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敞开，冷风吹着雨丝斜入屋檐底下，风大的时候，还能将雨丝送到屋中。院中只有寒雨不断落下，敲打着青石子铺的小路，小路上已落了一地的花瓣，湿湿的贴在冰冷的石子上，花枝也被打得零落横斜，不见任何鸟虫身影。这空旷的院子中，只有雨声刷刷，再无其他声音，除了自己外，哪里还有半点人烟？
乔少卿望着门口看了许久，叹了口气。“你说过两年后就回来的，现在怎么不回来了。”乔少卿边说边转身看向少女的画像，画像静静的垂在墙上，没有一丝动静，画上女子浅笑侧身，青丝飞扬，看去似乎她正徐徐起舞，陶然忘我。
“当初你我初识时，你正在院中桂花树影中起舞，舞姿翩然，仿若天人。”乔少卿看着画像道，“后来我停留在这里，住在小院附近，日日与你见面，看你月下起舞，听你抚琴清歌，便画了这幅画像。原本以为，这幅画我只会珍藏一生，不会再拿出来，谁知这两年来，我却只能借着此画聊慰思念之情。我已两年未曾见到你的容颜了呵，忆雪，也不知道你如今是怎样的模样。”说完，低叹了一声，转身走到桌前缓缓坐下。
桌上摞着一堆书，旁边整齐的放着一叠纸。乔少卿伸手轻轻抚摩着那一叠纸，从中抽出一张来，看了一时，道：“当初你我在这北萝山中携酒同游，遇到会心处便席地而坐，酌酒对饮，兴起之时便赋诗寄情，那时我们何等自由畅快。”说至此处，乔少卿脸上浮起些笑意，似乎是想起往日的快乐故事，过了许久，脸上渐渐又现出些黯然之色，“往日的诗稿我都精心收了，未曾有丝毫改变，一如你在北萝山时的样子。可是而今……唉。”
他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看空空荡荡的门口，“真的不会回来了么？”他喃喃道，“两年之期已经到了啊。”
屋外的雨依旧不断的下着，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这样的雨天，应该没有人会冒雨而来罢。
乔少卿看了门口许久，低头见书上今日又落了些微灰尘，便轻轻拂去灰尘，将旁边的诗稿都整理整齐了，仰身半躺在椅子上，合上了眼。躺了一时，忽然想起一事，便伸手拈了一支笔，心中想着昨日未能悟透的一个招式，手腕转动之间，手中的毛笔已划了几下，信手一指，不远处的一张琴铮然响了一声，余韵悠然。乔少卿缓缓垂下手，毛笔掉在地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忆雪，你的那一套剑法我早已练得纯熟，你送我的秘籍上内功我也早已参透了，只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切磋呢。”乔少卿叹了口气，道，“两年之期到了，为何还是看不到你？”
“那时我剑法平平，你便将你得意的一套剑法教给我，还送我练习内功的秘籍，我也会在琴技方面同你切磋，有时也会吹箫，与你的琴音相和。你曾说，如果我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那该多好！”乔少卿说至此处，顿了一顿，舒了口气。“可是，人生不如意事何止八九！我们本以为可以这样平静地生活一辈子，可是，最快乐的日子里却传来了你母亲离世的噩耗。你说母亲死得蹊跷，说要揪出真凶。忆雪，那时你那么伤心，那么愤恨。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说至此处，他躺在椅中，转头斜看着墙上的画像。
“我知道你对你母亲的感情，所以我才会答应留在这里，帮你守护这里所有的你母亲的遗物。忆雪，你知道么？当时我有多么想要阻止你步入江湖，在你决意要寻找真凶时，我有多想要陪你一起去，随时照顾你。”乔少卿的声音渐渐有些激动，“可是，你要我留在这里看守你母亲的遗物。刚开始我不愿意让你一人走入江湖，后来我明白了，这些遗物在你心中分量要比你的性命重要许多。你宁可孤身涉入江湖纷争，也要让我在这里守护这些遗物，不让它们受丝毫伤害。
忆雪，我刚开始还不能明白这种感情。直到你留下那封长长的信悄悄离去，我才知道了这一切。看过了那封信，我就决定，我一定要守护好这些东西。
你说，要我在这里等你两年。两年后如果你回来，我们可继续相守，如果你不回来……就让我不再等你，离开这个小院……”说至此处，乔少卿笑了笑，眼神满含温柔，望着画像，微笑道：“可是忆雪，就算你不会回来，我又怎么会离开这里？如果有一天你回到小院中，找不到我了，该怎么办？呵呵，你曾说我有些呆，脱不了书生气，或许我确实有些呆吧。”
屋外雨声更疾，风声更盛，吹得屋门乱响，桌上的灯火也一闪一闪，似乎一不小心就会被吹灭了。
