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点多,杜若去食堂吃晚餐,看见左睿正在拧老干妈的瓶盖。杜若笑着说:“哈哈,学生最喜欢吃这个啦。”
左睿不好意思地笑笑:“菜有点淡,只能靠‘女神’下饭了。”
杜若往桌上瞟了一眼,照例是每日都有的豆腐汤,碗底的豆腐经清汤洗过,淡而无味,配上两根青青的大葱,可谓‘一青二白’。旁边是必不可少的玉米酸,以及一盘装点门面的辣椒炒肉。至于白菜则可有可无,权当凑数。杜若笑笑,盛了饭刚坐下来,手机便响了。原来是曹辛妈妈,已经到学校了。杜若请她先去3楼办公室,扔了饭碗便往办公室跑去。左睿喊道:“让家长等会吧,吃完饭再去。”
杜若只留下一个匆匆的背影回答左睿。跑到办公室,看见了曹辛父母。曹爸爸中等身材,本就稀疏的头发已白了大半。古铜色的额头上,仿佛曾受“炮烙之刑”,留下了3道深深的皱纹。他一脸歉疚地说:“杜老师好,我们家曹辛不听话,带累您了。”旁边的曹妈妈身材高大壮实,五官生得粗大,干枯地长发随意綄着。她爽直地说:“老师好,我们家曹辛其实一点事儿没有,就是想家。最近家里建房子,忙得不可开交,今天好不容易忙完,骑着摩托车赶过来。”
这时,刘主任打走廊经过,杜若像看到救星一般叫住他。杜若介绍道:“这是刘主任,对曹辛的情况有一些了解。既然今天你们抽时间来了,我们一起把曹辛在学校的情况说一说,好让你们心里有个底。”
曹爸爸忙掏出芙蓉王,撕掉包装,抽出一根,递给刘主任。刘主任摆摆手:“谢谢,我不抽烟的。杜老师,你泡两杯茶给家长吧。”杜若从抽屉里拿出茶叶、杯子,准备泡茶。
刘主任开诚布公地说:“今天,两位抽时间来学校了,我就和你们直说吧。我教书30多年,从没遇见过像曹辛这样的学生。一天到晚借老师的手机打电话,缠着班主任说家里的各种事情。下课哭哭啼啼,无精打采,晚自习还跑出教室。这些情况,七年级一百多个学生当中基本上没有。今天中午,我和他谈话,听他说了许多家里的事,讲家里建房子,你们两位感情不和,吵架后妈妈私自离开等等。听他的讲述我感觉这个孩子有许多的担忧,心理上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担。当然,我不知道曹辛讲的全是实话,还是有所编造。我看起来,你们两口子也挺和气的,或许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
听了刘主任的一番话,曹辛父母尴尬地笑笑。曹妈妈捋了捋头发说:“小孩子胡思乱想,总是有的,家里能有什么事让他操心。”曹爸爸也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小孩子不懂事,以为我们要怎么样,其实也没什么,寻常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对么?”
杜若泡好茶,双手端给曹辛父母和刘主任。“在大人眼里,夫妻吵架是难免的,吵完了就没事了。但是如果当着孩子的面吵架,容易让孩子缺乏安全感,很难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会影响心理健康。曹辛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他就怕你们吵架,吵散了这个家。要不我把曹辛叫来,你们当面和他交流,让他放宽心,安心读书。”
刘主任说:“曹辛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一天到晚牵挂的是你们会不会吵架、家里的衣服收了没、泥工师傅有没有饭吃•;•;•;•;•;•;作为家长,希望你们对此引起重视,如果不好好引导,孩子有可能无心学习,出现心里疾病。还有待会和孩子沟通时,一定要好言相问。”
曹辛父母点头答应了,杜若叫来曹辛。曹妈妈望着他,曹辛两手交叠,紧紧握着,眼睛望向桌上的茶杯。杜若说:“曹辛,现在爸爸妈妈都在这儿。你把心里的担忧告诉他们,安安心心在学校读书,好不好?”
曹辛久久沉默,泪如涓涓细流般淌着。曹妈妈生气地说:“平白无故,你哭什么?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出来。”
杜若忙向曹妈妈使眼色,安慰道:“曹辛,别哭。你把和老师说的话再说一遍就行。”
曹辛擦了擦手心的汗,又抹掉眼泪,终于开口了:“建房子时是不是因为钱的事吵架?”
曹妈妈说:“房子很快建好了,家里的事要你操心干什么,你在学校只要读好你的书。”
“爸爸妈妈拼死拼命地建房子还不是为了你,虽然借了些钱,也都是管你叔叔他们借的,不着急还。你不要担心,一门心思读书就行。”曹爸爸劝慰道。
两人劝说了许久,曹辛平复了些。
“曹辛,还有你最担忧的问题,也告诉爸爸妈妈。”杜若说道。
他摇摇头,向后退了退。
杜若望着曹辛说:“比如,你最担心的就是妈妈走掉,对不对?”
听到这话,曹妈妈一下就笑了:“你这孩子,尽瞎说。我一把年纪,还能走到哪儿去。想走的话早就走了,哪还能等到现在。”一番解释安慰后,曹爸爸问“儿子,你还想不想读书?”
曹辛思虑许久,小声地说:“又想,又不想。”
听到这话,曹妈妈发火了:“什么叫‘又想’‘又不想’,你给我安安心心在学校读书,你要是不读了,就不要回家了。”
“我今天回去,明天来行不行?”曹辛试探性地问。
刘主任严肃地说:“学校有学校的规定,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要读书就必须遵守学校的规章制度,上课的时间必须在教室上课,下课不准哭哭啼啼,到处借手机打电话。能做到这些,你就继续读书。”
想了一会,曹辛说:“我现在想不好,要回家想。”
曹妈妈越发生气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好,别读书了,跟我回家算了。”
杜若看曹辛为难的样子,建议道:“如果实在想不清楚,先回家调整一下吧,等想清楚了再来读书。”
“不行,必须现在给我想清楚。小小年纪不读书你能干什么???”曹妈妈愤怒地质问着。
“我就要回家想,反正今天晚上会给你一个答案。”曹辛固执地说。
曹爸爸拍着曹辛的肩膀,“儿子,今天先回家,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了,到底要不要读书。要是不想读书了,就跟爸爸挑砖,让你尝一尝不读书的滋味。”曹辛点头答应。
家长向杜若道谢、告辞,杜若说:“保持联系,多开导他,心平气和地交流,他会想清楚的。再来学校时,给我一个电话,麻烦了。”
送走曹辛一家人,杜若看到左睿的信息,让她回宿舍。杜若满心疑惑地回到宿舍,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蛋炒饭,旁边有一张小纸条。字写得十分用力,虽不好看,倒还工整,上面写着:
杜老师,辛苦啦!一定记得按时吃饭,别饿着自己。
——左
杜若会心一笑,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有点咸,就像自己第一次炒饭时的味道。杜若喝了口水,继续吃着不太美味的蛋炒饭,审视着旁边的纸条,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