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记清脆的耳光落在一张稚嫩的脸上。顿时小女孩的脸上出现了鲜红的手印。“我跟你说纪夏冰,别不知好歹。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你还敢咬我,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从楼上扔下去。”打人的是纪夏冰的继父——萧柏雄。镇上专场的老板。一副矮小敦实的身材,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链子,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炫耀。“好了,好了,老萧。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怕整个筒子楼里的人都听不到吗?”说话的叫叶静。是纪夏冰第二个继母。她的第一个继母因为不堪忍受日夜的打骂,逃走了。她逃走后的第二天萧柏雄便领着叶静进门了。叶静拉住萧柏雄,顺道关上了窗户。筒子楼里的人正好奇的望过来,也有不少等着看好戏的。磕着瓜子,手指着窗户的方向,说说笑笑。叶静隔着窗户吼了句“看什么看。”转身给萧柏雄倒了杯茶,顺了顺他的气,媚声说道“哎呀,老萧,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她还那么小,你这么做不合适。”“不合适?哼,老子供她吃,供她喝,不合适,吃了她都合适。”萧柏雄愤恨的拍了下桌子,眼里满是怒火。“哎呀,不还有我呢吗!”叶静说完将他粗糙的手放在自己干瘪的胸口,顺势揉了揉。萧柏雄看她一脸谄媚的样子,坏笑着用力揉了下。“还是你最懂我的心。”说完将手往里探了探。一双满是老茧的手在一副干瘪的胸上来回摩擦。“去床上嘛!这多不舒服。”叶静低头在他耳边娇喘,低吟。挑逗的他开怀大笑,笨拙的抱起她朝卧室走去。纪夏冰坐在一把古旧的榆木椅子上。平静的望向天空,一双黑亮的眸子像是藏了一片海,空洞且落寞。桌上的闹钟响了起来,呱噪的声音非常刺耳。纪夏冰也不管它,拿起书包,扯了扯肥大的校服,遮住手臂上的淤青,将散落的头发从新束起。走到客厅,听到屋里传来的叫声,突然觉得恶心,于是大步冲了出去,扶着墙干呕了好一会。“你没事吧?”何明轩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台阶上,略带关心的问道。“别多管闲事,赶紧走。”何明轩的妈妈紧皱着眉头,尽量走的每步都远离她。纪夏冰假装看不到她的眼神,用袖口擦了擦嘴角,朝学校走去。学校并不远,可她却像走了一个世纪。到了学校已经在上课了。老师在课上问大家以后的愿望是什么。纪夏冰在门口站着。老师皱了皱眉,问她“纪夏冰,你的愿望是什么?”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她。有的期待,有的好奇。纪夏冰沉默了许久,老师不耐烦的又问了一便。“纪夏冰,你的愿望是什么?”何明轩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她,手心的汗粘乎乎的。“早点死!”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到。老师倒吸了一口气,尴尬的咳了声说“赶紧进来吧,外面起风了。”不知何时,外面的风吹了起来,地上的落叶随着风一起一伏。纪夏冰转身看着身后的世界,轻声说了句“起风了。”“啊,你说什么?”话音刚落,下课铃声响起了。纪夏冰不等老师说下课了,便转身消失在视线中。在这个熟悉的小镇里,属于自己的秘密基地是学校后面那排种满香樟树的地方。那里极少有人,半年前学校种树的老伯在他种的树上吊死了,所有人都觉得那是个不详之地,从来都是对它敬而远之。纪夏冰不害怕,因为她知道老伯是身患绝症,不得已才离开这个世界。纪夏冰坐在树下,想着自己哪天是不是也会不得已。风还在吹,她回过神来,静静的享受着风带给自己的凉爽和悲伤。一片树叶摇摇晃晃的飘落下来,落在肩头又落到手里。纪夏冰低头的一瞬间眼泪落了下来,落在树叶上浸湿它干枯的躯体。“喂,纪夏冰,你在这里干嘛。”纪夏冰本想对树叶说声对不起,却不料被人打断。