乔少卿看着门口蹙了蹙眉，又转眼望着墙上的画像，“忆雪，这两年来你过得怎么样呢？茫茫人海，险恶的江湖，你一个女孩儿，能照顾好自己么？这两年中我一直担心着你啊。”他看了看门外的雨，“每个夜晚我都会想，你今晚在哪里休息，是不是舒适。这样的风雨日，我总会想，你一个人在江湖飘摇，该倚靠谁呢？你伤心孤独的时候，谁会陪着你说话，替你排解心绪呢？你受伤脆弱的时候，又有谁在旁边帮助你呢？
忆雪，我无数次想要离开这小院，来找你，然后陪着你，等你找出真凶，我们便回到这里来。可是，每一次，我都被你留下的信阻止了。如果我离开了，这里的一切由谁来守护啊。如果这些东西被破坏，你回来后该有多伤心啊。”
屋外狂风刮起，呼呼作响。乔少卿站起身来，走到屋檐下，看着院中零落一地的残花和被打得歪歪斜斜的光秃秃的花枝，心头一紧。
“忆雪，你现在还好么？江湖多风波，你现在……”说到这里，乔少卿再也说不下去，呆呆的站在屋檐下，缄口不语，望着雨幕，仿佛一尊石像。雨丝被风斜吹过来，打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毫不知觉。
应该是什么时辰了呢？子时已经到了罢。
乔少卿叹了口气，“两年之期满了，忆雪，你终究没有回来。”他喃喃道。过了良久，他脸色又变了变，似笑非笑，“两年之期，呵呵。那时，这个约定对我的意义便是到了这个期限，我就能见到你了。可是现在……以前我还可以盼望到了两年之期时能见到你，以后我就没有这样的盼头了呢。
不过，我还是会一直等下去，不管你是否还会回来，我要守护好这些对你而言珍贵无比的东西，直到我老去，然后离开人世。”他笑了笑，“那时，我的魂魄还能留在这里继续守护呢。”
小院里冷风又起，吹入屋中，将那盏孤灯的火苗吹得歪歪斜斜，灯光更暗，却还是没有被吹灭。
风渐渐停了，院子里只有雨的声音，乔少卿还呆呆的站在檐下，望着雨幕。
屋里的灯渐渐燃尽了油，火苗轻轻跳了一下，便熄灭了，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月夜朦胧
“月夜的朦胧，朦胧的凝思，凝思着丽人。”这是一代武侠文豪——古龙先生文中主人公共有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心境。我就是古龙文中的主人公－－红云。此刻的我正倚在近临西湖“丽人香”阁楼521房间的窗前，放眼望云西湖的水被薄雾笼罩着，似半透明状的胶糊，这一切只因月夜朦胧。古人说：“赏月要有佳人陪伴。”此刻的我身边没有美人，到是窗外朦胧的月色勾起了我对静儿那封冻已久的记忆。“静儿已经离开了这里，她已不在是为了生存而迫不得已去做那千人骑万人压的妓。”这是当我走到“丽人香”阁楼门口时老鸨告诉我的。其实这是我预料之中的事。但我还得进去，因我和古龙有个约会，我要问他：“你为什么总是让我伤心？”可惜我在路上就得到了他已经死亡的消息，在女人的肚皮上，在女人的怀抱里。“你还有必要进去吗？”“我还是要进去，但我决不是一个水性养花难耐寂寞的人，是因为在‘他’的安排下我觉得我和静儿在这儿的一段姻缘很值得我去追忆。”
说起我和静儿还的从武林盟主大选会上说起，因我是在武林盟主大选会上初识静儿的。记得我艺成下山那年正赶上武林盟主大选（武林的规矩是盟主每隔三年一选，论武夺魁）。当我赶到华山时这里早已人山人海，不过有的是来看热闹主，有的是来参加盟主大选。我非但不是来看热闹，也不是来参加盟主大选，而是来杀人，杀那个在6年前为了盟主的位置在一个朦胧的月夜把我家除我外的老少五十口人全部杀光的马空群，我之所以幸免遭难是当年我正在武当山拜师学艺。不止是我等待着，而是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只不过我们等待的目的不同罢了。也不知是马空群知道我要杀他，还是另有其因，总之在武林大会上他从没有露过面。满怀希望的我失望之极，因江湖之大，要找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此处没有他，我不得不另觅他处。就在我转身时提起的右腿僵住了，一张娇媚的小脸映入了我的眼帘，她就是静儿。说实话，身边从不缺女人的我瞬间觉得她在我心中有另类感觉，因我身边的女人从没有一个让我心动过。但不知何故她在人群中飞似的穿梭着，于是我就尾随着的身影追赶着，她的身影又很快被人流淹没了，我只好止步哀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对她的初识，但我知道她是我一生中让我一看就生爱慕之心的女人。
