤地带。虽说这里是大唐的西部边境,可在这城外就成了两不管地带。对于这里发生的事情,唐兵懒得管,吐谷浑这些游牧民族,他们原本就没有太强的国土疆域概念,你只要不去抢夺他的牲口和女人,他们更不会管。加之大唐国境开放,边境本来就不缺走南闯北的商旅,王孝杰又哪会去在乎来了一队吐蕃骑兵?
不是唐兵,自然更不会是前来捉拿自己的衙役捕快。王孝杰把心放回了肚子,爱你哪里的兵,只要不是来捉拿我的,我管你是谁。现在他只关心如何过好自己的小日子。今天出“师”不利,没能打到让娘子满意的猎物,这让他心生懊恼。
退下山坡,王孝杰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胸口的衣服已经破碎成条,他把布条系了系,紧绷的布条更显出了他前胸肌肉的健硕。整理妥当,把巨型门板刀照旧往身后一别,两步来到死虎跟前,三两下把淌了一地的肝肺五脏重又塞回虎腹,一手抓住俩前爪,一手抓住俩后爪,丹田一运气,“起”,就把这四五百斤的老虎背在了身后,大步往家走。
一声呼哨,吐蕃骑兵一个个发出让王孝杰无法理解的尖锐叫声,拖着长音就冲下了土坡。他们把王孝杰围在中间,一个个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伸长脖子瞅着他,好像遇见了怪物。
晦气,今天出门儿真是没看日子,怎么不是碰老虎,就是撞上一群无赖呢?王孝杰心中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