她也不回头,起身准备离开。“喂,纪夏冰,问你话呢,你干嘛呢。”身后的人不依不饶,快速走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呦,哭啦?我可没惹你啊”面前人玩世不恭的样子让她有些心烦。风吹的越来越大,地上的落叶飞舞起来“哎,我说你是哑巴吗?”纪夏冰此刻只想让风把他吹走,好让自己能够静一静。“哎”面前的人突然抓住她的胳膊。“放开!”纪夏冰像触了电一样,反应激烈的甩开他。“吆喝,脾气还挺大,在这还没人敢这么凶我向彦!怎么你还···”“放开她”向彦话还没说完,就从背后传来一声呵斥。“何明轩,怎么是你?”纪夏冰看到又出现一个人,皱了皱眉头,顺势直接坐在树下,当他们两个是透明人。“不然你还以为是谁?”何明轩冷冷的回答他。“什···”“下雨了,你们还不走吗?”纪夏冰淡淡的说着,刚落下的雨点瞬间变成了暴雨。何明轩和向彦赶紧躲树下避雨。纪夏冰则站了起来,要走不走的样子,让何明轩猜不透她下一秒要做什么,纪夏冰紧盯着地上飞溅起的水珠,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起来,清冷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容。何明轩和向彦看的有些呆了。毕竟这么久以来真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心中有股暗流开始涌动。“你们三个干嘛呢?还不去上课?”思绪还没开始漂浮,便被拉回了现实。向彦翻了个白眼,刚想回答,就被人揪住了耳朵,疼得嗷嗷叫。“哎,爸,爸,爸,疼啊爸。”“校长好”何明轩礼貌的问了声好。纪夏冰朝向明德点了点头,以示礼貌。“你们三个干嘛呢?赶紧回去上课,外面下这么大雨,想淋病了请病假啊!”说着像赶鸭子似得把三个人往教室赶。回到教室课已经开始了。向明德让三人站在门外罚站,以示警戒。席间纪夏冰一直看着远方。无话,不动,像个睁眼的死尸。这是向彦对她的评价。何明轩则隐约看到她手臂上的淤青。想问她疼不疼,想来她也不会回答就算了,陪着她一起看向远方。向彦见没人理他,也只好看向远方。静静的站着,心里却在想着三人是否看的是同一个远方。多年后,纪夏冰再次想起,恍如昨天。那个下雨的午后,无言伫立的三个人,同看远方的三双眼以及那场吹了很久很久的风。
从那天后,三人似乎熟络了起来。以前的交集少的可怜的何明轩和向彦竟然话多了起来。虽然聊得的都是学习上的事。经常还会为一个数学题有几种解法争吵不休。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种感情越来越好了。纪夏冰偶尔会被他们缠着,要求帮忙做这做那,虽从未答应,但也从未拒绝,只是他们说了就去做,从不问为什么也不回答好或不好。偶尔受不了向彦的玩世不恭也只是毫无表情的盯着他,知道盯得他心里发毛。向彦不得不投降,发誓再也不会打扰她了。虽然这话的有效期只有半小时。但是能获得半小时的宁静已是纪夏冰最奢侈的享受了。何明轩还好坐在她后排靠左的位置。时不时趴在桌上,拿书本盖住脸,看似在休息,其实透过书的夹缝偷偷打量纪夏冰挺直的后背。想象这她的苦和难,不时的叹息一声,来表示对她的同情。有几次被向彦打掉书,差点被他呢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心里还后怕了几回。想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那种心情却怎么也表达不轻。是激动?好奇?害怕?还是什么。尚时年少,谁又知晓呢!纪夏冰生活的小镇以前是旅游胜地叫黎城。萧柏雄也是那个时候整了不少钱,后来旅游业落寞了,便开起了砖厂。镇子不大,萧柏雄走在路上人家都喊他萧老板,让他觉得轻飘飘的,有了钱后更是夜夜笙歌。叶静被他折磨的不清,有时候下床走路都难。叶静好吸烟,每次看她站在窗台前吞云吐雾,纪夏冰便把门关的死死的,她讨厌烟味,非常的讨厌。叶静下不了床时,便让纪夏冰帮忙买烟,纪夏冰借过钱,跑到小卖铺买了一大把薄荷糖,回来放在叶静的床头,嘱咐她想吸烟就嚼一个。叶静有些哭笑不得,从此也不叫她去买了。纪夏冰从不过问家里的任何事,做好饭,盛好,收拾好家里,便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大多数时间,她都坐在那把古旧的椅子上发呆,睡觉时也穿好衣服。