此后静儿经常进入我的梦里，我认为她只会活在我的梦里，因总感叹世界之大的我对她不敢没有大多的奢侈。也许是缘分的缘故吧！在这“丽人香”阁楼５２１房间让我第二次看到了静儿。但我到这里来决不是寻花问柳，而是到这里来守株待兔，因我的朋友告诉我马空群经常在这一带出入。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下午我荡舟在西湖欣赏周围的美景，当我把船划到“丽人香”阁楼下面昂头向上看时，只见静儿正把头伸向窗外注视着湖面。于是我疾步奔上楼叩开了静儿的房门。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脸庞。她被我的眼神羞红了脸。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一个妓女面对她的“客人”还会脸红，大概是她发现了我们在哪儿见过的缘故。于是为了早点打发我离开这里就走过来为我解带宽衣。我捉住了她的双手，看着他刚才的举动我的心很痛，痛的流出了泪水，只为几天时间内她的巨变。她看着我的泪傻眼了。心痛的我想问她为什么要走这步路，我问不出口，因爱一个人就不应让她伤心，她之所以沦落到这步肯定有原因。然后我们就面对面坐着侃西湖美景、互诉衷肠。往后的日子她的屋里天天有我的身影，西湖湖畔也留下了我们欢快的足迹。
在交往中，我发现静儿是一个以卖身求名求荣的女人，但我不介意，因爱一个人就要能容纳爱人的所有的缺点，再说了人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力。我忘记哪****搂着她的腰说我要赎你出去。“为什么？”我说因为我爱你。当我把话说出口时只见此刻她投向我的目光不只是感激，更多的是绵绵的爱意。为了实现我的诺言在第二天我就凑钱去了。没有想到当我凑足钱来赎她时，她已被新上任的武林盟主云飞赎走了，走时留给了我一句话让老鸨告诉我：爱我就让我自由。听后我的心很痛，痛的流泪了，只因她的无情，无法忍受事实的我把我手中用来赎她的银票抛向了正在咆哮的风里。
眨眼间三年又三年的光景远去了。马空群和静儿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似得。一点也没有他们的消息。正在我闲寂难耐时一天忽闻云飞被暗杀的消息，我兴奋之极，没想到我只兴奋了一天，因第二天就闻青儿投入了云飞的兄弟雨虹的怀抱。在他们举行婚礼的那夜，我沐浴着朦胧的夜色独自划着小舟荡漾在西湖上暗自心伤。三年又三年的光景我不仅没有找到自已的杀父仇人为父母报仇，而且眼睁睁的看着我心爱的女人嫁人后又嫁人，只可惜她嫁的人都不是我。我反思着我是什么？我什么也不是，只是一个无爹无娘的孤儿，是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想着这些，我的心醉了，也碎了，我只好把我对静儿封冻的记忆打开后一页页撕去，扔在西湖里，但随即我又一页页拾起，因我发现我对她的爱始终如一。
我仍在西湖上玩，并不是我忘记了报仇，因我已安排好友去打听马空群的下落去了。不知道是哪天我的好友告诉我：云飞死后，静儿的丈夫雨虹就是杀我全家的马空群，我之所以没有他的消息是因他早已隐姓改名、且整容了。他这样做是为了掩盖我的耳目，防止我报仇雪恨。听后怒不可揭的我准备起身去杀马空群时没想到静儿来了。不知何故，只见她精神萎靡不振，满眼乞求。看着眼前的静儿我的心仍如初识她一般悸动，但更多的是痛。在我把她迎进屋时，她在我的面前跪下说：如果你还爱我就请你别去杀雨虹。我忍着痛说杀父之仇不能不报。没有想到她竟以死要挟。她知道这是我的弱点，因我爱她舍不得她死，虽然她此刻是别人的妻子。为了让我彻底死心，这天她在我这里睡了一夜。白天始终摇摆的心在夜里让我彻底崩溃了，因夜半她搂着我的腰时嘴里却喊着马空群的名字，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我默默的流泪了。我爱她不容质疑，但她的心里却装着马空群，我若杀了马空群，她肯定很难受，但这是我最不喜欢看到的，因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她的幸福就是我最大的欢乐。我只好妥协做个不孝之子。刹那间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傻的人，在这里的我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我该离开这里了，不想当我看到马空群时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做出了让静儿痛苦的事，更不愿看到我爱的人在我仇人的怀抱里寻欢作乐。迎着朦胧的月色眼前酣睡着的静儿好美好美。再见了西湖，再见了我爱的人和我恨的人。渐渐的，渐渐的静儿在我的印象中模糊起来，就像我在朦胧的月夜里看到的西湖美景。