窗户的护栏被她磨断了两根,刚好够她情不得已时跳出去,哪怕是在六楼。何明轩的房间刚好正对着她的房间之上。自从觉得和纪夏冰熟了后,便时不时通过窗户给她传纸条。纸条被绳子系着,写着想说的话从楼上扔下来。纪夏冰看着纸条上的话,良久也不会回答。何明轩便把它拉上去,从新写个扔下来。问的无非是你吃了吗?睡了吗?我有一题数学题不会,你帮帮我呗。这时候纪夏冰才会回他一句,将题目的解题过程写在纸上,拉拉绳子,示意他好了。久而久之,何明轩的问题越来越多了,纪夏冰回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天纪夏冰主动传了纸条,纸上写着一个有些复杂的方程式。何明轩解了好一会也没有成功,眼看快上自习了,慌忙收拾好书包往学校跑。刚踏进教室身后的铃声便响了,何明轩庆幸的笑了笑。坐在位置上又开始闷头解题。向彦看他今天这么积极,心里痒痒。“喂,何明轩,你干嘛呢?”“……”“喂!”“干嘛,还给我。”“你在解这个方程式?”“怎么,你知道答案啊?”“我当然知道了。不过你先告诉我,这方程式谁给你的?”“你说呢!”“奥,知道了。”向彦突然不在瞎胡闹,而是乖乖的把东西还给了他。何明轩没空理会他的瞬息万变,又闷头继续了。接下来的几天,向彦都无精打采的,何明轩喊他出去打球也不搭理他。“同学们下周期中考试,你们准备准备,好好复习。”教室里的扩音器还在散发着校长的余音,老师在课堂上一遍遍的重复考试重点,底下的学子们奋力的用笔不停地勾勾画画,窗外的斜阳照进来,洒在白色的纸张上印出一片光辉。中考完公布成绩时,何明轩的数学成绩从第四越到第一。向彦略带酸味的问他“你最近考神附体啊,都赶上我了。”“比你用功,又有高人指导,那是自然了。”“切,高人,介绍给我认识下啊?”纪夏冰听后,将高人两字写在书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既然是高人怎么可能让你认识。”“拉倒把你,哼,这次让你第一,别想有下次。”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哎,别走啊,我请你晚上吃烧烤。”“不用,小爷不喜欢!”何明轩笑着摇摇头,没想到他还认真了。教室里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何明轩眯着眼看向窗外,余光照射在脸上有种不真实味道。“哎,忘了跟你们说,明天我生日,赏脸不?”向彦倚在门口问道。“你们?”“对啊,你还有夏冰你。”向彦指了指在收拾东西的纪夏冰,一脸的理所当然。何明轩注意到她的背僵了一下,像是受了刺激似得。忙想说不去了,纪夏冰却先开了口“好!”何明轩很惊讶她会同意,呆了一会才回答说“好啊,我们一起。”“你们放心就我们三个,我爸妈去市里了,不过临走前已经都准备好了。哈哈,所以不用拘束,我们可以放开了玩!哈哈”向彦晓得很贼,何明轩顺势扔了本书向他砸去。“我靠,何明轩,你想谋杀我啊!”向彦杀猪般的惨叫回荡在走廊里。“还不走吗?”“马上,你先走吧!”“那好吧,明天见。”和何明轩告别后,纪夏冰来到香樟树下,翻开书包的夹层,那里有一些藏了很久的钞票,这些钱她攒了很久,萧柏雄从来不会给她钱,怕她拿着钱跑了,叶静偶尔让她跑路,剩下的零钱便留着她自己收着。所以她从不敢让任何人知道。“给他买什么礼物呢?”纪夏冰歪着头认真的想着,思索了一会仍没有结果。“算了,自己去看看吧。”镇子不大,几个卖礼品的小店生意冷清。“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呢?”“生日礼物”“送男孩女孩啊?”“男孩子”“男孩子啊……”“我要这个。”不等老板介绍完,纪夏冰便看到一个精美的记事本,决定就是它了。记事本的封面是一大片向日葵花园,几个小人在花丛中放风筝。纪夏冰最喜欢向日葵,因为它代表希望和美好。老板撇了撇嘴,从货架上拿下它,用礼品纸草草的包了包。“谢谢。”买完东西天已经黑了,纪夏冰想起今天的晚饭还没做,于是加快了脚步。晚上,何明轩问她,准备的什么礼物,纪夏冰打了一串省略号后便休息了。留何明轩想了好久。今晚的月亮很亮,空气有些清冷心里却有些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